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已经被踩成肉泥的朋友，他们是荣幸的，逃命的时候选对了方向，没有挡住马队的来路。但是，他们同时又是不幸的。因为明天所看到的惨烈景象，将成为他们这辈子永久的恶梦。每当听到马蹄声，就会再度突入他们的影象。一向到死，都非常的清楚。
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去想，给死去的朋友，给死去的大当家报仇。敌我两边气力差异太大了，大到令人没法不断望的境地。汉军最后冲阵的那支马队人数越少，意味着天义兵跟人家之间的差异越大。方才翻过千里太行，就碰到了如此强大的敌手，只能算天义兵作孽太多遭了报应！
但是，预猜中的剧痛，却没有传入他们的心底。一个呼吸，五个呼吸，十个呼吸，二十个呼吸，终究，有胆量稍大的喽啰，偷偷地展开了眼睛，挪动脑袋四下张望。
第八章 麋鹿 （五）
“噗通！”一名呆立于血肉街道四周的流寇，就像被砸断了满身的骨头般，软软地跪倒。紧跟着，又是数名。“噗通！”“噗通！“噗通！”很快，跪地的行动，就像瘟疫般伸展开去，呆立于血肉胡同两侧的流寇们，都成片成片地趴倒。双手扶在身前，额头顶着空中，浑身高低不断地颤抖。
已经跑出老远的那些逃命妙手，被新呈现的两队马队追上，堵住，然后像圈羊一样圈了返来。
说着，说着，他开端放声嚎啕，并且不断地用脑门朝地上猛撞，“他们，他们只要几百小我。呜呜呜，他们，他们没有成千上万，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他们，他们只用了几百小我。天义兵，天义兵完了，完整完了，呜呜呜呜……”
幸存者中，本来头子就没剩下几个。谢志勇、杜绪和李恒这三个当家人不敢带头做无谓的挣扎，其他大小喽啰，更鼓不起那份勇气。是以，战役的扫尾部分，停止得极快。总计没有效掉小半柱香时候，杨光义和李京两个，已经将崩溃的喽啰尽数押回了河边。与跪在地上闭目等死的其他流寇们圈在一起，等待韩重赟亲身赶过来决定如何措置。
“唉！这是报应啊!报应！”听到哭声垂垂停止，九当家杜绪将手从李恒的嘴巴上挪开，低声哀叹。
他与杜绪两个，先前被大当家史洪杰安设在步队最后督战。以是比其别人多出了几个呼吸的反应时候，胜利逃过了一场死劫。
但是，此时现在，宁子明内心，却涓滴感受不大大胜以后该有的高兴。敌军太弱了，如果本身刚才不主动停手，将他们全都杀光了，恐怕也费不了多大工夫。可杀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懦夫有甚么意义？他们方才翻越太行，还没来得及持续作歹。他们本质上不过是一群怯懦怕事的农夫，不幸生于乱世，才拿起了屠刀随波逐流……
杨光义说得没错，他本身的小命儿还不晓得能不能保住呢，有甚么资格去怜悯别人？可，可这么杀下去，就真成心义么? 这类除了杀人就是被杀的世道，莫非就不该有个绝顶？
如果对方不赶尽扑灭的话，或许，他们另有机遇活下去。另有机遇将明天的遭受，奉告给四周的绿林同业。另有机遇换个处所，持续扯起大旗，持续打家劫舍。
还稀有以千计的逃命妙手，已经横着跑出了数十步外。他们一个个不断地摆动胳膊，迈动双腿，毫不肯再朝后多看一眼，也不肯让身材稍作逗留。哪怕被丢在身后的有他的亲兄弟，哪怕大当家史洪杰的摆布亲信手里，本来藏着千两黄金。
“霹雷隆，霹雷隆，霹雷隆……”麋集的马蹄声公然再度传来，统统跪在地上的流寇们，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大胜，如假包换的大胜。经此一战，虎翼军的声望，在泽、潞二州，足以止小儿夜啼！而他小宁将军的杀神名头，恐怕也会很快就传遍全部太行！
终究，宁子明觉到手中骑枪一轻，连人带马，从尸山血海中急冲而出。火线再也没有仇敌，不管是被吓傻了的，还是逃命逃错了方向的，都被他和他身边的马队搏斗殆尽。
他们没有看到血淋淋的骑枪，他们也没有看到先前那伙杀神。他们看到了两队与先前完整分歧的马队。以那伙杀神呈现的位置为起点，跑成了一个长长的弧线。
对方除了骑枪布阵平推这一杀招以外，还藏着别的一记背工，轻甲马队迂回包抄！已经被碾碎了统统勇气的天义兵残兵，连逃命的机遇都没捞到。就全都被押回了河滩上，十足成了待宰羔羊！
那伙杀神总计只用了不到五个呼吸时候，就击溃了拦路的长枪兵和弓箭手；那伙杀神踩着拦路者的尸骨，直接冲向了天义兵的帅旗；那伙杀神连停顿都没停顿，就将天义兵大当家连同他身边的侍卫踩成了肉酱；那伙杀神终究透阵而去，用不了多长时候，就会拨转马头再来一次先前血腥搏斗！
“老幺！从速闭嘴，休要给本身肇事上身！”九当家杜绪与十当家李恒平故旧好，趁着没有人存眷本身这边，一个跟头翻滚上前，用手死死堵住了后者的嘴巴。“多少人我们都不是敌手，别的都不消想了，保命要紧！”
蓦地回顾，却清楚地瞥见。河边，本来流寇们堆积的位置，呈现了一条又宽又长的血肉街道。没有一具尸骨还保持着完整，也没有一件皮甲能接受得住数百只马蹄的几次踩踏。大部分尸身连根基表面都没法辩白，放眼望去，只剩下起起伏伏的一团挨着一团……
“你又如何了，不会是又被血光所迷了吧！”见宁子明情感不高，杨光义策马靠近，抬手推了他肩膀一下，笑着打趣。“这可不可，你不能打一仗就迷一次。不然，让人家晓得你这个缺点，干脆先派了一波老弱病残给你杀。甚么时候你又开端悲天悯人了，甚么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天义兵完整完了！”三当家谢志勇再度闭上了眼睛，泪水沿着灰红色的脸颊滚滚而下。
“天义兵，天义兵！他们，他们，呜呜……”李恒的声音被堵在了嗓子眼里，瞪着绝望的泪眼用力点头。报仇，这辈子是不消想了。本身先前被吓得魂飞天外，总感觉阿谁骑枪方阵非常的庞大，里边的马队铺天盖地。现在，才俄然发明，对方总计还不到一千人。还没有本身总兵力的一成多。
挡，挡不住。逃，逃不掉，他们除了闭目等死，又能如何？
“轰！”
血肉长街的两侧，挤满了幸运逃过了一劫的荣幸家伙。但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却全都落空了灵魂。一个个茫然地站在自家朋友的血肉前，茫然瞪着毫无光芒的眼睛，两股战战，眼泪、鼻涕和口水，不断地往下贱。
“我，我没有！”宁子明愣了愣，有股热辣辣的感受敏捷涌了满脸。
一阵朔风扫过，红色的烟雾飘飘零荡，飘飘零荡。从河边翻滚到河道，又从河道中间处翻卷而回。环绕着血肉恍惚的尸团，环绕着呆若木鸡的幸存者，缠绵眷恋，缭绕不散。
“他们，他们一开端实在只要几百人！”十当家李恒的声音，俄然在三当家谢志勇耳畔响起，带着如假包换的绝望。“他们一开端只要几百人，他们，他们……”
宁子明也早就将两个火字营头的马队，从远处拉了返来。方才的战役固然狠恶，他麾下的这两个营头的马队，丧失却微乎其微。除了最后冒着箭雨冲阵那几个呼吸工夫，其他绝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们手中的骑枪追着对方后背直捅。而敌军的伤亡，必定在两千以上，这还没算那些逃命时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河水中活活冻死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