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缩了一缩,见芈月母子仍然在就寝中,才松了一口气,又探头出来看。炉中的炭火已经滚落出来,掉在地上的羊毛毡上,灼黑了一大块,将燃未燃。但这气候实在太冷,那火炭亮了一会儿,就渐渐地熄了。

他这些日子得了很多犒赏,本当满足,何如民气倒是越来越贪的,又岂有满足的时候?

胥伍忙道:“恰是,恰是――小人有个主张……”说着便膝行两步,低声将本身的主张说了。

那红衣女子脾气公然是喜怒无常,正笑着说着,俄然又暴怒起来:“哼,我要她哭,我要她痛,我要她夜不安枕,食不下味。可现在,现在……”她暴怒地走来走去,“现在她倒是还未真正吃到苦头,我却已经睡不好,吃不好了!不成,我等不得了,我要她现在就痛苦,现在就难受!”说到这里,转而骂胥伍道:“你这无用的主子,过得这么久,还是没能够叫我如愿,我留你何用!”

她嘲笑一声,将酒爵中的酒泼入铜鼎的炭火中,火焰突然降低。

不一会儿,火光高文。

胥伍知她脾气喜怒无常,那里敢开口,只得赔笑道:“小人不知。”

胥伍趴在地下,心惊胆战,却听得那红衣女子道:“哼,哼,看她现在懵懂无知的模样,我当真又是称心,又是不悦……你可晓得是为了甚么?”

胥伍前次来,便领教过她的喜怒无常,此时见她俄然又发作,吓得浑身冒盗汗,忙道:“小人另有话说,另有话说……”

芈月翻身坐起,却见火光从门边过来,刚好挡住了逃生之路。目睹室内火起,她不假思考地抱起嬴稷,一把扯起家上的很多毛皮,包住本身母子,向外冲去。

那保护冷冷地看了胥伍一眼,道:“朱紫要见你。”

胥伍忙回声退了出去,那红衣女子看着空落落的大厅,俄然狂笑起来,笑声忽高忽低,非常癫狂。

薜荔见胥伍口中说得好听,眼睛倒是直勾勾地往室内看去,看到放在嬴稷脚边的珠宝匣子时,视野更是移不动了。她恼得上前一步,讨厌隧道:“公子在读书呢,就不劳您老了!有甚么事,我阿姊自会去找你的。”见胥伍踮着脚尖歪着头,试图再往里看,薜荔干脆将毡帘一放,遮住了那小人的眼睛。

薜荔惊叫一声:“夫人,公子――”她赶紧奔下,拉起嬴稷,拍打着他身上的雪,又将本身的外袍脱下披在嬴稷身上:“公子,谨慎着凉。”

胥伍心头一惊,想到又要去见那位可骇的“朱紫”,他的腿肚子便打战,却不得不去。当下只得随那保护出门,一向走到某个传说中的府第,又被人引着,进了一个厅堂。

一向冲到门边,却见门上的帘子也起火了,门边地上的羊毛毡更是火光一片。

胥伍却傻了眼:“我……”

那红衣女子一把抓起一只酒爵,把玩着,俄然笑了起来:“如许就不好玩了,既然是做人质,总得让她尝尝苦日子,这才像话。”

嬴稷吓得反抱住芈月道:“母亲,火……”

便见那红衣女子坐了下来,胥伍只看到她的腰间,便不敢再昂首,忙把头伏得更低了。

女萝急红了眼,一回身抱了两大团雪块拍到毡帘上,就冲要上去,不料却正与从内里冲出来的人撞了满怀,三人滚过走廊,滚下台阶,滚出院中。

那红衣女子惊道:“她另有财物?哼,哼,看来那惠后转了性子,竟然如此刻薄啊,还能让他们带出这么多钱来!”

芈月的头发一片焦痕,脸上也是一道道乌黑,手上脚上更是灼痛入骨,清楚已被烧伤。但现在她却顾不得这些,先拉过儿子来问道:“子稷,子稷,你没事吧?”

胥伍便将芈月主仆克日去王宫探听动静之事说了,那红衣女子嘲笑道:“缘木求鱼,也是徒然,教她每天顶风冒雪地去宫门口低三下四求人,也是挺成心机的。你便不消再管了,那宫中,我自有安排。”

便听得上面那声音娇媚非常,问道:“这几日,她们还叫你去送信吗?”

胥伍苦着脸,只得回声道:“是,小人服从!只是过后,夫人当让小人换个位置才好。”

却听得身边的侍女道:“拜见夫人。”

嬴稷也被惊醒,见状吓得尖叫一声,扑到芈月怀中哭道:“母亲,母亲,如何办?”

胥伍不敢昂首,不住叩首道:“小人拜见夫人。”

那红衣女子冷哼一声:“甚么话?”

她当即抓起两张毛皮盖往厨子,见厨子被压下了一些,便用毛皮护住头脸,抱着嬴稷,朝着火光冲了出去。

她身边侍女晓得她的脾气,此时俱已退了出去,只留有一个亲信在,那侍女劝道:“夫人,您消消气,现在您已是苦尽甘来,何必再想畴昔呢?”

夜深了,又是魑魅魍魉出动的时候。一个黑影潜入小院当中,悄悄摸上走廊,来到芈月所居的房间之前,悄悄推开门,翻开毡帘的一角。

那红衣女子冷冷隧道:“既然主张是你出的,天然也当由你去履行才是,如何,你有定见?”

芈月和嬴稷正在榻上熟睡着,铜炉中烧着炭火,收回微光,熏得一室暖和。

那红衣女子轻笑:“看来,你倒是发财了!”

这时候惊魂初定的女萝也扶着芈月站起来,拍打着她身上的焦黑和雪渍。

芈月一咬牙道:“子稷,信赖母亲,不要怕,抱紧母亲……”

他趴了好一会儿,看到一双红色绣履走到他的面前,红衣及地,上面绣纹重重,环佩叮咚。

胥伍吓得不竭叩首:“全赖夫人提携。”

幸亏毡帘上的火已被女萝用雪块扑熄了些,芈月冲出去时又用毛皮挡住,厨子并未烧到脸上。但她冲门之时,护住头脸的毛皮已经燎着了,女萝被她一扑,身上的衣衫也着了起来。三人沿着走廊一起滚落台阶,掉到院中积着的雪中,打了好几个滚,才将身上的厨子燃烧。

胥伍无法,只得赔着笑退了出去,心中却算计着那箱中财帛。他这些日子也瞧得清了,芈月母子主仆只要四人,固然独居小院,洒扫饮食都是本身脱手,他等闲也不能探知环境。但是芈月一行人来的时候,只要几辆马车,装的行李虽少,但这些日子他窥测得很多环境,便知她身边财物很多,特别是在芈月卧榻边的一个箱子,更是被那两个婢女看得非常谨慎。

他一边在内心头算计着,一边走出来,俄然背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胥伍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倒是一名保护打扮之人。胥伍见了此人,便心惊胆战,赶紧点头哈腰奉承隧道:“是您老来了,不知‘那位’朱紫,又有何叮咛?”

那红衣女子嘲笑:“你只要把事情办成,天然有你的好处。”

芈月和女萝在雪中对坐,满眼惊骇,颤抖不止。嬴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此时女萝和薜荔也被吵醒,衣衫混乱地跑到走廊上,却看到芈月房间内已经着火。她两人冲到门边,便见到门口正在熊熊燃烧的毡帘,实是冲不出来。

便见中间的侍女赔笑道:“传闻,是他们出了咸阳以后,有人送的。”

那红衣女子冷冷隧道:“她们克日,又在做些甚么?”

但见那厅中华贵迷眼,他一出来便恭恭敬敬地跪下,趴在毡毯上,不敢细看,抬起一点眼皮,亦只能见到面前的精彩铜鼎炭火正旺。

那红衣女子的笑声垂垂低了下去,喃喃道:“是啊,已经畴昔了……”那侍女方松了一口气,便听得那红衣女子的声音蓦地转高:“但是……我的苦不能白受!我要把我受过的苦,十倍百倍地还给她!”

一支长戈缓缓地伸进房屋,朝着闪着亮光的铜炉钩去。铜炉被长戈钩住,那人用力一拉,铜炉倒地,却因为地上铺着毡子,只收回一声轻响。

那人怔了一下,见室内的人仍然睡着,终究狠狠心,又拿火石点着了一根火把,扔了出来,全部房间顿时燃烧起来。

院外有人立即尖着嗓子叫道:“走水了,走水了……”

那人嘲笑一声,便悄悄退了出去。

室中火已经烧起,芈月在睡梦中,只感觉炽热逼人。俄然听到外头噪声,展开眼睛,见满室火光,突然惊起。

那红衣女子听了非常称心,咯咯地笑了起来:“胥伍,你公然是个做小人的质料。不错,不错,你便依此去做吧。”

胥伍蓦地想起那房中令他垂涎万分的藏金箱子,顿时生了主张,亦想借着面前之人壮胆撑腰,忙道:“夫人有所不知,人间最苦最痛之事,便是叫人衣食无着,挣扎求生。夫人若能够夺了那人的财物,岂不是更好?”

胥伍赶紧回声:“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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