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恍忽间想到,莫非这就是狐狸精所谓的骚味?
固然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女子惊人的艳色直让红玉看呆了眼。那女子盛饰艳抹,打扮得如同街头倚门卖笑的娼女,眉眼间却看不出半分艳俗,衬着四周陈旧的房舍,就如同一隻高傲的凤凰飞入鸡窝当中。
屋内非常狭小,陈列倒还整齐。外间的角落里铺着一张草席,一名看着有几分寒酸的文士蜷身躺在上面,仿佛已经睡熟。里间挂着一副半旧的竹帘,隔着竹帘能看到内里点着油灯,不时有氤氲的水雾从帘中飘出。
就在这时,茶盘往前略微一递,行动看似极轻,但襄城君力道已经用尽,被茶盘一推,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错愕之下,襄城君抬手挡住茶盘,劲力连吐,试图将茶盘原封不动地推归去。可那隻茶盘被艳姬稳稳托在手中,不管她如何变招,都没法鞭策分毫。
木制的茶盘微微一旋,茶盏停在了襄城君掌中。
襄城君倒是目光数变,然後回身就走。
权贵之家自有夜间通行的令简,逻卒固然不会反对,但襄城君连夜出府的事就无可坦白。除此以外,普通人家生子或是急病,不在宵禁之列,但需求里坊出具的书柬以供查验。襄城君府中婢仆不下千人,求医的通行书柬是必备之物,执此出门,碰到巡查的士卒也轻易解释。
望着那名艳姬脸上浅浅的笑意,襄城君眼底禁不住暴露一丝惧色。她此前蓦地听到五原城的动静,情急之下,顾不很多想,便连夜来找阿谁白痴。谁知见面之後她接连发挥狐族秘术,那白痴却全无反应,襄城君暗叫不妙,晓得这白痴并非狐族一脉,因而回身就走,不料又撞上这名艳姬。
红玉转头看着夫人,只见襄城君的面孔被兜帽遮住,暴露的红唇微微抿紧,仿佛下了决计,接着举足踏入门内。红玉固然心怯,也只好硬着头皮跟在後面。
襄城君渐渐走畴昔,像不熟谙一样打量着他,灯光下,那张艳如桃李的面孔充满了谨慎和防备的神情。她张口想说甚么,却见那男人抬起手,漫不经心肠勾了勾手指,让她进前,然後用下巴表示了一下身边。
里坊的大门已经关上,但这处里坊的住客多是外村夫,职员稠浊,里正也不甚用心。红玉上前敲了门,又塞了一串钱铢,里正便权作不知,睁隻眼闭隻眼地放两人入内。
襄城君心下大怒,干脆放开茶盘,抬掌往盘上的茶盏拍去。
襄城君身形微闪,想要避开,谁知那女子的茶盘也一样移来,眼看茶盘就要撞到身上,襄城君纤手一伸,翘起两根玉指,按在茶盘边沿。
告别了美意的士卒,两人藉着灯笼微小的光芒,来到金市南门。固然已经牢服膺住地点,可襄城君还是拿出木简,就着灯笼又细心看了一遍。
襄城君刚转过身,就看到一隻茶盘递到胸前,倒是方才的艳姬捧茶过来,两人几乎相撞。
红玉仓猝取来腰牌、令简,找出两套带着兜帽的罩衣,与女仆人扮成府中的仆妇,然後提了灯笼,从後门悄悄出府。
那艳姬服饰甚是古怪,身上只要几件小到不能再小的布片,勉强掩住羞处,却极具美感,内里罩着一层透明的玄色薄纱,白美的贵体大半透暴露来,走动时香肌雪肤在薄纱下时隐时现,让人看得目炫狼籍。
艳姬回眸看了裹在罩衣中的女子一眼,浅浅一笑,抬手挑起竹帘。只见屋内摆着一隻广大的木桶,一个年青的男人仰着脸靠在木桶中,他头上的髮髻已经解开,湿漉漉的头髮披垂下来,中间的木?的木几上放着一套玄色的官服,上面摆着一顶簪着羊毫的进贤冠。看他的面貌,恰是阿谁叫程刻薄的傻瓜,只是此时他满身高低全无呆气,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眼底却模糊闪着寒光。
襄城君一手捧着茶盏,脸上终究暴露惶恐之色。她这一掌拍出,就算是石盏也能拍得粉碎。可那隻茶盏却仿佛疏忽她的掌力,就那么被她悄悄拿起。
路上碰到两起巡夜的士卒,看到是两个女仆带着襄城君府的书柬,说府中有人得了急病,前去求医,士卒们并没有留难,还美意肠送了她们一程。
襄城君点头道:“你去取吧。”
指尖微一用力,她却发明那隻茶盘像游鱼一样滑不溜手,劲力刚一吐出,就如同泥牛入海,被人悄悄巧巧的卸去,倒像是她本身伸手想去接住茶盘,却手上一滑,几近要把茶盘掀翻普通。
两人行动极快,从几乎相撞到襄城君拿住茶盏,前後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外人看来,倒像是襄城君回身时不谨慎碰到茶盘,伸手扶了一下,然後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行动顺势拿起茶盏,重新到尾没有半分异状。
俄然间襄城君嫣然一笑,神情变得娇媚非常。她美目微微一瞥,娇俏地抛了个媚眼,那种妖艳的媚态,让程宗扬也不由为之失神。与此同时,鼻端飘来一股淡淡的非常气味,蓦地闻到仿佛令人直想掩鼻,余味却香媚之极。
素白的灯笼内烛火摇摆,映出坊中混乱的房舍,襄城君皱起眉头,扶着小婢绕过积水的泥塘,找到木简上写的位置。红玉刚要叩门,房门已然翻开,一名素净的女子暴露面孔,看到是两名陌生的女子,只嫣然一笑,便扭头入内。既没有问她们的身份,也没有问她们的来意。
这并非偶合,而是那艳姬算准了她的出招,用茶盘托着茶盏一送,陶制的茶盏不管递出的角度,还是储藏的劲力都奇妙之极,不但恰好抵消了她这一掌拍出的力道,并且恰好停在她指间。
程宗扬打了个呵欠,懒洋洋道:“你说呢?”
木桶旁放着一隻剥好的丝瓜瓤,丝瓜子已经去掉,只剩下金黄精密的内瓤。襄城君怔了半晌,才认识到他是让本身给他擦背。一股肝火涌上心头,襄城君挑起眉梢,面露愠色。她双手握在胸前,对那隻丝瓜瓤看都不看一眼,盯着程宗扬冷冰冰道:“你是甚么人?为何要来洛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