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湖浅笑道:“然也,勿惊。”

留颜一向担忧庄中之事,便吃紧问道:“碎湖,主母可好?”

“那便好,明日便可入淮南,待入淮南可稍事休整。”

留颜松了一口气,笑道:“别庄统统甚好,我们去岁建庄时,刚好避过蝗灾,现在春播期近,种粮皆已放下。”

唐利潇看也不看一眼,手中长剑往上唰地一挺,血顺着剑身直淌,用力再一甩,干瘪的野狗撞在劈面墙上,砸起一阵土屑横飞。一脚踏过狗头,顺势用它那稀稀拉拉的毛擦了擦剑身。

碎湖细作衡量,心中已然稀有,故而便将兰奴与留颜召返来,意欲从两人中择一人另行建庄。

说话之间,华亭刘氏桃林已然在望。

鹞鹰掠过苍茫的天空,来到村落的上方,鹰眼一聚,双翅蓦地疾抖,身子螺旋而下。

兰奴与留颜坐在车中,黑碳头若洛与李宽在车辕上挥鞭催赶,青牛跑得缓慢。两日前,碎湖遣人至吴县别庄,命她们速回华亭有事商讨,却未言明何事。

当下,两车并行,碎湖渐渐将事情原委道出,本来此番杨少柳资财极多,俩人商讨了几日,杨少柳发起:另建别庄、扩大酒庄、增加琉璃品类。

来到村庄正中,此处有一方井水。几名白袍正在打水,他们身上的白袍已作土黄色,面色也与昔日分歧,眼神如同腰间的刀,锋利而噬血。由历阳至此,不太短短两百余里却走了整整六日。而这六日里,他们共经历五次攻击,截道者,有占山之匪,也有荒漠流民,或许另有坞堡之人。

“鹰来!”

李宽猛地一扬鞭,两辆牛车汇笼,并驾齐驱。劈面的牛车挑着边帘,内里坐着碎湖。留颜与兰奴在车中朝着她浅浅万福,碎湖端着双手行礼,微微一笑。

刘浓心中一喜,还了一礼,虚虚将他扶起,笑道:“参军何需多礼,参军待刘浓情厚,愿随刘浓千里赴北,刘浓已是不甚感激。”说着,再一眼扫过帐中诸人,正色道:“眼下即将进入淮南郡,淮南郡乃祖豫州控军之地,想必可放心休整几日。”

“鹰,鹰……”

郭璞跟着二人走入中军帐,一眼便见刘浓坐在案后,曲平与北宫分坐摆布,来福与唐利潇则在案前,四周已无空位,干脆随便往地上一坐,阖目不语。

兰奴道:“必定,如此。”

闻着阵阵花香,留颜与兰奴面面相窥,留颜心想:‘杨小娘子此举颇是奇特,好似在与小郎君比较普通……’

郭璞动了动嘴皮,正欲言,唐利潇又道:“小郎君,另有一事,当决!”(未完待续。)

碎湖笑道:“非是吴县别庄,乃是再建别庄。”

“寻我做甚?庇护你么……”

闻言,刘浓捧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祖豫州当不至此,然,江北之坞堡与江南庄园大异,既有士族与庶族,更有流民盘聚,推举首级,划域而治,自成一国。当祖豫州兵锋至时,其堡为晋,当胡骑至时,其堡为胡。现在尚未至淮南,局势便已如此腐败,若过了淮南,想必更甚!

此乃大事,碎湖细心策画了几日也未敢作决,便把杨少柳资财之事与主母略作商讨,刘氏一听喜笑容开,当即命碎湖宽解处置,两家本是一家,何需分得相互。

然,箭已离弦,岂可言惧!

李广大喜,当即赶着牛车奔向队前,人群纷繁躲避。

营地扎在村尾,来福按着剑劈面而来,问道:“可有异动?”

“驾!”

在吴县至华亭刘氏的官道中,空鞭声轻响不断。

“如有,吾当寻红筱……”郭璞下认识地脱口而出,而后回过神来,脸上顿时挂不住,猛地一甩袖,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悻悻地喊道:“行军,大事也,岂可儿戏?!不成不察。”

来福放声大笑,广大的手掌不偏不躲,仍旧朝鹰头捉去,唐利潇用剑柄格住来福的手,冷着脸摇了点头,而后回身走入营中。

闻声李宽的呼声,罗环回过甚,按刀笑道:“大管事在前面。”

如果至上往下视,人群连绵如长龙,约模好几百人。在人群的火线有一辆牛车,边沿处游曳着十几名带刀白袍,李越与罗环各骑一匹马辍在队尾。现在,那只苍鹰正停在李越的肩头。

不入江北,不知乱,一入江北,寸寸难。

唐利潇站在枯树下,把鹞鹰一收,沿着干裂的小道,飞速走入村落中。

“啪,啪……”

就在世民气机各别之时,苍鹰从冗长的人群队尾振翅而起,一个鹞子翻身,直直插入巍峨的山岗。

郭璞稍作沉吟,朗声道:“豫州,乃祖士稚之豫州,其部属各部,以及豫州各坞堡皆受其征召与节制,乃其刺吏府属官。江北,民气涣散、法纪不存,依郭璞度之,江北之坞堡,委实让人难辩其乃晋,亦或自主为匪!郎君份属奉朝请,既独立于豫州刺史府属官以外,却又存乎于豫州当中,如果是以为祖豫州所恶,恐将难矣!”

郭璞扬了扬眉,揖道:“郎君,有一事不得不豫。”

刘浓看了看怪模怪样的郭璞,淡然一笑,郭璞虽经常言鬼道神,惹得来福与唐利潇等人皆不喜,但却精天文历算,且颇擅管理外务,今后到达上蔡尚需他倾力互助。只是其人却极喜弄阴,直至前几日,刘浓与他深谈之时,他才将暗中阴损庾氏之事奉告刘浓,刘浓得知后,半晌未言,却萧瑟了他几日。

“鹰……”

风卷尘叶,一股刺鼻的味道直扑而来,破败的枯叶下,鲜明闪现着半把枯褐头发。一脚踩畴昔,头发与枯叶掠过鞋底,收回“嘶嘶”声。

“但是阿姐?!”李广大喊。

李宽站在辕上,转头看了看身后的人群,问道:“阿姐从而何来?这些人乃是?”

“呜……”

“鹰……”

“如有,何如?若无,何如?参军即便晓得,又有何意?”来福声音降落,一边说着,一边与唐利潇一道绕过郭璞,快步走向营地火线。

李宽则兴高彩烈,小郎君前去江北带走了五百部曲,此中有四十人出自吴县白袍,现在偌大的吴县别庄,仅余十名部曲,委实令人堪忧。

而碎湖的目光却带着淡淡的忧色,华亭刘氏若欲行大张扩势,便急需可靠人选,始今方知小郎君所言非虚,人才,临到用时方恨少。

……

唐利潇道:“千步内,暂无。”

而此时,刘浓暗忖火候已足,不成过分使他尴尬,便朝来福使了个眼色,来福当即会心让开矮案火线,坐到小郎君身侧。

将将转过一半土墙,一道灰影俄然重新上扑来。

果不其然,来福刚一让开,郭璞便慢腾腾的走过来,正了正顶上之冠,又扫了扫袍摆,而后落座在刘浓劈面,深深一揖,沉声道:“郎君,郭璞无状也,尚望郎君莫怪!”

这时,红筱与织素抱着木盆走过来,红筱撇了撇郭璞,颀长的眼睛一眯,嘴角却微微一翘,回身走向中军帐。

碎湖笑道:“去了躺吴县与由拳,购了些官奴。”

“哈哈……”

留颜、兰奴、李宽皆惊,特别是留颜与兰奴,她们都晓得,去韶华亭刘氏建吴县别庄时,财帛便略有不敷,现在何来的财帛,不但采办官奴尚要再次建庄。

实然,一只苍鹰低低掠过柳梢,插着车窗边帘飞过,扑闪的翅膀把正在深思的留颜吓了一跳。兰奴却眸子一闪,目光逐着遥悠远去的鹰尾,道:“庄中之鹰!”

郭璞坐在帐口懒懒地晒落日,浑身高低的衣袍又脏又破,唯余一把黑须犹自澄亮。待瞥见来福与唐利潇大走入营中,蓦地起家拦住二人,问道:“可有非常?”

来福松了一口气,便欲伸手抚摩唐利潇肩上的鹞鹰,谁知那鹰却反口啄来。

留颜喜道:“如果庄中之鹰,那想必前面有我们的人。”

刘浓问道:“何事?”

“咦……”

留颜挑着边帘,只见道旁之人如水流过,虽是个个衣衫褴褛,但却身强体壮,此中间或有几名女子,都是十三四岁年纪,低着眉眼,怯生生的看着车轱轳。

“再建别庄?!”

当即便道:“无妨,祖豫州,人杰尔,断不会如此行事。我等绕道而走淮南,便是为拜见祖豫州。届时,我乃长辈,当事其为长辈。”

碎湖晓得留颜自小奉养主母,交谊深厚有别别人,便笑道:“主母好着呢,勿忧。将你们召返来,是有关别庄之事。”

俄然,留颜一声轻咦,眸子凝在一个吵嘴相间的人身上,而那人也正抬目看着她,车轱轳滚过,仓促一撇,留颜当即趴着边窗回望,却见那人低垂了眉,再不看来。

此乃庐江郡边疆,即将进入淮南郡,周遭三十里内,除了坞堡便再无人家。荒田一片连着一片,杂草横生几近人高,便是田鼠也不再帮衬,间或有野狗吼怒,裂着森森的牙。

一起上,兰奴与留颜心中都有些惴惴难安,莫非小郎君刚分开江南,庄中便出事了?又是何事,令碎湖吃紧将她们召返来?

李宽神采也是一喜,立即将牛摧得更急。因是下坡路,青牛跑得轻松而欢畅,虽是将车中二女颠得晃来晃去,却在一炷香后追上了火线行人。

这是一所烧毁的村落,村庄口,高大古愧一半黄一半焦,枝丫像一只腐臭的手掌伸向天空。走入村中,入眼尽是断壁残垣,到处可见各种庞杂物什,生绣的锄头在院角,褴褛的草帘一半埋入灰色泥土里,别的一半上则爬满了蜘蛛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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