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袁氏静室。室内燃着一品沉香,缭缭娜娜,缓缓浸神。沉香具安神服从,何如此时却难令袁乔心安。其人跪坐于案后,目注沉香卷绕,眉心却狂跳不休。

永昌元年,正月二十四。

号角与战鼓齐鸣,继而,万骑踏蹄,慢跑,从速,白袍叠浪,如怒洪卷野,乍然吐出剑锋,拉作“八”字……

袁乔不耐烦的挥动手,胸膛短促起伏,此时袁耽据历阳战杜弢之事,已然传至丹阳,而袁乔怀中另有一信,来自豫章,大将军言,若袁氏远窥烽火,献出丹阳,即不记其咎。

……

烽烟千里,烽火如涂。

武昌城西,刘浓与周抚对阵于此。说巧道巧即作巧,周抚本来乃赶赴长沙,欲入武昌休整半日,故而未料及刘浓南下,而刘浓欲奔袭豫章、反对王敦,亦未虑及竟途遇雄师。诸此统统,皆因马军卷速过快、侦讯慢!是故,两军突逢于城野,必定一战。

庾亮与祖盛相逢于野,力战半日,庾亮虽不敌,却并未大溃,往东败走十里,收笼残军,尚存四千。

桓温提着长枪,冷冷望向建康,一江之隔,建康烟水云瑶……

……

两面受敌……刘浓剑眉一簇,自盔锋中斜望武昌城,朝阳投下,只见城墙上弓刀泛光,明显正行备战,心中自知,若未能速胜周抚,褚洽为保本身,必将出城背击;一旦稍呈败势,且行滞留,此地离西陵过近,桓宣定然假戏真作、挺戈卷来,届时,便乃身陷重围。行军于势,有其利、必有其蔽,突袭当然可制胜于奇,然,易陷于危地!当断则断,华亭侯“锵”的一声,拔出楚殇,大声道:“诸将听令!”

庾亮且战且走,待至定陶,即与王含合军,反身一击,祖盛未予硬抗,引骑南走,入泾县郊野,当场宿营征粮,依仗骑军来去如风,意欲游击。

“诺!”诸将轰然应诺,各具己位,各领其职,而徐乂拔马回转,倒拖八面剑槊,隐入具装骑阵。

粗心了……刘浓悄悄一声轻叹,一心赶奔豫章,竟未令雷隼窥伺右方,故而……如若不然,该当率军截其于半道!而非现下,对垒于城野!

而现在,兖州军身后五十里,桓温姗姗来迟,耳闻诸军正行混战,驸马都尉眉头紧皱,抖了抖马缰,对身侧孙盛道:“来早一步矣,现在,当以何如?”

‘令在!!’

闻言,刘浓心生感激,却见葛娘子挑了挑眉,又道:“现在,背城迎战,乃战之上策!何如,城中敌友难辩,是故,实乃两面受敌!”

钱凤行兵数日,一起所向披靡,捣破舒城,怒斩府君李木,待至合肥时,劝降半日未可得,是故挥军压城,苦战一日,夜破合肥,招安降卒,斩戴邈、戴凌等十余戴氏将领,仅戴渊率百骑出南门奔历阳,恰逢杜弢屯军于北,即擒戴渊,枭首示全军,哮城历阳。

而现在,王含与庾亮合军,一鼓作气,辗破定陶,斩陈鲁之子陈风,辗陈鲁于村野,厥后,二人率万五雄师东铤,两日内,撞破襄城,直抵当涂。

镇西将军刘浓来回两渡,阵万骑于江夏,与镇南将军桓宣战之于野,鏖战半日,桓宣不敌,退走西陵县。厥后,刘浓挥军入武昌,攻城半日不破,勒军欲走豫章,恰于此时,王庾帐下周抚率万军奔赴长沙,抵至武昌西境。时令,已入正月二十八。

甘卓乃东吴大将甘宁以后,其人勇冠全军,却心细如麻,此番前来,既未奉建康征诏,亦未与王通暗通款曲,实乃自行引军陈关,静观其变,以好过得当之时,挥戈一击。此时,听闻朱焘哮营,心中蓦地一跳,却不得不但骑出营,奔至山坡下,大声道:“原是处仁兄,处仁兄意欲何往?”

这时,门随来报:“家主,刘郡守来访。”

荀娘子冷冷瞥了他一眼,头一歪,轻声道:“其势若顺,而不闻敌,其必遭竭,现在既已闻敌,该当持正,战而胜之!”

若破当涂,即抵丹阳。

孙盛踞坐于马,搭眉眺望西向,虽间隔五十里,却仿若得闻厮杀震天,细细一阵沉吟,淡然道:“将军,火线诸军混战,故而敌我难辩,为万全计,将军当置军于此,静观其明!”瞥了瞥摆布,附耳轻声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将军,切莫急于一时。”

“甚好,甚好……”

“然也!”

“呜,呜……”

“刘郡守,刘耽……”

……

回观正月二十四,大江北岸,杜弢与袁耽战于历阳已稀有日,二人互有胜负,杜弢见袁耽甲精,难以破城,遂屯军于历阳北,静待钱凤前来。

当即,高宝背山布阵,静待魏乂前来。时价傍晚,魏乂抵临高宝阵前,陶侃与王敦有存亡之仇,故而,二人未作一言,驱阵互搅,厮杀入夜,高宝寡不敌众,只得领军徐退,欲入桂阳。魏乂力败高宝以后,未予追击,卷军北上,侵长沙。

大将军坐镇于豫章,得知吴兴沈充未能成势,尚失其首于华亭刘氏,怒不成遏,细细一阵思考,即知刘浓必将南下,若走江夏其势定竭,若行庐江必遇钱凤,莫论何如,皆需耗时。现在之局势,当在制人而不受制于人,纵使诸方扑来,仅需夺得建康,乾坤即定!

永昌元年,正月二十五。

朱焘眉头一挑,即明其意,乃为隔墙闻战,遂淡然道:“如果如此,尚请季思兄引军徐撤十里,待朱焘领军而走,季思兄复行忧民。何如?”

永昌元年,正月二十八。

墨已研好,该当手札。袁乔提起笔来,深吸一口气,落子复涂,落子复涂,如此几番,终未落得一字,半晌,暗觉笔若千斤,手腕极酸,胸中却滚怒如潮,猛地将笔投入砚台,激起墨花飞溅,恰好染了美姬满脸。

至此,历阳郡内,郗鉴布军两万于城东,钱凤与杜弢合军对垒,总计四万不足,历阳城内袁耽屯军四千。战事焦灼,接二连三……

乌桃案置于身前,案中铺纸,美姬侍于一侧,柔荑皓腕缓缓转动着墨条,红袖携暗香,浅浅积墨于砚。稍徐,美姬顿腕,轻声道:“家主,墨已研好。”

“这……”甘卓怔得一怔,心机电转,捧枪道:“非也,非也,吾行经此地,乃为忧民矣!现在,内哄四起,纲常倒悬,致令民气惶惑,恰若游野之犬!百姓何其无辜也,甘卓鄙人,唯愿护民于安矣……”

鹞鹰裂斩于天,重瞳锁下,但见两军相隔十里,对阵若海,其间羽甲林立、旗号漫卷,一望而无边。一方,龙骑静啸,四千白骑居中,三千轻骑摆列于摆布,两千具装骑据后,正在辅兵的携助下,换马、具铠。另一方,四千重甲抵前,三千轻甲居两翼,两千弓手居中,一千轻骑压后。两边不约而后,皆乃叠浪周遭阵!

事关阖族存亡兴衰,将以何如?袁乔心乱如麻,于室中盘桓来去,几番临案,却又度至室口,难以决计。

“嗯……”

袁耽见戴渊之首,孤军守城,心忧如焚。忽闻快骑由东插来,奔至城东一看,只见漫漫雄师绵野塞苍。

“哦!”

“罢了,罢了……”

祖盛人疲马困,复见庾亮东走,恐其与王含合军,是故,不得不沿东追击。

甘卓心中豁然一松,当即拔营,徐退十里容朱焘过关,厥后,看着朱焘漫漫雄师涌向东南,暗忖:‘汝且前行,待时势清楚,吾复入也。吾不习先祖,大丈夫岂能够身犯险,当谋定而后动也……’

“鹰,鹰……”

对阵,巍峨若山,盾墙如林……(未完待续。)

朱焘眉头一皱,未料竟教其抢先问出,心机一转,懒得与其周旋,干脆纵枪喝道:“吾奉庭命而讨逆,欲经长沙,破武昌,捣豫章。季思兄,莫非亦与吾同也?如若不然,为何引军据此?”言罢,冷冷的瞥着山坡下的甘卓,大有一言分歧,即行撩战之意!

再观大江之西向,针尖对麦芒,高宝引军五千将将踏至庐陵,意欲入石阳县稍作休整,殊不知逻骑来禀,石阳县城已降于魏乂,而魏乂正率万余雄师直扑而来。

“嗵嗵嗵……”

“勿顾厥后,锋矢辗阵,具装摧坚,速胜!掩杀三十里!”

是日,郗鉴终率两万兖州军,敏捷赶至历阳。杜弢唯恐郗鉴入城,亦或渡江入建康,当即不顾侧翼之忧,率军扑向郗鉴,拦之于野。袁耽见势可趁,正欲出军引击,却见钱凤前锋骑已然插来。

……

因益州将士皆乃步兵,是故,朱焘行军极缓,万军将将抵至涪陵与长沙当中、猪口关隘。现在,梁州刺史甘卓率部八千,刚巧亦行至此地,两军隔着猪口关隘,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敢擅动,齐齐安营。遂后,朱焘暗度,甘卓极其谨慎,未闻其领建康征诏,莫非乃助王敦?当即,亲骑纵至山坡上,朝着劈面的营阵,喝道:“甘季思安在?朱焘在此,愿请一晤!”

复观大江南岸,乱战四起。

既已作决,大将军未予半晌滞留,即起豫章万五雄师,东渡石城军塞,欲走当涂与王含合军,厥后,再亲率三万余雄师,破丹阳,摧石头城,淹没建康。

美姬花容失容,欲抹却不敢,“扑嗵”一声,跪伏于地,颤声道:“家主,莫怒,家主息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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