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浓裂了裂嘴,缓缓一揖。
至此,青俊一辈老友皆已齐聚,刘浓立即将祖盛、桥然与世人举荐。祖、桥二人虽家世较弱,然爱屋及乌之下,相处和谐。而谢奕与袁耽听闻朱焘已至,俩人自幼便极其敬佩朱焘,故而,与朱焘推酒置盏,畅醉终霄。
刘浓道:“尚好。”
谢氏由会稽而来,谢奕骑着高头大马,小谢安挑着边帘,转动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不断的问着,另有多久。待入了华亭,见了刘浓,欢畅的跳下车,挥扬动手奔来,将至面前,却又顿步,正了正头顶小青冠,拂了拂小月袍,揽手眉上,淡淡一揖:“谢安,见过刘中郎!”
朗朗笑声由怀中起,漫漫叙尽彼苍与桃林。为何情也,此当为情,莫论沧海桑田,非论世事情迁,更无需言位尊与身卑,心牵于相互,寄怀于来去,而此,便为名流风采。
祖盛从辕上窜下来,一把揽住刘浓手臂,俩人用力的颤栗着双手,喝彩雀跃,神情状若孩童。往昔旧情,缕缕如画,闪现于眼,本日相逢,笑容满颜,把臂畅欢。
刘浓剑眉一簇,问道:“可有言语?”
祖盛,祖茂荫。
纪瞻等人前来,实乃始料未及之事,令刘浓感概莫名,在建康时,纪瞻未曾奉告刘浓将来插手婚礼。而现在,老将军一来便言,愿为主婚人。
小谢安一见小静娈,便若炸了毛的小公鸡,一蹦尺高,继而,恁不地瞅见阿兄与美鹤神情有异,从速稳住神态,捋了捋光亮溜溜的下巴,淡然道:“美鹤,谢安舟车劳累也,需得养精蓄神,方可一展剑术。困乎,困也。”说着,背动手,独自走向庄中,经太小静娈身边时,挑了挑眉,神情不屑。
“小妹!”
小谢安面上唰的一下红透了,近年来,他经常踏游来华亭,与巧思等人熟谙之极。而华亭刘氏早已传遍,谢氏小郎君最擅吐泡泡。
这时,晓月窗别传来一声唤。
端手于一旁的巧思,委实忍不住了,插嘴道:“壮哉,威武也!吐泡泡之虎,巧思平生未见也。”
“茂荫!”
“非也。”
猝不及防之下,刘浓几乎脱口而出,即便收口得快,也为时已晚。便见祖盛绕着刘浓打转,渍渍叹道:“了得,了得!瞻箦,自虎丘初见,祖盛便知,君乃人中之英尔!果不其然也,君不但擅音、擅辩、擅咏,尚且擅捕美人也,既得陆氏,再得妙音,复得……”不断的挑动着浓眉,神情颇贱。
“壮哉!”刘浓赞道,抖了抖眉。
祖昌大眼一缩,摇了点头,皱眉道:“柴桑侯未作他言,却命高绥边与祖盛陈军于始兴,总计八千士卒。”缓缓侧身,深深的看着刘浓:“瞻箦,陶公虽都督两州,然,帐下兵卒不过两万。一帐两分,便为天下百姓计也。”
抹勺揽着小娘子乌黑娟秀的长发,一遍又一遍的梳着,嘴里不住念叨:“一梳,梳至尾,白发齐眉……”
“茂荫!”
“多谢!”
……
二人对视,继而,同时缓缓裂嘴。
“瞻箦!”
“妙哉!”
祖昌大喜,思及鲈鱼味美,舔了舔嘴唇,忽地浓眉一抖,想起一事,神情一凛,沉声道:“瞻箦昔日来信,我已奉呈于柴桑侯。”
刘浓蹲下身来,忍住笑意,理了理他的冠带,笑道:“安石,你我订交,何故陌生也?”
“小郎君,有客至!”
刘浓乍见桥然,神情颇是不天然。
……
小仙子端手于腰间,两把小唰子悄悄的唰着,唰红了脸,唰红了眉,冷静的念着:“爰于以求之?于林之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顾……”
待穿行喜廊时,祖盛看着绯色成阵,俄然浓眉一挤,猛地拍了一下额头,而后,搓动手掌,神奥秘秘的问道:“瞻箦,昔年虎丘所得两卵,其一,是否,便乃陆氏贵女所投?”
俩人笑声尚未落脚,袁耽与褚裒复来,褚裒自吴王府而归,与谢真石已然结婚,刘浓错失交臂。经载磨砺,褚季野儒雅不改,简贵还是。
来者立品于牛车辕上,待见刘浓前来,抖了抖宽袖,长长一揖,随后渐渐昂首,面如刀削,略浮沧桑,浓眉大眼,不尽神采。
很久,很久,祖盛笑道:“瞻箦,祖盛居于广州时,受命逐蛮匪于野,忽逢一丘,竟与虎丘近似,其上有泉作九转,恰若往昔之流觞。故而,祖盛投卵于此中,浮泅往追,几经几次,仅得一枚。现在,情愿此卵赠送瞻箦,望君莫嫌!”言罢,从怀中谨慎翼翼的摸出一枚山雀蛋。
“哈,哈哈……”
“汝,汝休得放肆,谢安已习剑术……”
陆纳从窗口探进个脑袋,挥了挥手中酒壶,笑道:“金丝莺儿,七哥已还……”
由建康而来者,车骑将军、尚书令纪瞻,武城侯、尚书左仆射周顗,吏部尚书阮孚,五兵尚书蔡谟,另有殷道畿;由会稽而来者,谢裒,谢鳎,虞喜等;吴郡世家更众……
刘浓捉着他的手,笑道:“安石且观之,刘浓乃鹤,亦或虎?”
“哦……”
华亭刘氏热烈不凡,陆氏亦半分不让。相隔二十里的陆氏庄园中,陆舒窈跪坐于半人高的铜镜前,往昔金纱已却,尽披一身红装,衬得斑斓的小仙子面庞更小,端倪更俏。
刘浓沉沉一揖,朗声道:“玉鞠但且宽解,刘浓此生,毫不负于游思,尚请玉鞠静待年许,届时,刘浓必扫榻盈野,华迎于室。”
前去华亭刘氏的官道上,车水马龙,各方老友连袂而至。
“哈,哈哈……”
竖日。
“然也!”
“然也,陶公之德,当为吾辈共习。”
小谢安眉毛一扬,负手于背后,淡然道:“美鹤自入江北,功劳频传,常闻人言,鹤入豫州即为虎。虎已非鹤,谢安岂可复言旧语。”
刘浓与谢奕放声大笑。
“休得胡言,谢安,谢安从未吐泡泡……”
小谢安长高了一些,可还是粉嘟玉嫩。
“瞻箦,无奕,何事如此畅怀?”
桥然看着满眼大红,淡声道:“小妹居瞻箦身侧,桥然自无不允,但是,瞻箦几时迎娶小妹?又当以何礼待之?桥氏虽不若陆氏,但请瞻箦切莫孤负小妹……”顿了一顿,见刘浓神情难堪,心中不忍,但转念间又想起了荏弱飘零的小妹,顿时一狠,冷然道:“桥氏虽已式微,风骨犹存,小妹自小荏弱,冰清一片,虽托名于踏游,然,实已将身寄予。身为兄长,尚请瞻箦谅解桥然之心也!”
刘浓神情一怔,扬了扬眉,笑道:“然也。”
桥然翘了翘眉,沉默一叹,大步走向刘浓,问道:“游思,可好?”
桥然神情豁然一松,还了一礼。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随后,面面相窥,沉默对笑。
祖盛情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背手于后,挺胸掂腹,好整以暇的打量刘浓,随后,疾疾问道:“那另一枚,乃是何女所投?”
罗环来得及时,刘浓当即命人将祖盛领入庄中,举荐于朱焘,并滋以清蒸鲈鱼,好生接待。而后,一挥衣袖,安闲拜别。客随云来,孤单于林丛深处,面若冠玉,神秀通竣,恰是桥然。
稍后,萧然与王羲之并肩前来。
“嗯……”
祖盛诘问:“但是,染朱藤之卵?”
刘浓慎重的接过雀蛋,眯眼一辩,乃是白鹄之卵,细心的放入袖囊中,笑道:“茂荫,君便若此鸟南飞,为刘浓振翅东回。刘浓无以回赠,唯余潭中鲈鱼多少,任君尝尽!”
镜内,镜外,娇笑扬。(未完待续。)
“玉鞠!”
大婚前日,长辈熙熙攘攘而来。
刘浓负手于背后,歪着脑袋,掂胸打量,也许因其身处南荒之故,祖盛面庞已非昔日圆润,尽作乌黑如铁。
小谢安歪着脑袋,眯着眼睛把刘浓看了又看,情不自禁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摸了摸刘浓左脸浅痕,轻声道:“美鹤,痛乎?”不待刘浓接话,又道:“振翅之鹤,便为啸林之虎。且待谢安长成,必将抛冠复北,即鹤为虎也。”
刘浓深觉得然,祖盛现为陶侃帐下骑都尉,掌控着三千骑军,他曾致信祖盛,信中言辞极晦,仅言祖逖身材日不如前,陶侃乃多么人物,岂会不知言外之意,虽未明言,但既已陈军于始兴,便是沉默回应。
这时,小静娈不知从那边冒出来,冷声道:“所为何来?莫非昔日之败,尚不敷耻乎?”
当下,两人边走边聊,再未言及事件,纵谈诗书与兵法,经年不见,祖盛还是不擅咏赋,却极好兵法,与刘浓一番左证,各有所得。兴高彩烈时,祖盛竟然把胸口一扯,向刘浓揭示他的功劳。刘浓放眼看去,只见伤痕如爬蜈,累累数道,一时感概。
“刘中郎!”
“噗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