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婉忙跳下车，给苏老爹拿鞋穿上，然后搀了他下来，递了九分一盒的“葵花”烟给他。
“好！”季秋婉点头应道。
老三一扯牛绳停了车。
他们也不要钱票, 说上一晚, 翌日拎着个口袋拿着只碗, 挨家挨户地拍门，说几句讨喜的话, 递上碗, 给多给少, 给馍给粮全凭仆人家的情意。
甚么叫给小妹要、给小妹找，不晓得的还觉得小妹多贪吃呢。季秋婉神采非常丢脸：“不消你们要，也不消你们找。故意呢，就给小妹纳个鞋底，给小黑蛋做身衣服。”
“我明天回娘家问问，”老四媳妇警告地瞪了儿子一眼，粉饰地笑了下，“看谁家有，我给小妹要半瓶。”
“摆饭吧。”苏老娘道。
“都是小妹寄来的。”季秋婉把东西往炕尾推了推，扶着苏老爹上了炕，接过老三媳妇递来的暖瓶，给两老各冲了碗红糖水。
本日大槐树下来了对平话人, 琵琶一弹，二片木板的“楞子”一敲, 村人端着饭碗, 拿着小板凳就围过来了。
“好多了，”苏老爹挥了动手，随之拍了拍老三的背，“泊车，我下去。”
“下来吧。”坐了一起，屁股都蹲麻了。
三人达到病院门口, 老三驾着牛车已经等着了。
“没有了大娘，”老四家的小儿子胖胖在炕下叫道，“都被我们吃光了，今个儿这顿还是我娘涮的瓶根柢。”
老二媳妇呼噜噜吃完一碗，昂首对上老3、老四家的目光，抹了把嘴道：“别看我，我娘家村庄穷得狠，别说甚么油炸的泽蒙花油了，就是浅显的菜籽油都吃不起，我明个儿就是回娘家，也没处所给小妹找去啊！”
若在常日，为了节流灯油, 用饭早的人家都已关门安息了。
二人嘻笑怒骂, 神采夸大, 时扮男来时扮女, 让人啼笑不止。
“小梅爱吃这个味，”苏老爹说着，转头看向季秋婉，“家里另有吗？”
“我看看多了多少？”老二媳妇说着，放动手里的东西，拿过季秋婉手里的料子抖开量了下，“娘，有四米多呢，做大嫂一家的衣服都够了。我们方才也才拿了四身，还都是旧衣。”
六合知己，她们不过是……
光有花也不可，还得有油。
架子车上铺着席子被褥。
最后一个包裹翻开，放在上面的是两条“大前门”，两瓶千山白酒，上面用白粗布包着的是五条极新的绸缎被面和一匹玄色灯芯绒。
老三媳妇一看公婆大嫂的神采，忙硬着头皮道：“我明天回娘家也问问。”
可这一幕看在两老眼里，就感觉垂教员亏损了。
季秋婉选了条凤被面。
苏老娘瞪了她一眼，再看老三和老四媳妇脸上的酸意，摆摆手，“那包裹里的鞋袜你们也各挑两双吧。”
说罢看向三人道：“你们也别有甚么定见，你们方才挑的四身衣服用料，可比我给你们大嫂的这块多多了。”
来得勤的，熟谙了，进村会直接找上村长，谈好代价，说上几宿，一宿说上几段书，给多少粮食。
绸缎被面一看就是给家中女人的，苏老娘留了一条凤穿牡丹的蓝色被面，剩下的挨个挑。
老四媳妇也看中了那条大红，村长媳妇喜好红色，遂便扯了扯她的衣袖，找借口道：“大嫂，下月我四弟结婚，我能不能给你换换。”
季秋婉一看，忙笑道：“我记得客岁夏天庄婶子在峭壁上摘了好多泽蒙花，等会儿我拿包糖畴昔问问。”
季秋婉扶着苏老娘下车，跟在苏老爹身后渐渐往大槐树下走，老三绕道去还牛车。
她上班就不在家几天，两大瓶子泽蒙花油就没了？！
晚餐是荞麦面瘩疙汤，因为放了泽蒙花油，吃着特别香。
老2、老3、老四媳妇欣喜地上前，大人孩子的各挑了两身。
他家小梅啊，就爱这一口。
苏老娘叹了声，松开了手：“衣服是好衣服，就是一想到他们对小梅的态度，我看着就膈应的慌。”
老3、老四媳妇脸一僵火辣辣，这话说的仿佛她们多不待见小妹似的。
分了东西，苏老娘把烟酒被面布料收进炕柜里，剩下的季秋婉帮着重新打包系好放在炕下的脚凳上，只等明天拿出去找人低价卖了。
苏老娘喝了两口，递给了炕下的孩子，回身翻了翻，有四包是男人和孩子的衣服，件件都有七八成新。
季秋婉：“……”
一想到老闺女连口泽蒙花油都没得吃，苏老爹口里的饭顿时就没了味道，放下碗，不由地就摸出了汉烟袋。
怕弦乐竹片声惊了牛，老三一拽牛绳，刚筹办绕道，远远的有人看到车上的苏老爹，便扬手号召道：“老哥返来了，身材好些了吧？”
三人站在人群核心，跟问候的村人小声地说了会儿话，老迈便推着个独轮车过来接了。
也有不肯意给的，开门便硬声硬气隧道：“我们家昨夜早早就睡了, 可没有人去大槐树下听你们平话。”
被面除了色彩斑纹其他的都一样，季秋婉无所谓，换就换呗。
季秋婉点点头:“厨柜里我还收着两瓶……”
季秋婉快走几步把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和老三一起扶了两老上车拿被子围严实了, 然后提着东西坐到了车尾。
说到飞腾时, 世人捧腹大笑，说到悲苦时，弦音降落, 平话人如泣如诉, 又让人怆然泪下。
车子进村时, 已是天光暗淡，暮色四合。
“小妹信上说，”季秋婉道，“这些衣服都是小黑蛋他爷和他小叔的，两人去了西北，丢下没拿，她就给清算清算打包寄返来了。”
平话的大多是本土来的瞽者，青黄不接时出来为一家长幼讨口吃食，碰到这类环境也未几做胶葛，笑笑拄着杖又去了下一家。
苏老爹迎着过来问候的人，扯开烟盒，一个个递了畴昔。
回到家，看到满炕的东西，苏老娘愣了下。
遂苏老娘抖开玄色灯芯绒，裁够她和老伴一人一件上衣的料子，剩下的给季秋婉道：“方才她们都挑了衣服，你没挑，这些算是娘补给你的。”
第76章
油烧热丢入泽蒙花，“滋啦”一声脆响，那奇特的香味立马就满盈开来了，用它煮面、炖菜就别提有多香了。
老三老四媳妇互视一眼，嘴甜道：“感谢娘！”
苏老爹轻吁了口气，才收起烟袋，重新端起了碗：“家里的菜籽油如果不敷了，拿包奶粉找人换点。”
苏老爹放下碗，扫了眼炕下立着几个儿媳，“给你们娘家兄弟和侄子挑两件，剩下的，老迈媳妇你上班时找人问问，看有没有人要，咱低价卖了。”
剩下的别离是粉、黄、绿。
“娘，”季秋委宛身问道，“你要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