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亲王一下子明白了慈禧太后的意义,暗自佩服她的手腕,他还没有说话,慈禧又发话了,道:“这曾国藩封不封王临时不说,他的儿子曾纪泽也不让人费心啊,哀家虽久居这深宫当中,可也听到了外边很多事。曾纪泽在江苏上任以来,办厂子,建军事书院,买兵舰,买枪炮,银子花得是一点都不心疼。可比来他竟然拿上海的地盘做抵押跟洋人告贷,多量多量向洋人买弹药,充足他淮军用上两三年的了。”
慈禧微微一笑,道:“那六爷感觉该如何着,封曾国藩个王吗?”
恭亲王显得有点不甘心,道:“先帝是说过如许的话,不过当时长毛阵容正盛,先帝又龙体有恙,当时说这话能够是有点急。我大清自入关以来,汉人封王者,不过吴三桂等数人,可他们却……”
恭亲王说:“据他说是为了剿除长毛,江苏境内长毛已平,但是浙江境内另有长毛。”
慈禧也道:“天京霸占,长毛也就跟着灭了,这总算是了结了我们的一桩亲信大患,先帝在天有灵也必可欣喜了。曾国藩那一家,可算为咱大清立下了大功一件呀。”
曾国藩接到曾国荃和曾纪泽的手札,晓得金陵已破,大喜,顿时复书,说他本日就出发奔赴南京坐镇东南。但同时,他也考虑起今后的事。正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平了长毛,大功胜利,曾国藩却也忧心忡忡,时候担忧兔死狗烹,不测之祸临头。
慈禧道:“浙江不是有左宗棠的楚军吗?他的淮军去凑甚么热烈,再说了,余下的长毛用不了三五个月便可剿除,曾纪泽囤积这么多弹药他是何企图,他这是要筹办对于谁啊?”
慈禧的思惟还比较保守,对恭亲王的话明显是不满,道:“罢了。哀家也只是随口唠叨两句,给六爷你个醒儿罢了。我也明白眼下我们要用他曾家父子,当然得忍着点。”
那晚睡觉之前,曾国藩拿起《宋书·范泰传》。当读到范泰对司徒王弘说“天下务广而官僚难居,卿兄弟盛满,当深存降挹”这句话时,就感觉这恰是在对他和曾国荃敲的警钟。他提起笔来,在这句话的中间加了一长串小圆圈,然后又在天头上批下一句:“处大位而兼享大名,自古能有几人深善末路者,总须设法将权位二字谦让少量,减去几成,则晚节渐能够结束耳。”
恭亲王点头道:“圣母皇太后说得是,曾氏一门三杰,力挽狂澜,为大清立下奇功,我们也是该筹议该何封赏他们了。”
恭亲霸道:“那圣母皇太后的意义是?”
不安?卧榻之侧,岂容旁人安睡?哪朝哪代的君王不是如此!何况进城后湘军的表示,也足使曾国藩绝望了。不如裁去五万,既令朝廷放心,也抛弃一个沉重的承担。
“清廷如果不封王,我该如何办?另有别的能够么?”曾国藩略为定了定神,燃起一枝安魂香,盘腿坐在床上,将统统细细地深深地思虑,他想起一小我——赵匡胤。现在,他的处境跟陈桥兵变时差未几,领兵在外,皇上年幼,他功高震主啊。
慈安有点不解:“六爷说得有点严峻了吧,你不是一向都说曾国藩是个大忠臣吗?如何将他和吴三桂相提并论?”
“哀家这有几个折子,六爷能够看一看。”慈禧让安德海拿了三个折子给恭亲王,这是三个御史的参折,满是对着他曾氏兄弟和湘军而来的。一是御史朱镇奏陈金陵善后事,谓兵勇宜斥逐,田宅宜清还,灾黎宜抚恤,商贾宜兜揽,而曾国荃办善后,却先事扰民,毫没法纪,遂使金陵城的善后越办越乱。奏请罢掉曾国荃的巡抚职务,另在朝中拣择干员前去办理。一份是御史廖世民奏曾国潢在湘乡仗其兄弟之势,威胁县令,干预公事,私设公堂,挟嫌抨击,乃至以人头祭祖宗,导致县令每隔三五天便躲在屋里痛哭堕泪,谓曾四爷又要借其手杀人了。奏请朝廷命湖南巡抚严惩劣绅曾国潢,以肃乡纪。一是御史蔡寿祺奏湘兵各种犯警情事,列举曾国藩、曾国荃、李元度、刘蓉、鲍超等人放纵部下胡作非为,谓这些年来湘军攻城掠地,朝廷所得者少,所损者大。此次霸占金陵,纯因长毛气数已尽,非战之功。湘军本地痞之众,乘时而起,很多人已占军政高位,实非国度之福,诚为不测之患。此辈只宜授以卑职,不能寄以重担。
两宫太后这才放心,议完了对曾国藩等人的封赏,恭亲王拜退,慈安和慈禧各自回了东西两宫。
恭亲王对曾纪泽的这些做法倒很赏识,他也想要办洋务,对曾纪泽还算支撑,否定曾纪泽即是否定了本身的尽力,因而他道:“东南战乱各省,以江苏规复重修服从最为可喜。上海兵器制造局师夷长技以制夷,也办得不错。天京虽克,但长毛的残部尚多,北方另有捻贼,曾纪泽他储备弹药,应当是为了接下的扫清发匪残部而备。至于卖地盘,他也在奏折中说,只是为了固然地规复活产,那些地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贱卖给无地的农夫,臣倒感觉这是个好体例。”
朝廷对于长毛起事,吏治无能,民生凋敝,洋人凌辱,都是软弱无能、束手无策,唯独对汉人的防备,特别是对握有重兵的汉人的防备,倒是老谋深。眼下固然湘军兵力在苏、浙、赣、皖南等处占着绝对上风,但官文、冯子材、都兴阿等环伺四周,特别是僧格林沁的蒙古铁骑虎视眈眈。统统这统统,仿佛早就为着防备湘军而摆设的,只等湘军一有背叛端倪,便会四周包抄。另有左宗棠、沈葆桢,位列督抚,军功赫赫,对曾国藩的不满情感早已透露,而朝廷极力皋牢,成心扩大内部裂缝,从而达到分化的目标。即便幸运黄袍在身上穿稳了,他还要想着心高气傲、倔强乖戾的九弟,斧声烛影,千古之谜,老九不就是赵光义吗?
恭亲霸道:“圣母皇太后放心,臣已令僧王的蒙古铁骑开赴安徽江苏鸿沟,镇江的冯子材部也在增兵。左宗棠那边,早就跟曾国藩分道扬镳,离心离德,至于各省湘系督抚,朝廷给他们的封赏不成谓不厚,这些人早就没了湘军之初的那份连合,这几年的奏折中,多有相互参奏的,就算曾国藩有所异心,他也是成不了事。”
曾国藩感觉有需求跟曾国荃悄悄警钟,因而修家书一封,叫来王荆七,命他将此书送给九帅:“现在今后,当与弟谋长保家属不衰之方。现遣荆七送来《范泰传》一篇,愿弟熟读沉思之。古来成大功大名者,除千载一郭汾阳外,恒有多少风波,多少难难,谈何轻易!愿与吾弟兢兢业业,各怀临深履薄之惧,以冀免干大戾。”
慈禧一哼,道:“就算他是个忠臣,如果给他封个王,那些八旗贵戚们能服吗?”
恭亲王深思半晌,道:“先帝之言,世人皆知,若不封王,我们还要想一想该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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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这封家书,也已经深了,曾国藩还是睡不着觉,在想“长保曾氏家属不衰之方”,这一次,朝廷会如何犒赏曾家呢?曾氏家属,一门三杰:曾国藩、曾国荃、曾纪泽,都军功赫赫。咸丰天子有过“霸占金陵的首功之人封王”的金口纶音,这句话曾令他沉迷了好长一段期间,现在他功成名就,克金陵的首功之人,非他莫属,自咸丰三年在湖南首倡团练,创建舟师,与塔齐布、罗泽南等屡建殊功,保全湖南郡县,光复武汉等城,清除江西全境。东征以来,由宿松克潜山、太湖,进驻祁门,迭复徽州郡县,遂拔安庆省会觉得底子,分檄水陆将士,光复下流州郡。兹幸大功胜利,逆首诛锄,实由本身筹策无遗,谋勇兼备,知人善任,调剂得宜。本身将有能够封王。不过,曾国藩也清楚,自从三藩之乱安定后,汉人已经不封王,咸丰天子说那句话时,很能够想到的只是琦善、和春、都兴阿等满人,并没有把汉人算在内。真的是汉人最早霸占金陵,还会封王吗?更何况现在咸丰天子驾崩,太后和恭亲王秉政,还会信守承诺吗?
慈禧与慈安均是神采一喜,慈安长松了口气,拨弄着佛珠,口中吟道:“多谢佛祖保佑,保我大清江山永固。”
北京,紫禁城。恭亲王面带忧色,疾步来到勤政殿,启奏两宫皇太后,报喜:”天京霸占!”
慈安怔了一怔,道:“哀家记得先帝曾有圣言,霸占金陵者封王,先帝之言为重,就按他的意义办吧。”
也有很多将领劝他自主,真的自主,又如何样呢?自主为帝这类话,曾国藩已经是四次听到了。第一次出自王闿运之口,他为之心跳血涌。第二次是彭胡左等人的劝说摸索,他置之不睬。第三次是王闿运为肃别扭说客,他视之为傲慢。第四次是王韬的无知妄言,他不客气地加以怒斥。这一次,机会成熟了吗?曾国藩嘴角边暴露一丝浅笑。
慈禧向慈安道:“姐姐,你觉着该如何赏他们呢?”
慈禧又玩弄起了茶杯,笑道:“哀家和姐姐都是妇道人家,拿得了甚么主张呢,这事儿啊。还得六爷看着办吧。”
自从曾纪泽北上勤王以后,慈禧就在密切存眷曾纪泽的行动。恭亲王对于圣母皇太后的突发牢骚并非全然不知,究竟上,他作为当朝议政王,这此事情,他本就应当更加存眷。只是一向以来,他都对曾国藩非常的信赖,特别是辛酉政变之时,与肃顺干系密切地曾国藩果断站在了他们这边,未曾借机邀功请赏,反倒是更加专注于剿除长毛,这让方才登上政坛顶峰的恭亲王乃至欣喜。
虽说曾国藩一再叮咛本身要以老庄之道养心,把名利看得淡些,但到底不能做到淡忘的境地。另有沅甫部下这一批骄悍的营官,论功绩都相差无几,如果恩赏不同过大,相互不平气,难保不生不测。另有彭玉麟、杨岳斌,封闭江面,占有九洑洲关键,为霸占金陵立下了汗马功绩,但他们并没有直接进城,他们的犒赏又是如何呢?另有曾纪泽、李鸿章,在浙江兵戈的左宗棠,在江西兵戈的沈葆桢,目前正在南下追杀逃兵的鲍超等等,他们或拖住了长毛各路兵力,或一道参与攻城,都为霸占金陵立下了不成消逝的军功,清廷又如何夸奖他们呢?这一系列题目,把曾国藩搅得心烦起来,一旦出了甚么不对,都是他的任务。
帝王之术,曾国藩不是不懂,他不太情愿把本身推到那样的处境。失利了,当然理所当然地要遗臭万年,猪狗不如;就算胜利了,畴昔本身所说的那些虔诚敬上之类的话,不都是欺天瞒地的谎话谎话?那些警告后辈的谆谆家教,不都会成为后代训子的背面课本吗?平生抱负,千秋名节,都绝对不答应他曾国藩有涓滴不臣之念!另有,金陵已攻陷,举都城盼望早息烽火,铸剑为锄,若本身再树起反旗,岂不又把千千万万的人重新拖入血火当中?
慈禧又持续说:“朝廷拨了一百多万两银子让曾纪泽建船厂,谁知这钱他只投一半出来。另有啊,他还在江苏把地步全数贱卖给农夫,他到底存了一个甚么动机。”
笔挺上升的烟柱忽地断掉,第二枝香也已燃完,要细心机虑的题目太多了,曾国藩下得床来,又点上一枝。既然不起事,就必须更加事事谨慎谨慎,务必获得朝廷的充分信赖。曾国藩想,最让朝廷放心不下的,便是部下这十多万水陆湘军。数百个虎帐皆系将官私募,三千里长江无一船不挂曾字旗,这在本朝是向来没有过的事,怎不令太后、皇上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