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小幺回以一个肆无顾忌的笑容。
林林总总写了一堆药名儿，阮小幺叫来了外头柳儿，让她立马送去。
阮小幺正要告别，被老夫人阻了住，“既然来了，便同二娘三娘一道，在背面听听吧。”
“无需禀了，我自去奉告他们便是。”老夫人挥手道：“你休要惊骇，只将你这业障消了，便可返来，想不过几日便好了。”
柳儿对此不大放心，问道：“这是否是老夫人又做给女人你瞧的？”
不一会儿，那“高僧”便被直接带到了后宅老夫人处。
她便提笔当众写下，“外祖母体虚身寒，卧床难动，初诊需驱寒补中，拟用肉苁蓉、葫芦巴、吴茱萸……”
老夫人说时，带了微微的笑，面上起了些皱，真正像个慈爱的老祖母，只是眼中的算计却遮不住。
老夫人点点头，“说的恰是，这丫头也需个嬷嬷来教一教，免得今后出了门，坏了我商家的名声。”
“外祖母之命，小巧怎敢不从。”阮小幺转向那和尚，道：“我暮年也曾与佛有缘，在寺中三年，但是并未最后削发，现在仍算是个俗世之人。不知般若之人，是否也重视孝道？”
“既然如此，那便先让小巧尽过俗世的孝道，再投身我佛，为外祖母祈福。”她恳请道。
那和尚闭目掐指一算，又道：“此便是因果地点。可否请孤女出来一见？”
“高僧，不瞒您说……老身的确故意结未解，”老夫人道：“我有一长女，因在夫家犯过，自缢身故，只留了一女，现在正在我家。常常想来，我都觉此女孤苦伶仃，实是让人叹惋。”
那少年似是猎奇，又看了她一会，直到阮小幺浅浅一点头，这才回身随他娘分开了。
老夫人一颗心被她说得忽上忽下，此时听闻叶晴湖并不会来诊治，好歹松了口气，半晌，终是点了点头。
“素有素的好。这是外祖母特地‘关照’着做的，不穿畴昔给她白叟家瞧一瞧，倒是孤负了她一番美意。”她含笑。
“这是如何一回事！？”老夫人也是故作吃惊。
老夫人眼中猜疑之色一闪。
和尚便道：“施主有此孝心，定然可渡魔成佛。”
“这……小巧是我外孙女儿，她今后是要在我家的，出了这事，可如何是好？”老夫人面色焦心。
“高僧有礼。”阮小幺拜了一拜，道：“为何说小巧是‘业障’？”
看来这老夫人是铁了心要将本身赶走，这类侮神辱佛的行动都做出来了。
出去后，双手合十，向老夫人道了声“阿弥陀佛”。
想了一会，她还是道：“不如如许，我瞧着老爷对女人不错，女人不若去求一求老爷，让他准你在外头采买两个丫环小厮，兼任你听用。如此一来，我们这处人多一些，也不会吃了他们的亏。”
老夫人先觉得她是肚里生着甚么坏水，后瞧她神情专注，并不似作伪，内心头竟也忽生了一丝非常。
她话音刚落，忽见外头一个丫环来报，“外头有个高僧，说屋内有业障，缠时久了，对人无益，想来瞧一瞧。”
去老夫人院儿的路上，摆布也瞧见三三两两穿得都丽华贵的少女，同她一样从芜风苑出来，只是见着了，也是号召不打一个，目含轻视，擦肩而过。
老夫人正在卧房歇息，两人去时，正瞧着二娘子携一面孔机警的少年出来。两下见着了，阮小幺规端方矩施礼，二娘子倒是只斜斜扫了她一眼，便微昂着头出去了。
“不消劳烦叶大夫了，商家便有一贯用的好的大夫，着他来便是了。”老夫人忙回绝道。
“不晓得。去了不就晓得了。”
屋中，老夫人正在里间软榻上靠趟着，带着暗色儿绣吉利字样宽面抹额，神情衰弱。
老夫人正被哄得高兴，乍听下人来报，小巧女人来了，满心儿的镇静又烟消云散。总觉内心头那根刺又长了上来。
“你故意了。”老夫人神采平平，慢慢道：“前几日身子还好，不过听着前几日你闹出了点儿事。心中一急，便又有些下不来床了。”
老夫人一听，合掌大喜，忙派人请他出去，道：“果是高僧！我克日只觉身子不适，却被他一语说中！”
老夫人却似坚信不疑，忙道：“高僧，为何您说此处有业障？”
“这是天然。”和尚又合手道。
柳儿的抬高了声音，有些委曲，“人家领的都是胭脂红宝石蓝的色儿，到了女人这处，只一套不说，还如此乱来，这月白的色儿，丫环们穿了都嫌素呢！”
那和尚似心不足悸，又凝神细细看了她几眼，才道：“我见小施主身上黑煞重重，想是因果过量，业障重重，如此短长，想必施主家中定然安宁不得！”
这二人皆是大娘子所出，一个唤商岚心。家中排行第二；一个唤商岚琪，排行第三。
她现在也是商家子孙了，按理也要去看望一回。
屏风另一边一晌沉默，便听老夫人声音道：“小巧，出来吧。”
她指着一旁雕花的木屏风，兴趣盎然地往那处去了。
柳儿面上有些心疼。
那和尚先是不言，眼稍稍望向了屏风一边，后道：“因果循环，乃生业障。施主是否有甚心结？”
商岚心与商岚琪也自发不再笑容开口，乖顺在一旁等着老夫人发话。
“我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来一个轰一个，总之大人处的欢心也不希冀了。”阮小幺笑了笑，“你说是不是？”
“尽胡说，这是我们小巧女人。初来家中，你可莫要欺负了去！”二娘子道。
阮小幺也不游移，到了老夫人榻边，便要给她号脉，道：“外祖母，我师承叶氏，对于医理也晓得些外相，请先让小巧给您探一探。”
阮小幺面色安静，“外祖母经验的对，如果外祖母无事，小巧这边回了芜风苑，好好习礼数去了。”
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料她号不出甚么，便伸出了手臂。
阮小幺躺在榻上，先是笑，后转念一想，也感觉有几分事理，便也记在了心上。
二女人商岚心在一旁以袖掩口。轻声嗤笑。
她毫不游移，大风雅方走了出去。
她号了半晌，神采犹疑，后道：“脉象偏寒，我这处倒有一方，不知是否可行。如此，我写一封信给师父，让他来瞧瞧是否可用此方。”
和尚道：“为今之计，只得令这小施主阔别家宅，投身寺中，一面渡己，消了这一身业障；一面为施主祈福，还得家宅安然。”
阮小幺特地穿了独一一套领来的衣裳，月红色素面撒花小袄，裙儿也是月白的，无甚纹样。
中间正有两个妙龄少女，你一言我一语地欣喜着她。
和尚一身褐色法衣，描述枯瘦，个高，三十岁许，面上不必，一双眼稍稍浑浊，了望之如同一截枯木。他在外间，先不出去，却双目凝睇里间好久，道：“此处有业障。”
她欣然应允，便同那两个女人在一处躲避。
商岚心比阮小幺小上一岁，眼神不善，又往远处挪了挪，乃至不肯与她一同站在方寸之地。
阮小幺有些难堪，“我这一去不知要几日，总得先禀过了家中其他长辈，才好解缆……”
老夫人似踌躇不决，竟看向阮小幺，道：“小巧，你意下如何？”
三女人商岚琪平平打量了阮小幺一眼，向老夫人道：“祖母，您就别恼了，小巧想必也是初来乍到，礼数有些完善。今后多教诲教诲就是了。”
“外祖母，论医术，哪个能出我师父之右？您放心躺着养病，我只写个方剂，让师父瞧一瞧，他平日事件繁多，并不会亲身前来，只需应允了便可。”阮小幺劝道。
那和尚立下不决，竟微微侧目看了看老夫人，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心尖儿微微软了软，便又想到了她娘常日里那副脾气，瞧着那张与她类似的脸，愈发窝火，内心头又硬了起来。
安安稳稳过了两日，偏屋这边无事，那头无事肇事，又闹了一出老夫人病倒的戏来。
商岚琪拉着商岚心，道：“我还未见太高僧是甚么模样儿的！祖母，我姐妹二人便不走了，只在那处躲避，也好听听高僧说的甚！”
甫一转出来，那高僧一见之下，便大吃一惊，“业障！”
躬身时，阮小幺窥得明白，头上并无戒疤。
倒是那少年，目不转睛地盯了她半晌。硬是拉着二娘子的衣袖，道：“娘，她是何人？祖母新收的丫环么？”
阮小幺进了里间，先行了礼，后道：“听闻外祖母身子不利落，小巧特来看望。”
“接下来的事让你师父来便好了，既然高僧说你业障重多，我现下便派几个下人跟你前去，安设好统统，你放心前去便是了。”她道。
商岚心二人几道目光便又凝在了阮小幺身上，皆都皱了皱眉，对望了一眼。
这丫头是不知她的企图的，恐怕还一心想着让她病好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