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大喜,待薛白态度又有了分歧,附耳道:“你我一见仍旧,情同兄弟,哥哥再送你一桩前程。”

“右相出行!行人躲避!”

同时有人小跑着从相府出来,“叮”地猛敲手中提着的锣。

杜五郎已为其气势所慑,仓猝道:“我我我,我阿爷是冤枉的,我二姐已与太子和离……”

“都是当官的,领一份俸禄、担一份风险,说冤也冤,可还冤得过劳苦大众?能比白丁、仆从、妇孺、老弱、在缸子里被坑杀之人还委曲?”

“大总管有所不知,他们想要投奔右相,故而如此。”

此次则没过量久,苍壁仓促赶返来,招了招手。

杜五郎回望了一眼春明门大街,不安地进了右相府。

此中一人眼神傲慢,便是皎奴。

这当然不是因为李林甫贫乏财力,而是此地很早之前曾是李靖宅邸,曾久无人居,有一日国师浮图泓路过此宅,说有能居此者必贵不成言。开元初,李林甫任正五品下的奉御官,搬家此处,浮图泓遂断言他必能任相,唯独不能窜改此宅的中门,不然大祸临头。

“静街!”

“闭嘴,未教你说。”李林甫道:“杜五郎,你有何证据?”

屏风后的李林甫淡淡道:“薛白,他所言,你如何对待?”

“走吧。”

李林甫问道:“死士藏于那边?”

杨钊闻言,忍不住耻笑出了声。

薛白拍了拍他,道:“慷慨陈词倒无所谓。你是杜家的儿子,你去了,代表的是杜家的态度,右相见了你,才有能够放过杜家,明白吗?”

“鄙人薛白,李亨曾命人活埋我与青岚。”薛白开口,道:“不知右相可知此事?”

“右相有二十五子、二十五女,不免为女儿们的婚事忧愁,遂在厅事壁间开一扇小窗,以绛纱幔之,每有人来谒见,相府令媛则于窗后察看自选,京中称之为‘选婿窗’。哥哥虽也风骚俶傥,可惜年事大了不入她们的眼,攀不动这青云梯,你却可卖些力量。”

很多商旅早就在等着晨鼓响了往东市,好不轻易才把骆驼赶出来,只好又缩了归去。

到达右相府时,五更的晨鼓还未响起。

“谢右相。”

三人出了客房,却见杨钊拼了两张大桌躺着,盖着那外相大氅,竟是睡着了。

“唤哥哥便是,何必见外?”

杜五郎跟在前面听了,心想万一让李林甫女儿看上,与奸臣之女结婚,坏了京兆杜家的名声,真是要被阿爷打死,不由心生担忧。

薛白看了杜五郎一眼,跟着这婢女而行。

“多谢国舅指导。”薛白确切当真思忖了一会,道:“我风采远逊于国舅,更是没希冀了。”

几个保护忙上前将他死死摁着。

“当时,李静忠引我与青岚到泔水车前,四周有力士八人,水缸内藏两人重达四百斤,他们三四人抬起毫不吃力。”

薛白深吸两口气,缓缓道:“我曾雪中昏倒,丧失影象,为杜家所救,之以是燃烧柳勣书房,并非奉李亨之命,不过‘恩必报,债必偿’六字罢了。不料李亨毫无担负,我找出证据助他,他反手欲坑杀我。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岂配为人君?”

青岚道:“我本日还探听了几个动静,除了杜家全被押入大狱,与柳郎婿有交结的官员,被下狱了很多。”

杨钊脸上严峻,心中却大喜,暗道这就是大才,开口就让右相动容,不像那鸡舌忙了一年了,忙出个屁来。

“呜!呜!”杜五郎不由高呼。

不愧是能生养五十后代的李林甫。

剩下两名婢女则接踵走出来,

“喏。”

“数十死士?”李林甫俄然喝问道:“你亲眼所见?!”

杨钊顿时又心中一紧,暗道这小子好大胆,竟然还敢反问右相题目。

“多谢大总管。”

“真的要去见右相?”杜五郎低声道:“与这些奸人同流合污,我好不甘啊。”

薛白先问道:“你们探听到杜二娘动静了吗?”

杨钊盯着他的身影,心中大恨,暗道大丈夫竟还不如相府一条狗,誓要比李林甫更有权势!

屏风后响起了女子的声音,道:“东宫置十率府,别离为摆布卫率府、摆布司御率府、摆布清道率府、摆布监门率府、摆布内率府,掌管东宫诸门禁卫……但朝廷早有定制,太子不居东宫,十率府早已成闲司。他自册封以来,始终在十王宅居住,如何能蓄养精锐?”

薛白道:“太子倒不是奸人,但他也救不了杜家。”

从厅堂侧门绕太小径,过两道月门、两座小桥,火线是一片环湖而建的楼阁,土木富丽,工艺精美,形如一眉弯月,牌匾上笔迹瑰丽,书“偃月堂”三字。

“我虽妙,远不如许合子之妙也。”杨钊哈哈大笑,咽了口水以后又不忿起来,道:“哥哥到长安近年,却始终不得一见,引为大憾事!”

此时天气未亮,杨钊有缉贼文书,于宵禁中通行无阻,带着他们走在夜色中的长安街巷,往右相府而去。

她走向杜五郎,一脚便将他踹翻在地,叱道:“闭嘴。”

“请右相容我细禀。”

~~

过了好久,相府的管事苍璧过来,沉着脸向杨钊道:“杨参军拿住贼人,不押往监狱,却押到相府,岂不胡涂?”

而太子名讳一出连一些右相府保护也有些不安。

“送了她几句诗。”

“我睡着了?”杨钊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想了想,大笑道:“可见我真是信赖你们啊,哈哈哈。”

薛白笑了笑,往楼上客房。

杨钊底子不耐烦听他说这些废话,热忱揽住他的肩,道:“你既会作诗,他日到教坊宜春院投诗,带哥哥见见那名满天下的许合子,可好?”

远远传来“咚”的一声,长安晨鼓响,各城门坊门顺次翻开。

“喏。”

苍璧窥见屏风后李林甫已起家,赶紧上前,躬身问道:“阿郎,已静了街,是否解缆?”

杨钊赶紧道:“右相,杨钊不辱任务!”

有右骁卫大喊着,驱马向北奔去,从右相府喊过三曲、喊过北坊门。出了平康坊,喊到崇仁坊、务本坊,再往皇城上安门。

在宵禁中叩开了客馆的门,杨钊大摇大摆进了堂,打了个哈欠,挥手笑道:“去吧。”

“皎奴,扣问这废料与小婢,验薛白所言真伪。”

烛火未撤下,看模样是燃了一夜。

杜五郎愣了愣,心惊于他直呼太子名讳,同时又感到二姐夫的名字如此熟谙又陌生。

一时之间,半城皆寂……

“陇右军士!”李林甫字字有力,声音破屏风而出,“公然,秘闻绝未冤枉皇甫惟明!”

楼阁虽无木香,堂中点的倒是宝贵的龙涎香,烟气袅袅,香味动听。

杜五郎打了个嗝,应道:“那,那我便去相府慷慨陈词一番,停歇大案?”

“……”

~~

杨钊虽不懂这些话语何意,但只听“公然”二字已觉奋发,大声道:“太子蓄养死士,用心叵测,需求好生查办!”

“没有。”青岚道:“贩子有说太子再次和离的,却无人知二娘去了那边。”

“国舅?”

下一刻,却听薛白再问道:“我幼年无知,不知东宫可否蓄养精锐之士?”

杨钊拿出令符才得通行,上前与门房低语了几句,门房则是关上侧门才去通传。

堂中氛围凝重起来。

薛白承诺道:“也好,本日若能从右相府活着出来,可找首诗往宜春院去投,见地那绝世名妓。”

“等着。”

“何事?”

“若人间多出无数冤魂,我对不起祖……”

“此中有人姓‘拓跋’,为系绳者,过门槛时我曾听得一句‘拓跋把绳绑紧,莫掉了盖’。”

唯李林甫淡淡道:“尔等既愿尽忠那废料,此时叫屈,何用?”

“那走吧,杨钊就在内里等着。”

李林甫并不睬会他,淡淡叮咛道:“润奴,带薛白到偃月堂。”

“闭嘴吧蠢货!”杨钊上前,一把搂住杜五郎的脑袋,拿出汗巾将他的嘴塞得死死的,笑道:“进了门,还由得你吗?”

当即有人上前一脚踹在杜五郎膝弯处,将他踹得跪在地上。

“说。”

“喏。”

润奴停下脚步,高低打量了薛白一眼,以拂尘扫掉他身上的灰尘,伸手在他身上细心搜刮了一番,让他褪了鞋出来。

先是保护列队,确保不会有不测了,屏风后才有了动静,渐显出人影绰绰,百般发髻的女婢皆有。

“你本该酷刑鞭挞,拿证据来呈,却被一个罪人三言两语哄住,不经事!”

杨钊被他责备,表情大坏,却不成能此时灰溜溜再将人押下去,赔笑道:“此事干系极大,大总管只需通传一句,他们有关头证词需劈面禀明右相。”

“你是如何让王怜怜为你引见?她看你的目光却与看我分歧。”

李林甫淡淡骂了一句“废料”,道:“让他等着。”

“驾车者一人,身材不甚高大,虎口有厚茧,脸上有很多疤,如有人叫他赶车慢点,他便说‘内心刚焦刚焦底’。”

“……”

他非常健谈,路上不住地寻薛白说话。

这一刹时,世人都感到屏风后的这位右相气势变了。

他还想起家,挣扎间竟真看到侧壁上有个绛纱小窗,内里仿佛有人影一闪,他不由一愣,暗道不好,赶紧伏下头,以免教奸相之女看上。

有严肃声声响起,带着森然之气。

“秘闻没工夫听这些废话!”

薛白略略沉吟,道:“我昏倒以后很多事已不记得了,偶尔能回想起些诗句,却忘了是何人所作。”

杜五郎一听牵涉到陇右军士,惊得肝胆欲裂,顿时悔怨来右相府乞命,起家喊道:“薛白,我悔怨了!我不能为救己家而残害忠良……”

一众保护执刀上前,押着世人入府。

薛白道:“也就是说,李亨本不该有那些死士?”

薛白还在非常专注地解释作诗一事,闻言微有些惊诧,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庞大之色一闪而过,最后道:“国舅还真是……妙人。”

润奴脸庞稍圆润些,走向薛白,淡淡道:“请吧。”

苍璧冷冷斜睨了薛白等人一眼,叮嘱保护看紧贼子,回身自去通报右相。

李林甫可贵笑了,骂道:“狗屁事理,但你能欣喜己心,很好,这很好。”

苍壁趋步向前,小声道:“阿郎,人带到了。”

说着,屏风后另有十余名婢女扶着他转过软壁。

“右相出行!行人躲避!”

“右相顿时解缆去皇城,给你们半柱香的时候。”

“哈哈。”

杨钊听到那“恩必报,债必偿”六字,不由击节喝采,心道这六字比说“为右相尽忠”如此更有效,右相府爱养的就是能疯咬太子的狗。

“嗯,明白。”

“允。”

“诗?”杨钊挑眉道:“你竟还会作诗?”

杨钊走太长廊,留意到右相府的楼阁并非用香木所建。

“右相并未得知此事?”薛白道:“那就怪了,不知李亨是如何瞒过京兆府、长安县、万年县、摆布骁卫、摆布金吾卫的耳目,遣数十死士,把一辆马车运出长安?”

“到了长安大街,我从裂缝往外看去,有好几拨近似的力士驾一样的马车,旁人只见运泔水者数人,却不知他们相互保护,实则稀有十人。”

杜五郎见此景象,不由光荣薛白找了杨钊作保,不然怕被这相府老管事以眼神活活剜了。

正在此时,有门房赶到堂外,禀道:“阿郎,吉法曹来了,称有急事求见。”

李林甫自知树敌过量,对刺客极其防备,凡出门必有百余保护,此时他府邸前已有左、右骁卫正在列队,准静街。

“说是已寻到杜五郎、薛白等人踪迹,他们在永兴坊一间堆栈落脚……”

“哦?”

拍门而进,便见杜五郎惊骇得神采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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