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他应当是很体贴跟在乎的,不然决计不会日以继夜废寝忘食的研讨。看他的模样原觉得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儿,可厥后才从司徒伯轩的口中得知,他本年才不过五十。
温玉张了张嘴,却也不知该说些甚么,只听耳边响起他略显酸涩的腔调:“可他们只要我活着……”
来到板屋左等右等都不见人,便猜他大抵又去了山间温泉,他偶尔便会泡上一阵,说是对医治身材里的毒素有效,看这时候大抵已经泡得差未几了,温玉想了想便筹算出门寻他。
有些人的爱是向来不会挂在口中的,鬼谷子就是这般。嘴里虽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可内心却深深惦记取。温玉倒是更加的敬佩他了,即便被他骂上几句,也甚少回嘴。
天垂垂有了凉意,鬼谷子倒也不叮咛她出去采药,开端正端庄经地传授她一些药理知识,她也垂垂才晓得,他每天埋头研讨的那些药材,都是为体味司徒伯轩身上的奇毒,只是他向来不说。
他仿佛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微有惊奇,随即点头道:“没错,我晓得。”
男人转过身来,淡淡地勾了勾唇,绕过书案,又在门边多添了一盏灯才问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事?”
他微有错愕,兀安闲另一边坐下,笑着欣喜道:“他的脾气就是如许,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不碍事的,等明日你去陪个不是便甚么事都没了。”
温玉摇了点头,想起鬼谷子方才狠戾的模样,颓废地坐到椅子上,心不甘情不肯地承认道:“我被徒弟轰出来了。”
他揪着她的左肩一向将她推出屋子,往外一甩,温玉一个踉跄颠仆在地,便闻声木门“砰”地一声合上。
自那日今后,温玉还是遵循鬼谷子的叮咛,每日端去一碗毒药,司徒伯轩还是不喝,径直便将滚烫的药水浇在花花草草上,而她也只当作没瞥见,这是他二人之间共同的默契。虽说不肯瞥见他变成行尸走肉般的废料,但也更不忍瞥见他死去,短短数日的相处,竟然为了一个外人的存亡而冲突着,却也不知这般的怜悯之心又来自那边。
月上梢头,从枫叶林里的小板屋透出微小的暖光,苗条的身影印在窗纸上好久都没有动过。温玉挪到门口,笑着唤了声:“轩大哥。”
鬼谷子将汤勺往罐子里一扔,滚烫的药汁飞溅而出,洒在炉下熊熊的火焰上,那火焰忽地噌了老高,收回“兹兹”的响声,渐渐又弱了下去。他转头瞪着她气得胡子一翘,恶狠狠道:“我就是心肠暴虐,我就是要毒死他,你如果看不惯大可不必认我做徒弟,你给我走!”
她一贯唤他“轩大哥”,却连他姓甚么都不晓得,几次话到嘴边。又溜了归去,心底模糊感觉他大抵是不肯说的。倒是偶尔在他的函件上瞥见他的指模。大红的小篆刻着“司徒”二字,若她没记错,这但是皇家的姓氏。
温玉犹疑了半晌,还是问出了口:“为甚么不喝那药?你晓得有毒对不对?”
他仿佛猜出了甚么。唇边闪现一抹温润,明晃的烛光印照在他白净的脸上,勾画着他棱角清楚的面庞,煞是都雅。他润了润喉头。神情悠远,像是陷进了畴前的回想中:“我自有体内便带着毒素,母亲为了让我活命遍访名医。统统大夫都束手无策。说我活不过二十岁。”
他点了点头,复又道:“鬼谷子是个神医,亦是母亲的旧识,母亲不肯欠他情面,可终究还是找上了他。可就连他也没有掌控,独一的体例仅仅只是续命。”
司徒伯轩摇了点头,又点了点头,脸上平增一抹惨白的笑意:“算是吧,只是用一种毒禁止另一种罢了,现在我的体内有两种毒药。可我不肯意如许,苟延残喘地活着不是我想要的,我另有未做完的事,一旦持续服用此药,我就会渐突变成一个废人,不过是续命等死罢了。”
第二天凌晨,鬼谷子便让黑猫唤她归去。温玉兀自偷笑,早晓得他会如此,已经是惯用的伎俩了。
“二十岁?”温玉惊诧道,瞧着他的面庞,大抵也有二十了吧。
温玉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倒不是担忧鬼谷子不谅解她,只是,鬼谷子给他下毒他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么?他每天仅仅是把药倒了,却甚么也不说这又是为何?直觉奉告她,他跟鬼谷子之间有着太多的奥妙。
“喝毒药续命?”温玉蹙了蹙眉,有些难以置信,这无异于饮鸩止渴。顷刻忆起拜师时鬼谷子说的话,药物之间相生相克,既可杀人也可害人,即便是毒药只要用法恰当,也能变成救人的良药。只是她都给健忘了,倒是错怪了那老头儿。
活着就好,是如许么?但是做一个行尸走肉的人又有甚么意义呢?她刹时明白了他的哀伤,进与退都是那般的无可何如。
“怪老头!”温玉努努嘴嘟囔道,他如许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建议脾气来就像个未野蛮的蛮横人。难怪只要一只黑猫情愿陪着他,她禁不住如许暴虐地想着。
看日头已是傍晚,她从满满一堆药书古籍里探出头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炉边汤药早已煮沸,温玉盛了一碗,便给司徒伯轩送去,这是她除了辩白药草以外,每天必做的事情。
“如何了?在想何事这么出神?”他的嗓音很好听,温厚儒雅,脾气虽是冷酷。但也不难靠近,起码,他对她倒是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