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典吏岂敢怠慢,诺诺着请她谨慎进入房内,命衙役搬来椅服侍着坐下,又喝人捆绑住二夫人双手,推搡着踉跄至玉翘跟前,一衙役朝她膝弯处狠甩一棍,“砰”重重跪磕坚固的空中,一抹痛苦弥了满脸。

玉翘携碧秀沿芜廊走,听着押监房内鼓噪吵嚷,才至门边,巧着内里一人怒叨叨跨出槛,头系吏巾,着一身细褶青布衣裤,束红布织带,踏条靴。

她一怔,贪婪羡慕的紧盯着,稍许突得移开眼神不再看,嘴里嚅嚅道:“楚玉翘可真是好命!你可晓得,我曾经肚里也有一个,都七足月了,肚儿尖尖,旁的姐妹都说是个小子。却被鸨儿娘灌了花红。今后这身子就坏了......你问我可悔了么?”

花月娘却不答,看向她椅侧的小几,目不转睛道:“能把那碗茶给我喝口么?已渴了几日。”

玉翘不语,重回椅前坐下,花月娘看向她娇挺的肚,艰巨的笑了笑,轻问:“肚倒尖尖的,有七足月了吧!”

默了默,轻声问:“典吏大人可否行个便利,与她偶识,可否允我同她说几句道别的话?”

“但是冯家二夫人?”嘴里问着,眼眸已将房内幕形溜了一二,铁镣绕足的女子容颜看不腐败,那身海棠红缎子衣,玉色裙倒是极眼熟的。未曾想,自个夫君断案的本领竟如此本事。

“不准红眼睛!”周振威唇边浮起抹笑意,沉沉感喟,硬实臂膀托住她圆润娇满的腰臀,一个俯身便将全部儿抱起。

“楚玉翘,我们还会再见的。”声沙哑带笑。

光阴荏苒,白云苍狗!

玉翘笑问:“这位典吏大人,闻内喧闹,但是与何人置气?”

“可不是!”那典吏回话:“牵涉案中十数人皆已招认,此二夫人系为正犯,笔录、尸格及别人供词皆全面,只等此妇画押便可结案,她害人偿命,定要秋后问斩的。”

“索命?你在流春院做鸨儿娘时,逼良为娼,残害官女,灌过多少妓娘花红?糟塌过多少明净身子?你但是忘了!”玉翘面覆冰霜,冷冷道:“若她们都能重活,你有一百条命都不敷索的。不三省吾身,好生赎前辈子犯下的罪孽,却只想着夺人道命补已私欲。你心肠委实歹狠,白费这循环转世、重活一世的机遇。”

那又如何!玉翘脚步微微一滞,再不转头。

去亲些微泛白的小嘴儿,亲的水光潋滟,嫣红复染,这才罢休!

玉翘水眼微阖,抚着肚儿不忍睹,半晌才朝典吏表示,要同二夫人伶仃说话儿,那典吏非常乖觉,号召衙役躲避,碧秀春紫也至门边守着。

玉翘抿了抿唇,端起茶碗,站起近她身前,半俯喂她,但见她如得了甘露般,仰起颈咕嘟咕嘟,一气喝个精光。

“没有,仅初六月,窝了两个。”玉翘淡淡的回。

“不难堪她!”将纤赤手儿主动送进男人掌心。今后便把那段影象抹去,再不回念。

..........

前一世,她被四五个差役捆绑着送进流春院,褴褛着衣裳,忍着鞭伤锉痛跪在鸨儿娘的脚前,被热诚逼娼,折磨踩踏,现在风水轮番转,她腆肚端坐,她席地而跪。

这鸨儿娘、又唤花月娘的妇人,可曾念过也有本日?!

她这才将花月娘打量,发髻云鬓松落混乱,惨白的脸未施粉黛,嘴唇咬破,血渍痂凝。一身锦衣破了口儿,碾尘沾泥,衣衿更是散开,露了颈至锁骨处大片肌肤,这押监房对犯妇来讲,本就是阿鼻天国,看她不堪模样,必已受过狠罪。

“你错了,虽是人间炼狱,却也有人,现在我对你这般,赐与各式照抚。”

听得身后温软轻婉的唤。周振威将身转。娘子粉腮微腻,染了多少梨花愁。

“周郎!”

“念我自毁面貌后,你美意将我留下给口饭吃,不致横尸街头,我还你此情。”玉翘起家至花月娘跟前,一边俯下腰替她将大敞的衣衿系好理划一,一边道:“你秋后问斩,这段光阴我会让狱卒宽待与你,再不受前些日摧辱。”

玉翘瞟眼瞅到碧秀紧跟在背面,红着脸憋着笑。

“你......!“玉翘抬眼看他,喉中一瞬哽塞凝语,这男人,竟是只字不问,就利落答允下来。

心疼!抿紧唇瓣绻绻看她。

玉翘神采微变,渐渐抻直腰肢,俯睨这个狼狈妇人,她是鸠毒,等闲就能勾起你尘封的隐痛,让你痛的生不如死。

“我们去泉城!”他果断又开朗的声音,如这好天艳阳的热,纵是心中再阴涩暗淡,也被晒的一丝不留。

肚里突得浅浅蠕了蠕,和顺的很,如同夫君的手掌微触,善解人意的小家伙。

“好!”玉翘羞羞地将小脸儿埋进他颈间,在男人耳边,低低应了一声。

想用尽天下暴虐的话嘲弄她,将曾经加诸与她楚玉翘身上,生不如死的苦痛及残虐皆还她,以牙还牙才气让人畅快痛快不是!攥紧了拳,指尖深嵌进肉里,起了丝丝疼意。

押监房暗中阴沉,腐朽腐败的气味迟缓流淌,待得久了,人便不是人。

“好!”攥紧手中温玉,点头承诺。

玉翘心沉了沉,竟是道不出的五味杂陈。

那典吏定睛看去,确是巡抚夫人,忙上前作揖恭道:“还不是前日押送来的犯妇,身背两桩官司,据不肯在供词上画押。”

她狷狂的低笑:“一点都不悔,重活这辈子,就是来索这三性命的。”

“秋后问斩?”花月娘嗤笑一声,看向玉翘道:“你莫怪我逼你为娼。宿世你们楚家受新阳公主缠累,一干世人下了大狱,楚玉翘你忒般仙颜,狱卒官差如狼似虎,你怎能留得明净在!何必在我面前扮狷介!秦惜月分歧你一样么?她今后照得了镇远侯独宠,比你活得清闲安闲!”

那满腔的暴虐戾气便被垂垂缓释,终化成感喟:“你可悔了么?”

她断交的回身拜别,朱门外,一大群鸽子扑簇簇、暗压压飞过。线线阳光倏得斜射出去,刺得她眯起眸子,哪怕灰尘如虫如何将视野遮挡,她依晰能见暖霭烘晴处,高大魁伟的男人就立在那边,肩背清宽沉厚,和顺而刚强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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