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来,多少欢多少愁,纪瞻紧紧把着均衡的边沿为晋室释民、纳田,王、谢、袁、萧沉默,司马睿大喜若狂,再任纪瞻为领军将军,并成心令纪瞻主掌晋朝皇室独一的镇北军,改迁镇北将军刘隗为尚书令,不想刘隗竟拒而不授、冲突甚烈,司马睿只得作罢,却是以对刘隗暗生顾忌。
骆义涩然道:“骆隆昔日礼节不周,尚望刘郎君莫怪!”
大将军与大司徒大赞,联名作书曰:江山社稷,在才在英,此乃固本正源之举也。
因而乎,非论士庶目光皆转而他顾,而纪瞻却抚着长须另布他局,结合谱碟司、尚书府,借两门生员涌至各地时,一一清理:查,余杭中次士族姚氏,门不对庭,阅不及阀,大司徒、尚书府、谱碟司核之,降余杭姚氏为次士,一应荫户需着日报官,官、私田应马上再核;查,钱塘贺氏,功劳三代,汇于江表,晋次为中……;查,吴县桥氏,桥公以后……
放肆,猖獗,心狠手辣……
骆义神情略带难堪,见刘浓眉色似有迷惑,顿了顿,笑道:“刘郎君,昔日山阴城下,你我见过。”
闻言,骆义神情蓦地一怔,手中茶盏滚落于膝怀,而他却涓滴不觉,颤抖着嘴唇,直勾勾盯着刘浓,家属已弃阿兄,他又入不得顾氏之门,阿兄,待斩……
四目相对,骆义微退。
继尔,又摇了点头,非也,非也,顾陆隔阂甚深,岂会如此等闲便联作一气?
司马睿亦下召:国子、太学,乃社稷之基也……
顾君孝正在室中捧着宽袍捉虱子,见得美郎君前来,淡淡一笑。
镇北军,人数独一五千,但即便是如此,已几乎触怒王敦。司马睿好不轻易偷偷建起来,莫非将为澎城刘氏私军乎……
骆义心忧其兄,又见刘浓眉色平平,暗忖华亭刘氏与阿兄无仇,只是因事偶尔连累,二者并无结隙,天然亦无需作解,当下便吃紧的将所求之事道出。
刘浓恍然大悟,怪道乎有些面善,这骆义便是在山阴城下问刘浓华亭在何之人。
刘浓负手入庄,骆义并肩徐行,眼角余光不时悄投刘浓,半载不见,华亭美鹤姿仪更甚,眉宇间少了些平淡,却多了多少冷峻,法度亦更显安闲。
刘浓右手悄悄抹过左手,走到门外,对碎湖道:“备车,去吴县。”待碎湖领命而去,美郎君看着骆义,慢声道:“刘浓前去吴县,非为骆氏,亦非为骆隆。”
“哦……”
骆义沉沉一个揖手:“实不相瞒,骆义有事相求。”
王导道:“既弑平子,何故再弑侃弟?”
刘浓将至东楼时,稍稍顿足,将骆义请进中楼正室中。
已走到门外的骆义身子猛地一震,压住心中喜意,缓缓回身,只见刘浓正缓缓起家。
刘浓荡茶,暗香满室。
过忧也,当是触及吴郡也!
陆晔凭栏望远,手中摸索着一物,乃是一枚顽童吹笛。此次与顾众联名上表,将沛郡刘氏拒之吴外,他仅是在表书上烙下了本身的印章,不想本日那华亭刘氏子便带着此笛再来拜访。却之,还迎?细细一阵思考后,他终迎回了此物,却退还了顾众的拜访帖。
……
而此时,一纸表书展转千里,飞到了大司徒府。
公元319年,春末。
牛车停靠在树荫下,暗香阵阵徐来,骆义却偶然风景,用手挥着恼人的桃香,满脸焦心。
踏出顾氏,天高云阔。
刘浓悄悄一叹,品茶不言。
恐难为之……
评合,吴郡小中正考核,扬州大中正评定,吏部、大司徒府任职。
骆义吸了一口气,脸上洋起淡然笑意,徐迎而前,揖手道:“骆义,见过刘郎君。”
顾君孝嚼虱一只,好似清理光了袍中藏虱,抖了抖袍摆,笑道:“美郎君,沛郡刘氏入不了吴郡!”
刘浓端坐于案前,敛眉埋头,为顾君孝煮茶一盏。此茶以后,此事便了,他也无需再废心机、劳驰驱,将一心筹办今后中正评合。
闻言,王导身形一滞,揽起胸前尺长花须细看,不过四十余年,怎地就惹了两鬓斑白?推开身侧二婢,昂身走到廊侧,眺望晋室皇宫方向。
王廙又道:“也罢,不言纪思远,且言他,他任刁协、刘隗以抗我王氏,敦兄忍之,他暗建镇北军,敦兄忍之,现在,又听信刁协谗言,渐疏阿兄,尚可再忍乎?再忍,怕是阿兄便将退入会稽也。阿兄为他殚精竭虑,所为何来?尚请阿兄莫与敦兄置气,当年澄兄放肆,敦兄乃不得不杀也!”
王导嘴角髯毛微微往上一扬,不作一言。
白墙连城闻鹤唳,艳桃烂作一片片。
刘浓问道:“骆郎君,何往?”
不知不觉间,骆义便微微掉队半步。
待拖尽最后一笔,又从案下陶出一封朱表,在沛郡刘氏四个字上交叉一撩,而后度步到窗前,暗思:顾陆联书,由娄县旧事为由,宛拒沛郡刘氏入吴,此乃小事尔,吴人治吴,吴郡乃吴人之地也,当不成强为。但是,顾陆结合,大事也……
……
刘浓微微一笑,奉茶至顾君孝面前。
案上一盏青铜灯,此灯凤尾雁身,鱼鳞而蛇首,蛇首曲折至背后,透露一盏,盏衔一燃烧光,如豆。
笔迹模恍惚糊,有些看不清。
不知过很多久,大司徒目光愈聚愈寒,直若一柄剑,刺得身侧的婢女忍不住地缩了缩。而他却将袍一撩,阔步走入偏室,就着微小月光,提着狼毫在洁白的左伯纸上,写下一字:准。
刘浓出陆氏,再返顾氏。
骆义在门前顿足,眺望悠悠苍云,淡声道:“此事原属骆氏辛秘,骆义为救阿兄,故而奉告于君。现在阿兄已然身败,孤身孑然,唯余项上头颅一颗尔。王公谋天下,家属谋靖平,阿兄谋何也?阿兄罪名昭著,阿兄为何也?刘郎君好生了得,为救老友而亡阿兄。然……”言至此处一顿,回顾笑道:“来时,骆义转道于娄县,见阿兄于狱中。阿兄有一言代之于君,刘郎君可想闻知?”
火舌舔抵,隐闻丝丝声。坐在斜劈面的荆州刺史王廙,捧着茶碗瞅了瞅族兄,淡声道:“阿兄,纪思远此举,令人难测其腹也。”
刘浓却不惊,捧着茶碗浅抿一口,渐渐将茶碗搁在案上,揖手道:“恭喜长辈!”
“家属,汝可知家属乃何?”王导欣然一叹,用手掌着矮案渐渐支起家子,由两婢扶着,缓缓向室外走去,待至门口时,望着天上轮月,叹道:“汝走时,由后门出吧。”想了想,终道:“家属,唯有存根,方可连绵,若行于尖刃之上,亡之不远矣……”
建康,不远矣!
王廙急声喝道:“阿兄,当真老乎!!!”
沉重的绞盘声响起,乌黑的大门豁然敞开,美郎君背负着双手,浅笑行来,头顶青冠,身披月袍,轻风暗拂袍角,似纹波展。
刘浓品了一口茶,淡声道:“且言。”
诸般言辞难以述尽骆隆,但不知何故,刘浓却并不恶之,暗中竟有些许悲惨。
这,极其荒诞。
轻身上辕,笑道:“回华亭。”
“谢过,长辈!”
婢女轻声道:“家主,茶已凉,换否?”
“何往……”
刘浓揽眉长揖,嘴角亦是微微一裂,心中却蓦但是起一个怪动机,思及阿谁动机笑得更浓,笑得顾君孝捧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抖……
“入内续话,请。”
……
杨柳青青,烟画楼。
听完骆义之言,刘浓剑眉微皱,端着茶碗细品,心中却瞬息百转,细细一阵推断后,已然稀有,不知怎地,面前却仿似晃出骆隆那放肆放肆的脸。
凑得更近一些,谁知仅是迎目一视,王导凤目便是一震。眯了下眼,将表书置于案上,捧起茶碗慢饮,待眼中神采尽复后,复拾表书,再阅。
小事尔,大事,在豫章啊……
顾君孝再道:“吴郡中正一职,汝可知落于何人?”
刘浓将茶碗一搁,看了看劈面满脸希冀的骆义,沉声道:“此事,刘浓,恐难为之。”
正室,明堂呈亮,芥香已浮。
阅毕,置书,端茶再饮。
“且慢!”
……
少倾,落座于案,暗觉口干,捧盏欲饮。
“好勒!”来福笑着挥鞭。
很久,很久,骆义拂了拂袍摆,渐渐起家,朝着刘浓沉默一揖,而后回身走向室外。
骆义凝睇刘浓,随后正了正顶上之冠,撩袍席地而坐,按膝,倾身,正色道:“阿兄独一一言,若非阿兄自败,刘郎君之友,早已不知身在那边。”言罢,揽手于眉,长揖,而后长身而起,回身便去。
纪瞻土断行法,在大司徒府的支撑下渐入佳境,待将江东各士族尽作梳理后,却陈习,除旧恶,测量官田、释民户,刑典于江左,一时候,诸多犯警寒庶纷繁授首,便是中下士族亦斩市不竭,目睹势态将愈演愈烈之际,纪瞻却偃旗息鼓,转而创办《国子》、《太学》。
便在此时,窗外忽来一阵幽风,卷帘劈面微冷,王导紧了紧宽衣,揉了揉眉心,手拳置于唇下,轻咳……
刘浓笑道:“有何怪之,骆郎君所为何来?”
顾君孝佯怒道:“且答之!”
对座于席。
“这,此……”王廙顿得一顿,硬着头皮道:“此,亦乃不得不杀也,阿兄,阿兄需以家属为重也!”言罢,朝着王导沉沉一揖。
骆氏已将骆隆逐之族外?!骆氏欲弃骆隆……
“哐啷啷……”
表书,朱帖而白壤,抽出内里左伯纸,置于灯下细阅。
“朴!”
看着那缕月色的袍角浮隐于柳丛深处,由陆老领着经小门而出陆氏,陆晔眯着眼叹道:“良才佳资也,何如却,却自不量力……唉……”
“何喜之有?不过案牍劳累也。”顾君孝捧着茶碗,皱着鼻子深嗅一口,转念想起中正乃是权重清职,并无案牍伤神,抿着茶,又道:“然,拔英拔才,乃君子喜为也!”而后挑着眼看向刘浓,欲笑却忍,殊不知却忍俊不住,裂嘴轻笑。经得此事,他实在喜好面前这位美郎君,居下而不媚,持才而骨傲,不骄不伪,直若壁玉砥砺,表里可观,浑然一体。
“刘浓,见过骆郎君。”刘浓淡淡行礼,嘴角微微而裂。
牛车穿过城墙,沿柳而走,将至道口,有人在路口遥揖:“刘郎君,谢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