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姜彦武的声音里透着肝火:“敢污辱先祖,我对你不客气!哼,族里已经议下了,爷亲身过来通传一声,这就是天大的脸面,别给脸不要脸!”

姜彦明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岸上低声笑道:“江南与都城气象分歧,看这气象,倒象一幅水墨画儿,都城弘大壮阔,这里清秀美好,物产敷裕,极宜于居家,我们如果能在江宁长居下去就好了……也不晓得你住不住的风俗。”

“老太太,前儿接了信儿,我就禀报了父亲,这是大事,父亲也拿不定主张,也只好开祠堂请大师伙儿议一议,这事也不好议,昨早晨总算议定下来,我们姜家诗书传家,营私守法,断没有违逆犯警之徒!族里议下了,此等不肖子孙,不得入姜家祖坟,姜家,也不认如许的子孙,这话,少不得我亲身过来传一趟,还请老太太包涵。”姜彦武的声音透着极度的痛快和对劲。

“那等这事了了,我们两个到江宁来住着?”

“啊?哈!难为老太太还记得三郎,真是可贵,啊?可贵,我还记得老太太当年,真是威风八面……”还是姜彦武的声音,

李丹若看着人清算宅院,姜彦明雇了人将姜奉礼等人的棺木寄在城外的灵谷寺,连做了七天水陆道场,直忙了十来天,一家人才搬进了新宅院,姜彦明日日往城外驰驱着到处看风水之地,还没等看定处所,永州那边有人带着两具棺木,寻到了江宁城。

“好,你和五哥儿筹议着去办,不急,也不过量在船上住几天。”程老太太拍着李丹若的手暖和道。

李丹若交来回回看了几遍,指着垂花门东边几间高大的配房道:“可贵这里有几间大配房,转头让人把那堵墙拆了,在这里打一堵墙,就跟内里隔开,成了个伶仃的院中院,你出去也便当,我看,就这一处吧,那边一处虽好,可若要住出来,修屋子的银子费的银子只怕比买屋子还多。”

“丹若,畴前是我为人不谨,你的话,这些天我不时想起,”姜彦明有些艰巨的接着说道:“今后,我不会再伤你的心,你放心。”李丹若昂首看着他,沉默了半晌才低低说道:“让我想想。”

“大哥这些话,等回到家里再叙吧。”是姜彦明的声音,跟着姜彦明的话的,是一调子侃的轻笑,应当是三郎姜彦斌:“回哪个家?是你们想回就能回的?”

“嗯,”李丹若似是而非的应了一声,低低的赞叹道:“比划儿都雅。”姜彦明转头看着她,也不再说话,只陪她看着星辉下岸边的风景屋舍。

“那好,既这么定了,我去做房契地契,”姜彦明停了下,低头看着李丹若低声道:“就写在你名下,用的都是你的嫁奁银子,丹若,今后,我必然把你的嫁奁补齐。”李丹若昂首看着姜彦明,想了想笑道:“也好,财帛都是身外物,前人不是说么,令媛散尽还复来,这事,你先别放心上。”

“嗯,你还没睡?”

李丹若没接话,双手抱着膝,沉迷的看着岸上青瓦粉墙在星光下喧闹的剪影,悄悄叹了口气,这里,是她畴前的故乡,她爱过无数年,恨过无数年。

两人进了船舱,李丹若悄悄隐在帘后,仔谛听着前面的动静。

姜彦明伸手抚了下李丹若的大氅,忙又缩返来笑道:“那我先送你回船上,返来再去做契书。”

隔天午后,船在江宁船埠停下,头一天就赶到姜家大宅报信的张旺引着两人往船上上来,两人中,头前一个三十四五岁,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留着两络胡子,一件紫酱色织锦缎长衫,腰间系着根黑玉带,阴沉着脸,看着倒很有几分严肃,看年纪,这个应当是长房嫡长孙,现在的管家人姜彦武了,前面一个二十五六岁年纪,背动手摇着折扇,一件翠绿的织锦缎长衫,没系腰带,长衫飘飘忽忽的,很有几分公子哥儿的气度,李丹若倒一时辨不出是哪个。

姜彦明见是李丹若,忙熄了灯,穿了大氅出来,李丹若听到动静,忙转转头看,姜彦明离李丹若不远坐下,低声问道:“睡不着?”

“没有,姑母返来过一回,我常听她说,她极喜好江宁。”姜彦明解释道,李丹若渐渐‘噢’了一声,姜彦明接着解释道:“你也晓得,姜家现在分了三支,实在这三支也就是从曾祖时候才分的,”姜彦明顿了下,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姑母给我讲的古话儿,曾祖当时候,天下还乱着,长房曾祖带着幼弟跟了当时的晋王,厥后晋王败北,曾祖也被俘斩首,临死前留了遗言,他的子孙,三代以内不得入仕为官。”

过了好半天,李丹若长长舒了口气,悄悄摇了点头,仿佛要把甚么过往甩开,转头看着姜彦明问道:“你来过江宁?”

三月尾,总算进了江宁地界,另有一天,就能到江宁城了,李丹若悄悄起来,裹了灰白麻布大氅,出了船舱,摆布看了看,坐到主桅下,抬头看着满天星辉。

“那我和张旺这就去看宅子。”姜彦明站起来道,见李丹若点头应了,出去叫了张旺,下船往城北找经纪行看宅院去了。

李丹若隔着帘子看着两人装束,微微皱了皱眉头,都是没出五服的,明知有丧事,还穿成如许,看来,明天担忧的事,倒没白担忧。

“老太太安好。”听声音应当是年长的姜彦武,

李丹若从帘后转出来,程老太太表示她坐到竹榻上,叹了口气道:“一起上我就担忧这个,唉!”

李丹若皱了皱眉头,看着姜彦明,姜彦明低头看着她苦笑道:“我们这么返来,就怕万一。”李丹若看着河里的粼粼波光,想了想笑道:“也不怕了,不过刁难几句,又能如何?”

“明哥儿,算了。”程老太太声音平和淡然:“既是如许,也不过就是个另立流派,他们在城南,我们就到城北买宅买地安设就是,坟地买大些,转头把你祖父也迁过来吧。”姜彦明恭敬承诺了。姜彦武一声冷哼,一阵脚步声远,想是拂袖而去了。

头一处是一间五进的宅院,很阔朗,另有处不小的园子,可房屋却有些旧了,李丹若细心看着房屋各处,若要住人,不油漆修整怕是不可,第二处是一处三进院子,极松散,院子密密盖的都是屋子,只要中间一个不大的院子,可里里外外都很新,说是刚修成没两年,仆人家就被接到福州故乡去了。

姜彦明等候的看着李丹若,李丹若眼睫颤栗了几下,垂下去没有说话,这是她要的糊口,但是……

“本来姜家另有这端方,我倒是头一回传闻,照这么说,不晓得令曾祖要如何自处?”姜彦明答的极快,

连看了两三天,姜彦明看好了两处宅院,接了李丹若一起畴昔决计。

“这也是为了他们好。”李丹若接了一句,姜彦明看着李丹若笑道:“你一听就能明白这深意,可有人不明白,我们祖上从长房附了晋王起,就搬家到都城,一心读书,不问谁王谁寇,新朝立后,祖父进士落第,直做到太子侍读,参知政事,这中间,三房倒还好,长房进京寻过好些回,想求个进身,都被祖父拒了,怕生出是非来。”

“嗯,我也是这么想,也不是甚么大事,我们……”姜彦明看着岸边,停了半晌才接着说道:“在江宁只怕也迟误不了几年,大伯父他们是遇赦不赦,可太婆她们不是,我离京前特地寻卢郎中问过这事,太婆她们这么轻的发落,只要遇赦,必是能赦免的,朝廷的赦免又勤,运气好,不过一两年就有大赦,如果那样,我们只怕就得从速出发返回都城,只要回到都城,才好运营大伯父他们的事,总不能让他们老死在放逐地。”“嗯,”李丹若不舍的看着岸边,有些降落的承诺了一声,姜彦明细心看着她,低声问道:“你喜好这里?”

“大郎安好,一恍又好些年没见面了,这是三郎吧,长这么大了。”程老太太暖和的应道,

“我和五郎也想到了。”李丹若低声道:“既是如许,得从速去城北寻处合适的宅子,我们先安设下来,把棺木在城外找家寺院寄了,恰好做几天水陆道场,趁这工夫,再看着买几亩地。”

李丹若转头看着姜彦明,姜彦明接着道:“我晓得你性子澹泊,我也向来没想过繁华繁华、光宗耀祖,你如果喜好这里,等家里的事了了,我们就搬到江宁来住着,买几亩田我去办理,若还不足暇,再教几个门生,夏天我们泛舟湖上,春季登高远眺,到夏季拥炉夜话,春季我们到处看花看柳去,还能够走的远些,苏杭都离江宁不远,你说,好不好?”

“嗯,”

“看会儿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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