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几时,容玉起家道:“各位高朋稍坐,我去去就来。”便去换了身俗世衣裳,只见她:
王发笑:“她就算入道,也只是个俗物儿罢了,怎会真像神仙?”
“二哥,明是他气我,怎说是顽笑话?”容玉叉起腰,又嗔道。
我随他进观,却不见有道姑走动奉侍,细一留意察看,此观与官方道观果然是有大分歧。
那容玉仙姑“啧”了声,努嘴道:“天子乃万岁,在我处胡说此道混账话,这是故意,要折我之福么?”
王赔笑道:“仙姑言错,朕来你处祈福还来不及,怎会专来要你折福?”
紫轩王与我随后便到,天不竞向紫轩王请了一礼,便仓猝前走,赶至王身后,低头跟着。
她再打量了我,看了看王与紫轩王,又作请势:“娘娘请。”
容玉仙姑吃笑着,扯着他衣袖道:“要真恼了,这兄妹情分不免也太轻浮了些,”她作请势:“莫磨蹭了,快出来上香才是端庄。”
容玉又领世人入了后厅吃茶,茶具皆已备齐,几人吃过了茶,又各下了几盘棋,已是高舂。
我燃了香,递给王,转头却见容玉不住看着我,我便笑向她道:“仙姑拜神仙拜多了,竟也如神仙普通。”
她这才展颜与我出了侧殿,徐行来至女娲像前,冷静燃了香,上了一柱,又递我一柱道:“上香要心诚,求子才得灵。”
“果然是神仙拍巴掌,分歧凡响呢。”我由衷道。
只见一女冠盈立在车前,闻言行一道礼:“天子驾临,有何贵事?”
舞者、丝竹管弦皆就位,各妃之席已备,统统皆伏贴。
容玉仙姑听了。怔愣半日,才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知而负心,知又何用?”她回神,自发讲错,掩笑道:“娘娘别往内心去,这不过是一时感到罢了。”
琵琶奏和,丝竹起响,有宫女数十,云衣飞彩袖,翩然至殿中会合,当鼓声再震,又分部站定,而殿中已有一舞人盈立,秋波盈盈,含笑踏步,金铃齐响。
“本是光亮正大,哪是偷来着?”王走至我身侧:“可求了甚么好签?”
我接过,拜了上香,道:“求子还不如求个至心。”见她面带疑容,又道:“这深宫大院,公主是晓得的,是非骚动必最是避不过,但求君心知我心,便满足了。”
我偷瞄王一眼,只见他与安氏私语细细,叶宸妃一脸不屑,再看其他嫔妃,正襟端坐,少不时,媚眼乱飞,顺向看去,乃紫轩王之席。
清言在殿外正与宫女酬酢,刚与我对上一眼,便想迎上来,往旁一看,又却步不前。
我刚要劝说,便闻声一人笑道:“说着是顽笑话,如何就当真恼起来了?”
乐声止,舞童坐下,莲举过甚,一派纯真。
王略带不快,但又很快停歇:“早晨朕做东开宴,爱妃务必赏个脸?”
我见女冠一脸兴味,不由感到羞赧。
容玉仙姑轻哼一声,又略看了我一眼:“我说呢,你这高朋动了甚么兴趣来看我,本来是有了新宠,怪不得容光抖擞的。”而后,又敛了笑,对我再细看打量,颤声道:“哥哥,这不是……怎会,他……他复活了?”
知他用心逗弄,众妃只奉迎轰笑,他携了我手,叮咛了天不竞几句,便出了殿外。
再向王看去,他也似有所感,抬头轻叹。
清言与天不竞在宫门外侯着,无旨不进。
“只是相像罢了,甚么转生不转生的,冲话撞了神仙,可细心他们罚你。”那容玉仙姑说完自顾勉笑起来。
头挽飞仙髻,戴插婉芝琉璃紫金钗,六翼绯玫孔雀珠簪,耳悬八宝坠,颈有快意环,手带琳琅镯,薄粉敷面,眉远黛,间中一点红,凤梢纤,绛染眼皮,唇轻点朱。
不知觉已到吃苦殿。
身穿藕粉裹胸桃花高襦裙,外披金洛广仙衣,脚套夕梦昭瑶覆,飘飘入仙,不由令民气神一荡。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安氏道:“顺手玩耍罢,并不值得甚么乐事,刚才是与新晋昭仪顽笑,故此乐了。”
但王不但不恼,反之赔笑道:“不吃陈醋吃干醋,询婉娘,敬爱不成爱?”
叶宸妃拧着身,捂嘴笑道:“饶你一回也罢了。”又问:“此女子有何宝贝,怎去哪都带着?”
话说王后安氏问药事,我将清言之语诉出,安氏要命太医来诊,却听得叶倩儿一声笑道:“那药我也曾吃过,想来玥姐姐必是空吃下肚才致坏腹的,”见我点头,她又向安氏道:“娘娘不必忧心,这坏腹不药而愈,或是,”她含混凑我笑着:“让王多爱几次,不就完整病愈了?”遂大笑起来。
我为她不由捏一把汗,只见她站起到殿中,拿过琵琶,舞童与舞人见机退去。
我暗点头,自从得知宁妃之秘,我便熟读此辞。
那容玉也未几言,有礼一笑,便从众嫔妃旁走入殿内。
韦良妃又道:“姐姐笑话了,王带着天公公,想必是刚从那坤仪宫来,又带着个嫩脸儿,自是都宴请了。”
我与他同坐了辇车,复行至一掖庭处,其华比金碧殿更奢三分。
“无趣,便是开宴,如何都尽管悲伤呢。”叶倩儿站起,嘟嘴道。
又有舞童捧莲上殿,舞人抖铃,舞童进位而旋,慢拢舞人,舞人跃出而退。
“起。”王扶起安氏:“梓童兴趣不错,但是赢了很多?”
王一揽我肩头,对他道:“就你这蛮脾气,谁敢沾惹,何人敢来气你?”又对紫轩霸道:“容轩,你不足暇乱逛荡,如此清闲,不如朕许你一官半职,帮衬帮衬,如何?”
我刚好对着女冠,细一看,竟和王有几分相像。
清谈笑着请礼:“我家主儿正侍君王侧,待奴婢如亲人。”
人间万物皆如此,越是要辩白清楚,越是如坐云雾,一旦出离了,便恍然大悟。
我成心慢下步子,紫轩王也不断留,直走进殿。
王又笑道:“你终算是被治了一回,说人家贫嘴饶舌,你又哪处端庄了?”
王却走向她:“现侍何主,待你可好?”
展眼望去,王与安氏同座,叶宸妃一阶低右坐,容玉与紫轩王居左而坐,余妃嫔亦在右席坐下。
仙姑嗔看他一眼,我又道:“王此言差矣,看这神仙,”我眼瞧着那慈航抱子像:“是个慈悲美泥人儿,可惜啥事不干,只干瞪眼望着呢。”
王却道:“晚些开宴,容轩,你下帖子把泰妈妈及各处太妃请来。”又向容玉道:“仙姑今晚可成心出世,听那骚动热烈之俗曲滥词?”
“臣弟坚拒。”紫轩王不加心机,也未几说别话:“每日要逐处去问安,臣弟也没少闲着,实在不想谋那烦事。”
“拜见王。”王后安氏领众妃在殿门接驾,又对容玉笑道:“本日是多么之风,把槛外人也吹来了。”
“有何事所乐,竟不待朕来?”王带着天不竞,徐行出去。
又搬上一琴,急弹而行,宫女随音而起,舞人只响铃。
“这话但是疯魔了。”紫轩王先踏步而出,王在厥后,两人面庞几近一模而刻,若不是服饰有别,一时也难辩白出来。
话刚毕,他便掌不住大笑,未等他笑完,容玉便啐道:“厚脸没臊的,谁瞧你了。”又道:“本觉得是个端庄人儿,没想到是个贫嘴饶舌丫头。”
我抿嘴低头,假装不懂。
王只笑看她,道:“准,让她来罢。”
她回身踱了两步,又回转向我,慢声道:“凡心已净,道才是皈依。”
紫轩王也笑道:“此签不过是观姑拜石榴,但求心灵犀。”
王扶起安氏,叶宸妃又笑道:“公主这身,可谓艳压群芳呢。”
再往上看那观匾,只见有真书云:“平贤观”三字,又见摆布贴着一春联:“喧闹繁华何为家,清尘俗世观有贤。”
我红脸啐她一口,王后与余妃也笑了起来。
天不竞慢条斯理与清言紧跟背面,如果容玉有回望之意,天不竞必忙躲不及,那镇静模样我不由帕掩偷笑。
紫轩王拍其背,才说了两句,她便收了泪。
王瞅了我一眼,并不言语,只让她随行。
王怒而沉默,辇车不知该向那边往,只好一向向前,忽听得树上有鸟在闹架,我便伸头去瞧,一个颠簸,我却挨到他上身去了。
王宠溺向仙姑点了点指,拉了我手便入了观内。
“哦?”王挑眉看了看我,又笑对她们道:“晚时朕作东,宴请各妃退席,才子们可赏光?”
天不竞和清言在背面跟着,见他如此,也不好多问。
我还是安步走向右席坐间,清言立于我身后。
话音未落,我忙堆笑拉着她:“是妾身不好,给仙姑先陪个不是,妾身传闻女娲娘娘是极其灵验,不知仙姑可否引拜?”
容玉只一笑,便领世人出了观。
王与容玉同上辇车,我却无位可坐,只得与紫轩王同业。
我深吸气,不必回身,也听得出是紫轩王到了。
我心跳个不断,恐怕她让我出去。
容玉仙姑一嘟嘴:“你俩莫把话岔了……”
容玉仙姑嘴一扁,眉怒一挑:“不端庄也是与你同根生的,你是得了她何好处,如此护她?”
我心有所惑,不由透露,她又笑着拍我手,道:“道不似佛般贫寒,可惜你不是男儿身,不然我就入俗跟了你去。”
此观只供了两神仙,正殿供奉的,并非玉、上、太三清,而是女娲娘娘,而侧殿则是慈航抱子像。
紫轩王应下,容玉抿嘴道:“既是皇命所邀,若真拒,倒显得不识汲引了。”说罢,眼瞧着紫轩王。
叶宸妃展颜拉他袖子:“是为妾身一人,还是都宴请了?”
宸贵妃叶氏,领着珍贤、韦良、凌淑、萧德四妃出来接驾,我从速福礼。
我一福行礼:“公主请。”
王笑着轻捏她一把,道:“她不是。”又略带深意看着我道:“但,是他的转生也不决。”
“露沾雾染芙蓉脸,莲见那边是清楚,长夜不晌眠,星月何灼灼……”唱道此,四下无声,暗有抽泣,几不成闻,循声瞧去,乃容玉掩面而泣。
我笑道:“观内虽无签,但心内却有上上签。”
韦良妃道:“只怕王是贪着那鲜劲罢了。”
王怒挑眉,淡声道:“韦缜儿,此宴你不前来也罢了。”
叶宸妃顺手挥了下,又嘲笑着向王礼了安,道:“有了新人忘旧人,问容清,可恼不成恼?”
“暖香锦梦鸳鸯,冷月暗笼轻雾,劝君莫惜漫金杯……”舞人独抱琵琶坐在舞童莲座上,轻启唇,莺歌逸出。
清言暗言道:“宁妃所作,主儿应听过《菩兰辞》”
琵琶急催,忽停下来:“禀王,倩儿才疏学浅,此音尚不入耳,若王能准,倩儿望高人来奏。”
我撑身而起,他却一揽我入怀,掀起车帘道:“何事颠簸?”
正想问清言启事,便听得一声鼓震全殿。
王挑眉,佯怒道:“你这张贫嘴,也不怕朕恼了?”
天不竞虽闪躲着容玉,但仍奉侍得头头是道。
王假装不见,只向那女冠道:“容清扰了容玉仙姑,该死,该死。”
清言赶了上来,扶了我手:“主儿,谨慎门槛。”
公主“咭”声笑了:“观内本并无签,怎得求签?”
紫轩王只玩弄动手上菩麝串,这个他仿佛一向未曾离身。
她们仅是嘴角强颜罢,眼中但是冷冽砭骨。
我亦叹了口气,问道:“冒昧问公主一事,明显放着大好韶华,锦衣玉食,为何要入道,忍耐那戒律规条?”
果不其然,只见她朝我一伸手:“姐姐请。”
说罢,叶宸妃欲诉何事,他已怒不听闻,遂又拉了我手,愤然回身上了辇车。
我环顾一瞧,又垂下眸。
我心甚是诧异,这叶宸妃究是多么人物,竟敢直呼天子其名?
“拜见王。”王后领众妃下拜,我自不例外。
天不竞忽顿步,也阻了清言前向,拉她谨慎慢退至一隐处。
我看在眼里,自是不明以是,只见王眼一亮,那怒容全消,从速下了辇车,那辇车阶高,我欲慢落地,他已横抱了我下去。
“谁疯魔了?”容玉仙姑道:“高朋们不到前面去喝茶,来此处偷听女子家常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