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看看。”男人站定,如此说着,在俞莺巧身边绕了一圈,细细审度了一番。而后走到床边,取出一个箱子来。他开箱翻找了半晌,拿出一件衣衫并腰带环佩等物,递给俞莺巧,道,“你换上这个,我去去就回。”

肖让沉重地叹口气,一字一顿隧道:“从色彩最浅的开端理!”

待他画罢,未等开口,先露了笑意。“呵,柳眉与你不衬,说不定剑眉才合适。我也懒得抹了重画,先这么姑息吧。”他放下笔来,又取了胭脂,用尾指悄悄沾了点,正要化上,却又停顿。面前的女子神采安然,眉宇间敛着清肃,凛然若霜。他想了想,盒上了胭脂盖子,道,“罢了,胭脂也不衬你。”

肖让道:“‘公子’就好。今后你便是我的侍女,俞莺巧这个名字叫起来太费事,我就唤你巧儿。明白了?”

俞莺巧抱拳称过谢,也没急着开口。只是静等那落子的声响缓下,方才开了口,道:“打搅公子雅兴,鄙人安远镖局……”

这一番话说得俞莺巧更加怔忡。

男人轻叹一声,勾了些许笑意,松松抱拳,道:“鄙人肖让,表字近之,号为‘墨轩居士’。”

“啊?”男人明显不悦,“谁跟你说我会这工夫的?”

俞莺巧有些难堪。本身边幅如何,她内心也清楚,不敢傲慢。先前父亲也叮嘱她要好好打扮,本日她已经选了最好的衣裳,略做了打扮,没想到,还是……

她正踌躇着要不要先赔个不是,那男人见她要说话,又打断道:“不必多言,你跟我来。”

两人沿着溪水走了半刻工夫,就见一处高雅院落。溪水潺潺,引出院中做了小潭。一片青竹翠茂,掩着屋舍。走进院里,便见那小潭边种着一片菖蒲,长叶碧绿,矗立如剑。潭中数条锦鲤悠游,分外活泼。

俞莺巧抱拳,道:“鄙人明白。”

男人也打量着她,只斯须工夫,便皱了眉,道:“我特地知会了师姐,如何还会如许?长相我也不挑了,起码穿件面子的衣裳吧?这半新不旧的料子――倒也罢了,就不能配条合称的腰带么?”

“要晓得你们安远镖局这么利落,我早该托镖才是。”男人道。

待进屋中,便有淡香幽幽,劈面而来,撩民气弦。屋内摆着数个香檀书架,摆满书卷,更设了很多珍玩。矮榻书桌上,置着文房四宝并一把古琴。一面四折绢纱屏风将屋子隔作两间,屏风上画着四时梅花,色彩各别,隽雅非常。男人也未多言,领着她绕过屏风,直入阁房。俞莺巧复又垂眸,再未几看。

俞莺巧闻言,微微点头,道:“劳公子操心。”

当然了,天下上那里有那么多光怪陆离之事。梅谷中住的,毕竟是凡人,也感染人间炊火,亦交友贩夫走狗。而安远镖局,因与梅谷相离不远,谷中如有物什来往,大多相托。一来二去的,便熟谙起来。

“不烦。”他勾着唇角悄悄笑着,取出螺黛,又拿了一支点眉小笔蘸上,道,“可别动,不然弄花了脸。”

俞莺巧的手猛地顿下,不解他话中意义。

当今江湖,武运昌隆,大小门派不下千百,各家武学皆有所长,真可谓百家争鸣。要说最强的门派是哪一个,只怕无人能答。但要说最令人神驰的门派,却能得众口一词――梅谷。

“这位便是四公子了,女人可上前说话,我等先行辞职了。”带路的女子说罢,含笑福了福身子,双双拜别。

“分文不取。只请公子将梅谷轻功‘穿花戏蝶’传授给我。”俞莺巧道。

半晌以后,到了一处溪水。溪边石台上,一名男人盘膝而坐,正与本身对弈。

目睹他翻开匣子,暴露一堆脂粉,俞莺巧略有些心慌。她考虑着开口道:“这……这不敢劳烦公子。”

俞莺巧点点头,举步上前,翻开了那高及屋顶、宽有一丈的大衣柜,里头隔了高低三层,上衣、下裳、配饰,一一分类,更按色彩之别齐齐摆放。俞莺巧被面前所见震惊住了,好一会儿才踌躇着伸手取衣裳。

这番回绝,早在料想当中。俞莺巧只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也不难堪公子,只是这趟镖恕我安远不能接取。衣裙洗濯以后,我再亲身送回。就此告别。”

她冷静穿罢,只觉身子一轻,行动之间都透了风,微微有些不结壮。她正想找面镜子看看,却听脚步声近,那男人隔着屏风,问了一句:“可好了?”

回绝的话尚来不及出口,笔尖轻柔,已落在她的眉梢。她只好僵着身子,不敢转动半分。面前的男人,神情中全无邪念,清澈双目只专注在笔尖。好似他面前的并非一个活生生的女人,而只是一副待上色的仕女图。

俞莺巧双手接过书册,略略翻了翻,却见里头条目一一,从服饰打扮到器皿器具,乃至熏香饮食都细细列明。乍一看,当真密密麻麻,让民气怯。但俞莺巧还是平和,道:“公子放心,既然接镖,定不负所托。”俞莺巧应过,又想起甚么,道,“鄙人安远镖局俞莺巧,一时仓猝,还未就教公子姓名。”

男人顿生一脸的纠结烦恼,思忖了好一会儿,终究不甘心肠开了口:“好。我忍了。”男人带着不忿,走到一旁书架上,取了一本厚厚的书册来,递给俞莺巧道,“既然谈妥了代价,你安远镖局也要遵循我的端方。口说只怕你记不住,这上头全写清楚了,细心记下,千万别错。”

以往,俞莺巧也来梅谷接过几趟镖,但每次都是随父亲而来,又只到谷口凉亭处便止步,毕竟也没见过谷中的风景。本日她单独领队,不免有些畏敬。车马到了凉亭处,常例有人扣问。她申明来意后,便有两名妙龄少女引着,往谷中去。

“很好。清算东西吧,再不出发只怕赶不上琴集。”肖让说着,指了指一边的衣柜,“你把衣裳取出来装箱吧。”

照理说这梅谷散人豹隐已久,早该被世人忘记才是,为何梅谷还能有如此名誉?――这便要说到散人的七位弟子了。这些弟子皆得散人真传,学成以后便在江湖上走动,留下很多行侠仗义、救死扶伤的善举,其间更掺杂了些精怪狐媚的怪谈,在坊间传播甚广。日子一长,梅谷的名号渐响,入谷寻访的人也渐多。梅谷并不拒客,来访之人凡是见过散人的,皆被其卓然风采佩服,出谷以后更是夸的神乎其神。就如许,这小小山谷仿佛沾了仙气,更加世人神驰。

目睹她伸手拿中间的绿衣,肖让紧皱着眉头,开口道:“巧儿,你不识色么?”

俞莺巧有些不安闲,却还是点了点头。待那男人走后,她细细看动手里的衣物:杏色衣衫并霜色裙裾,红色丝绦,系青玉,缀珊瑚小珠。她略略有些摆荡,长年江湖行走,她衣衫多是暗色,这般柔滑素净的衣衫,与她当真合适?

男人笑笑,道:“银子不是题目。”

俞莺巧听他这么说,想起了闲事。她想了想被叮咛过的话,起家道:“这趟镖,我安远也有前提。”

现在已是四月,谷中梅花残落,只余满地轻红。倒是垂柳碧绿,摇摆树影,煞是可儿。委宛鹂歌隐在柳中,别有一番情味。俞莺巧自知是生客,也不随便张望,只是微垂着眼睫,渐渐随行。

俞莺巧无话,照做。

俞莺巧道:“我安远镖局虽在江湖,毕竟是买卖人。既然代价谈不拢,天然作罢。公子若真要托镖,我可代为先容熟悉的镖局。”

“嗯。这倒没甚么。”男人一边说,一边取了面铜镜来,端在她面前,道,“你今后就这么打扮。”

俞莺巧点头,当真地尊了一声:“居士。”

等她应过,他捧着匣子走出去,看到她一身打扮,又是长叹一声:“唉,女人产业雪肤冰肌,你这个肤色,真是神仙也难救。啧,衬得衣衫色彩更轻浮了,找点东西镇一镇!”他说着,从衣箱里找出一条石青根柢银红流云纹的披帛,伸手一展,一半披上了她的肩头,另一半挽入她的臂弯。他又核阅一番,松了口气:“我也算尽了人事了。”说罢,又拉着俞莺巧坐下,抬了抬她的下巴,道,“这张脸我也极力而为吧。”

“……”男人蹙着眉,寂静了半晌,问道,“这是我师姐教你的?”

“总算来了。”男人开口,语带轻叹。

俞莺巧也不扯谎,点头道:“的确是殷女人指导。”

她看了看,点头,“是。”

俞莺巧没推测他的身法如此之快,一时候有些怔忡。面前之人,披发未髻,一身蓟色春衫,淡雅清素。腰间玄色长缨系着白玉环佩,行动之时轻响琳琅,恰是一派君子气度。再看他的面貌,俞莺巧思来想去也找不着合适的词句描述。若说英朗,则少几分清逸温秀。若称俊美,却又折了几分萧洒疏朗。端得是端倪如画,卓尔不群。

顾名思义,此谷遍植梅花,每到春日,繁花盛开,熏得轻风作甜,染得溪水似锦。传说,昔年有一名武学奇才,年纪轻简便闯下赫赫申明。但不久以后,他便厌倦江湖纷争,回身入了玄门。几十载修炼,成全了道骨仙风。厥后,他便在此谷隐居,不问世事。年深日久,其名姓已不成考,世人皆称其为“梅谷散人”。

男人一听,几步挡在她身前,道:“你这是要拒镖?”

“唉,你看你,才多大的年纪,这么暮气沉沉的打扮。连脂粉也不施,如此寡淡,如何是好?”男人叹道,“一起都要对着这么张脸,真是委曲了我的眼睛……”

“是令师姐,殷怡晴女人。”俞莺巧诚笃答复。

男人扶了扶额,道:“没错,我的确会这门工夫。但我可没有传道授业的筹算。即便真要收徒,也得选国色天香之人。女人你……还是另请高超吧。”

弈棋之人闻言,拂袖起家,不等俞莺巧报上姓名,他身形一晃,已然站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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