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茉微惊,搀着慕容舒筠坐回软垫,小声道:“蜜斯,是尚书府吴至公子。”
慕容舒筠歪着身子斜靠在车厢,双眸轻阖,闭目小憩。婢女璃茉坐于旁侧,以手托腮细细重视着面前的火炉,以确保上面的茶水不会冷掉。
“公子本日定要出言欺侮,小女也只得作陪到底,婚配与否,不若御前钦定。”
是了,方才她从车内出来,先是飘过一段白绫,那是她的兵器,他却并未在乎。
璃茉因他的话而微微气恼,语意里也有些不悦,“公子恕罪,所谓非礼勿视,蜜斯好歹闺中女人,自是不成与外男见。”
“外男?你莫非不知本公子即将成为你府中姑爷,何来外男之说?”
“敢问车内是否是定国公府慕容大蜜斯?”
骑后另有侍从十来名,清一色的素衣灰袍,面无异色。
既惊且怒且喜,他神采瞬息万变,“本来大蜜斯并非外界传言那般痴顽庸懦,且不说先前的伶牙俐齿,便说现下临危一闪,那武功修为,也自不比府中二蜜斯差才是。”
璃茉应着,转而出了马车。车夫见状从速跃下,站在中间恭候。
眼看得以攫住慕容舒筠的手腕,吴纪新的嘴角噙了十二分自傲的笑,殊不知却在落地时甚么也未抓住,徒留指尖白雪纷飞。
抬眸,娇俏的身影就在面前,衣袂翻扬,平静安闲,似是未曾动过,却清楚躲过他的打击。
“夫人忌辰,蜜斯进寺焚香,不成制止。”璃茉的语气已经多了丝不耐。
璃茉一急,几近健忘身份。
大雪连下三日,纷繁扬扬,铺满大地,目及处,皆是一片银装素裹。
“舒筠!”
车内,火炉跟着车身扭捏,眼看就要倾倒,璃茉艰巨稳住身形,伸手便要去接住那上面的紫砂陶壶。但是慕容舒筠却在瞬时睁眼,细碎的光影在她乌黑的双眸中聚散,竟如九天星子敞亮闪烁。只见她单手衣翻袖飘,禁止了璃茉,同时另一只手隔空而动,陶壶生生转了方向,砰地一声落在车厢,滚烫的茶水四溅,却未及两人衣角。
吴纪新明显因璃茉的话而有了肝火,当即扬声痛斥,“你是甚么东西?也敢让本公子自重,且让你家蜜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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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茉惊魂不决,反拉着慕容舒筠的手急问,“蜜斯,你有没有如何样?都是奴婢不好,没能顾好陶壶,如果这水溅在蜜斯身上,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但是车夫尚未有所动静,吴纪新已然足尖轻点,飞身跃来。璃茉见状惶然后退,挺身护在慕容舒筠身前。
话落,统统人只觉面前一花,慕容舒筠已经站在璃茉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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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舒筠勾唇而笑,缓缓闭上双眸,复又靠着车厢,养神小憩,“璃茉,替我挡了。”
时至傍晚酉时一刻,天渐暗,行人希少,护城河之上七澜桥,青蓬马车劈面驶来。轱轳作响,溅起无数雪沫子,而后留下深深的车痕。
伸出的手悬于半空,吴纪新显是怕了,复又想起母亲的话,笑得对劲,“父母之命媒人之言,你我既有婚约在身,又岂可言尚未婚配?”
吴纪新见是璃茉,自知内里必是慕容舒筠,唇角不由扬起,“请你家蜜斯出车一见。”
“既是自幼秉承庭训,当是三步不出闺门,本日既是出了闺门,礼节已废,便不必再矜持。”
璃茉虽对方才车内之事心不足悸,却好歹是定国公府大丫头,遇事沉着,平静自如。
璃茉内心气愤,何如身份有别,只得哑忍肝火,“公子请自重,莫要毁了奴婢家女人们的清誉。”
璃茉恭敬应是,摆布晃了晃,正欲照做,马车却又稳了下来。紧接着,内里传来一道男声,似是傲慢,却又带着几分敬意。
“是。”
慕容舒筠身形微转,躲过他伸来之手,终是忍不住动了怒,“公子还请谨言慎行,小女尚未婚配,公子切莫因一时之快毁了小女毕生,也惹得家父不快。”
雪,还是纷繁扬扬,落在每一小我的身上,或化作水流落,或跟着体温消逝。
定都慕容家,于金兆传承百年,历代忠于帝君苏氏,久经疆场,子嗣残落,到先皇德萱间,只余长公子慕容烈一脉。然三十年前西楚、东陵举军进犯,慕容烈率众将士勇挡退敌,落下毕生残疾。孤子慕容炳年方十八,挑起举肩重担,袭定国公之号,于二十年后镇守洛阳之城,功劳出色,便是皇上,也自谦逊三分,吴纪新本日若然冲犯,结果必是严峻。
吴纪新迈步的脚稍顿,继而扬眉,语意一变而为傲慢,“本日与诸位少爷醉香坊内一聚,言欲亲睹大蜜斯容颜,我特此前来相请。”
璃茉闻言肝火中烧,小小身板一挺,便要出言辩驳,却被慕容舒筠以手重拉住,表示站在旁处不要作声,璃茉虽不甘,却还是乖乖照做。
世人皆道定国公府二蜜斯慕容婷云清雅与美艳并重,艳若桃花,丽如海棠,却不知大蜜斯才是真正清秀绝伦,仿佛天仙;世人又道二蜜斯生于武将家,刀枪剑戟颇精,却本来大蜜斯才是其中妙手。
吴纪新虽闻未动,反之伸手要去掀那帷帽,“本日我既以你夫君自称,便有权得看你真容。”
本来她,会工夫。
“大蜜斯还是随我走一遭罢。”
慕容舒筠回眸,悄悄含笑,“我无事,你且掀了帘子看看,出了何事。”
慕容舒筠收颚点头,“公子过奖,小女无才无德,自知比不过二mm,若然公子便利,还请公子下车才是。”
“以是,既是先夫人早逝,你家蜜斯何来自幼秉承庭训?”
“吴至公子是在思疑我国公府无主母持家还是思疑我国公府的礼节教养?”
一番话完,慕容舒筠蹲身施礼,末端叮咛车夫改道,便欲回身进入马车。
突而车身一震,马儿紧跟着长鸣嘶叫,惊得马夫从速收绳勒住,但是马蹄毕竟高低垂起,马车也随之越晃越短长。
世人转头,却见一辆深红色马车停于雪中,鲜明夺目。
璃茉咬咬唇,“蜜斯自幼秉承庭训,品德礼节不成废,望公子包涵,恕难从命。”
迎着马车有一骑,骑上之人朗眉星目,非常姣美,身上锦衣华服显现他身份不凡,自有百般崇高,倒是满面自大,给人一种不肯交友的间隔感。
娥眉轻触,车内慕容舒筠轻颤了睫毛,缓缓睁眼。
而慕容舒筠却因这句话坐直身子,星眸微暗,满面不悦。伸手拿过一旁帷帽往头上一戴,人未出,一条白绫却势如破竹般夺车帘而出,直逼正噙着讽刺笑容的吴纪新。
吴纪新从顿时跃下躲过白绫进犯,伸脚甩甩溅上的雪沫子,看着面前一白到底的娇俏身影,笑容未减,转讽刺为欣喜。
“奴婢见过公子,不知公子何故?”
“你……”
绝口不提是毁了自家蜜斯闺誉,实在也是为了保护。
慕容舒筠伸手整了整髻上流苏,扬眉一笑。
不管他承认哪条,获咎的,都将是全部定国公府。
他大喊一声,却惹得慕容舒筠不悦,“公子自重,小女与公子并不熟稔,请以尊称。”
“公子醉酒歌乐,与小女何干?若然公子并无让道之意,小女也只得绕道而行。”
清冷的声音虽有些间隔,却如黄莺出谷清悦好听。
话毕,慕容舒筠将目光看向远处,蹲身便是一个大礼,扬言要求道:“还请肃王世子做个见证,以示小女本日明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