屯田之法,古而有之。前汉景帝时,晁错上《守边备塞疏》,主张“屯田自给”,光武复兴,伏波将军马援亦曾在陇西屯田。然两汉屯田,只限于边塞,为确保军粮供应。

县令纳其言,并举枣祗为典农校尉,全权卖力屯田事件。

换言之,非边关屯田制,而是蓟国圩田制。

里魁、亭长、邑宰(坞堡之长),多有空缺。

县令遂纳枣祗之议。

见县令心有疑虑。枣祗解释道:与流民举族投奔蓟国分歧。黄巾毕竟是流寇出身。干系混乱,分户困难。强行分户,反易生乱。更何况,黄巾众来自天南海北,民籍早已无存,无同亲宗亲作保,又如何能取信。今战乱频出,更兼蝗旱众多,各地皆有荒田。单以豫州为例,战乱以来,百姓流亡,十室九空,几无产出。万顷之地,无人耕作,遂被豪强大姓圈占。更加百万黄巾占有,四下抄掠,各郡流民无数,居无定所。身处绝境而走投无路。唯有避入豪强坞堡,自卖为奴。若将荒田、黄巾与流民,三者皆充分操纵,改边关军屯为民屯,一举数得:既能令民饱食,亦足可补长公主食赋,更促黄巾与流民,二相融会。待各自主室,知根知底,当时,再编户为民,不迟。

竟要征屯民六成所获!县中官吏群起反对。如此横征暴敛,别说蓟国“三十税一”,便是“耕豪民之田,见税什五(五成)”,亦不能比拟。

阳翟主簿,怒而抗辩:蓟国稻作,一季二收。稻花鱼如何不算?何况蓟国年年大建。青矫健妇,筑城通渠,日赚二百大钱。更加男耕女织,名产何其多也。

“鄙人郭嘉,愿助公子一臂之力。”来人悠然得意,不卑不亢。

阳翟令亲出松绑,好言欣喜。赠送南阳仿造农作构造器多少,已补人手缺失。放归奴婢、耕户,重新造册,分派田宅,授予耕牛、农作构造器。上计吏统计毕,阳翟计有三万户。此中黄巾众万五千余户。占有过半。另有大量邻近郡县流民,未及入册。

三百石俸,充足吸引。

已知公子配五县令印,为五主取食。不成久居一地。留守文武属吏,齐来都亭相送。

君不见,名满天下陈太丘,亦不过三百石。

郭嘉扬眉笑道:“闻蓟国‘少年多长吏’。二千及冠者,我辈亦不甘人后,奋勇而抢先。年后郭嘉将满十六,掐指一算,只剩四载矣!”

“哇哈哈……”一众黄巾卫,捧腹大笑。

见他年青体弱,尚未及冠便口出大言。保护嗤鼻一笑:“黄口孺子,不敷为用。”

乱世当中,苟活不易。

枣祗又解释道:黄巾众与流民所耕,乃是我县官田。蓟国虽“三十税一”,然田宅皆是农夫先行赊买,分期了偿。单一进宅院,并一顷良田,便作价六十万蓟钱。同以十年为期,每年要分外交纳六万钱赋税。又岂只是三十税一。以亩产六石计,足有六成不足。

遵循县令心中所想,安民之法,乃与蓟国划一:既将黄巾编为齐民,户户授以田宅,牛马、构造器,先行租赁,分期了偿。诸如此类。

此举与暴政何异。

黄巾军拖家带口。便是宿贼,亦皆寂然。待消磨贼性,严明军纪,当可为蓟王一用。至于贼性难改,为祸一方者,自有黄邵清算。先前大家喊打,狼狈度日。山中冰冷,老幼常饥饿难过。现在从良,苦尽甘来,焉能再反。

政令一出,颍川士人,闻风而动。“颍川郡,秦置。洛阳东南五百里。十七城:阳翟、襄、襄城、昆阳、定陵、舞阳、郾、临颍、颍阳、颍阴、许、新汲、鄢陵、长社、阳城、父城、轮氏”。中州(指颍川、汝南、南阳三郡)乃今汉学术中间。可谓人才济济。

枣祗亦大声辩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蓟国营城,非一日之功。终归是万事开首难。遐想二十年前,楼桑少君,首开稻作。又岂有一季二收,数城大建,各式名产?不正如,我等面前这般。

“就凭你,还想二千及冠?”

宋奇五下敕令。与阳翟父老,约法三章:杀人者死,家眷连坐;伤人及盗抵罪。

宋奇依依惜别,后会有期。车驾东行数里,忽被人拦住来路。

余下堡主,心有戚戚。如何还敢负隅顽抗。这便负荆请罪,自投门前。

枣祗大刀阔斧。首将无主农田,收归官有。再分与黄巾众及各地流民。按军队体例,编撰成伍、什、屯、曲。同一供应地盘、良种、耕牛及农作构造器。屯田所获,按兵屯之法:征收百分之五十(50%),外加“牛器租”非常之一(10%)。以十年为期,耕满十年,地盘转为私有,田租降为“三十税一”。

岁不我与。不等岁末雪大封路,宋奇便轻车简从,奔赴长社。

赞枣祗之举,“丰足军用,摧灭群逆,克定天下,以隆王室。”

目送槛车出城,百姓、官吏皆长出一口气。足见豪强宗贼,恶名昭彰。百姓谈虎色变。

阳翟令,饰辞需长公主定夺,悉数槛车送往洛阳。交由右丞发落。

特别是邑宰,乃乡邑之长。下设三老,有秩、啬夫,游徼。另有邑丞及尉。阳翟乃长公主汤邑,又是大县。故邑宰秩三百石,邑丞、邑尉,秩二百石。堪比一小县。三老,有秩、啬夫,游徼,皆得二百石。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阳翟辛氏大量北上,定居蓟国。留下虽是旁枝,却也足用。又有颍川长社人,枣祗(zhī),来投。枣祗本姓棘,因先祖出亡(一说避仇)改姓枣。辟为属吏,上疏献策“黄巾屯田”。

被举家抄没的十位堡主,皆是本地大族。如何措置,事关严峻。

阳翟令六下敕令。选贤举能,“及选茂才、孝廉、贤能刚正、惇朴、有道、明经、宽博、武猛、治剧,此皆‘名自命’而‘号自定’,羣(qún 群)臣所当纵情竭虑,称君诏也。”

保护挥鞭喝问:“何人拦路。”

“关东出相,关西出将;三秦饶俊异,汝颖多奇士。”

阳翟辛氏,乃是王谢大族。黄巾乱时,辛毗、辛评二杰,领家人北上。入四方馆,登六层楼。后受领郎中令一职,为中山王、河间王分忧。今已是中山、河间二国相。

兵马划一,官吏就位。赋税足备,民气可用。

枣祗初创“寓兵于农”、“兵农合一”之先例。屯田第一年,便“得谷百万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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