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云内心一阵酸痛,忙扭过了头。
李思汶哭的从椅子上滑到地上,半瘫半跪在李思浅面前,头埋在她两膝之间,两只手死死揪着她的裙子,哭的泪水滂湃,李思浅直直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任李思汶的眼泪将她的裙子打湿。
李思浅在尼庵内下了轿,正要门口扫地的老尼看了李思浅一眼,侧身往中间让了让,李思浅双手合什微微致礼,进了小院门。
金橙忙出去让人取摇椅,岫云抬手用帕子捂着脸,好一会儿才哽咽道:“女人最大的福分,就是有大娘子这个姐姐,要不是大娘子,女人这会儿连骨头也化了。”
李思汶侧头看着李思浅,目光一向,死死盯着李思浅耳上垂的鸽血红宝石坠子,直看的眼睛垂垂瞪大,脸上的神情越来越惊骇,惊骇到纠结成团。
李思浅悄悄舒了口气,李思汶痛哭出声那一遍,她内心一松,而不是一紧,汶姐儿这弊端,不怕哭不怕闹,就怕象前一阵子那样一声不响。
“汶姐儿,好些没有?”见她醒了,李思浅忙上前体贴道,李思汶目光另有些怔怔忡忡,盯着李思浅看了一会儿,俄然伸出一只手递过来,“姐姐,你返来了!我等你等的苦。”
李思汶抖的如暴风中的树叶,“姐姐,那火……就是那样,一下子!就一下子!我看到好些人……好些人……好些火人,姐姐,我裙子上满是油,身上满是油,我出了门,他们把门锁上,门内里满是油,满是火,满是火人,我闻声她们叫我……”
“女人!大娘子来了,你也歇一歇!”岫云放下托盘,上前拿走了李思汶手里的针线,李思汶手僵僵的抬在那边,好一会儿才寂然垂下,手垂下,头也垂下了。
也不晓得哭了多少时候,李思浅只感觉仿佛颠末端一个地老天荒,李思汶哭声渐低,这一场痛哭,哭干了她的眼泪,也哭干了她的力量,直哭到浑身软瘫在地,半晕半醒。
“娘娘,夫人气血已通,已经通了!”两位太医换了手又诊过一回,面露忧色,压着声音禀道。
娘娘是打心眼里尊敬他们,这是全部太病院统统人的共鸣,为了这个,不晓得多少人都抱着士为知已肝脑涂地的设法,他俩就是此中之一。
李思浅悄悄叹了口气,把椅子往前挪了挪,靠近李思汶,伸手拿过她的手,“明天是姨娘的忌辰,汶姐儿可记得姨娘?”
“我撑不下去了,我怕得很,我怕!姐姐你晓得吗?我怕!我撑不下去了。”李思汶死死拉着李思浅的手,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唯恐一放手一眨眼,李思浅就会不见了。
太医退出,几个女使出去,和岫云一起,谨慎的将虚脱昏倒的李思汶抬到床上。
“明天太医来过没有?”李思浅转头问岫云,岫云点头,“来了,还是胡太医和贾太医,也没说甚么特别的,只说女人脉象稳甚么的。”
李思浅点头,女使们利落的扯起围幔,金橙和岫云服侍李思浅换了衣服,撤了围幔,岫云见李思汶睡的极沉,曲膝道:“女人睡沉了,只怕要好一阵好睡,娘娘也该累坏了,也该归去歇着……”
“不消,”李思浅冲岫云摆摆手,“金橙去让人取张摇椅来,我就在这里躺一躺,汶姐儿醒来头一眼最要紧,不能再吓着她。”
李思汶醒来时,已经天近傍晚。
李思浅坐下,就着窗户透出去的亮光,细细检察李思汶的神采,神采倒还好,李思浅往前面椅背上靠了靠。内里,岫云已经沏了茶送出去。
“有劳两位了,请到外间开方用药。”李思浅微微欠身以示感激,两位太医忍不住满脸笑容,站起来,连连躬身,连连不敢。
“嗯,跟畴前没甚么别离,夜里也睡的沉。”岫云转头看着目光怔怔直直看着窗外,对她们的话充耳不闻的李思汶,神情黯然,“女人甚么都好好儿的,就是……”
李思汶一边说一边干呕,直呕的语不成调,“姐姐,我身上满是油,裙子上满是油,粘搭搭……湿得很……姐姐……”
岫云一身细棉淡蓝衣裙,正站在院子里晾衣服,见李思浅出去,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紧几步掀起帘子,让李思浅出来,本身忙去屋角捅开炉子烧水。
“我返来了,我在这里。”
“姐姐,你返来了!”
“您的衣服……”岫云指着李思浅的衣服,李思浅摆手表示没事,中间金橙已经接过女使递过的衣服包,看着李思浅道:“娘娘还是先把衣服换了吧,如许的气候最怕着凉。”
“我返来了,我在这里!”李思浅被她一句话说的心伤难忍。
李思浅抬了抬手,在满院子的人中站在最前的胡太医和贾太医仓猝拎着长衫一角急步进屋,不敢多礼又不敢无礼,干脆跪在地上,膝行上前,一边点头躬身一边伸手搭在李思汶脉上。
“我晓得我晓得!我返来了,我在这里!有我呢,今后有我,我替你撑着。”李思浅柔声细语安抚她。
“汶姐儿!你如何了?你这是如何了?岫云!快去请师太!去叫太医!”李思浅吓的内心猛跳。
李思汶坐在南窗下的扶手椅上,正低头缝着件衣服,见李思浅出去,也不站起来,只指了指中间的椅子,又低下了头。
“姐姐,我把他们都烧死了。”李思汶脸贴在李思浅掌心,好一会儿,俄然低低喃喃道:“满院子油,连地都是滑的,一走一打滑,树叶也淋上了油,到处都是,我裙子上沾了好多油,厥后就起火了,那火……”
“唉!真死了不见得不好,活着,也不见得就是好。”李思浅看着蜷睡在床上的李思汶,象是答岫云的话,又象是自言自语道。
李思汶俄然‘啊’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只哭的六合变色,听者惶惑。
“女人饮食起居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