伢子呼哧呼哧喘着气,用麻痹裹着铳子塞进铳管,便叫唤道:“鞑子来了!”
心中想着事情便裹着丰富的棉甲酣然入眠,这一睡便是鼾声震天,此起彼伏的鼾声倒让山野间越加喧闹。也不知睡了多久,吕长海一个激灵翻身坐起,汗毛倒竖,远处模糊传来马匹嘶鸣声,鞑子来了。
三百余清涧民壮呆立半晌,才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卸下辎重,设防,将火铳弹药小炮从马背上解下来。吕长海望着那满山的花海,心中竟非常不忍,如此秀美绚丽的风景,打起来便要尸横遍野,残肢血肉横飞,想想便感觉绝望,不忍去粉碎这般景色。
眼中精光一闪,低喝道:“趴住!”
吕长海是不觉得然的,他在边军厮混了多少年,甚么样的新玩意没见过。他在边军那些年,朝廷每回往西北运军器都说是新玩意,就是这些新玩意将边军弟兄坑惨了,看着全新打造的新炮,一打就炸,弄的边军高低一传闻新炮来了,便叫苦不迭。
好歹这些后生是见过仗的,如果新丁,吕长海也没法可想。
吕长海瞧着那四门八成新的虎蹲小炮,心中也没底。
“起来,起来!”
山野四下无人,夜深人静时,砭骨的山风很有些凉意。
这是从肃州府领到的新炮,和大明边军大量设备的小炮有些分歧,新炮是做了极大改进的,炮管加长了也加粗了,压顶铳子也减轻到了半斤,瞧着便非常威武不凡,就连火药也是定装的,分量何足,那军需再三叮咛,这是新式火药能力很大,千万不能将火药随便堆砌,要分离着放。
山下,谷底里只闻马匹嘶鸣声,不见人影,那马匹嘶鸣声在山谷中回荡,更让清涧后辈们毛骨悚然,皮绷紧了。一杆杆轮火铳开端装填,吕长海便想着打完这一仗,得狠狠练习这些兔崽子。这极新的轮火铳非常简便锋利,清涧团练却使不惯。
吕长海紧了紧身上大红棉甲,急吼吼的沿山势转了一圈,设防,扁都口节制的范围极大,三百兵放开连躲浪花也翻不起来。吕长海一揣摩便将三百兵埋伏在扁都峡一侧的山坡上,挑了个背风处安营设防,垒土墙,设路障,架炮,瞧着面前残暴的野花,叹了口气,一铁锹便铲了下去。
第一千零二章 埋伏
吕长海气喘吁吁爬上了坡顶,四下无人,仿佛身在梦中,便被面前江山秀美的气象惊呆了,这坡顶竟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漫山遍野满是野花,一眼望不到头的花海。旋即警省,这祁连山深处渺无火食,汉唐时曾经繁华的交通要道,也不知荒废了多少年。
一大片残暴的野花被铲倒,暴露底下黑土,大煞风景。
吕长海一个激灵爬起来,将还在呼呼大睡的清涧后辈唤醒,晕头转向的清涧团练抹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冲进防地,所谓的防地便是一道土墙,一些临时打造的挡箭板,依山势修建的土墙与炮垒连成一体,构成一个埋没的侧射火力阵地,这便是吕长海的小小私心。
吕长海一巴掌拍畴昔,将那不知死活的后生拍的一个颤抖。
既无火食又阵势险要,七月间,这祁连山中便铺满了野花。
啪!
三百清涧团练趴在山坡上,土墙背面往远处张望。
五今后,扁都口要隘。
吕长海心中悔怨着,拍打着酸痛的腰骨,都四十多岁的人了竟还热血上冲,脑袋一热便做了件蠢事。这般蠢事前前已经做过两回了,几乎去了半条老命,环顾四周一个个后生,心中黯然,此战过后怕是清涧县要家家带孝了,家家带孝,那般惨痛的场面吕长海也不是没见过。
早些年鞑骑叩关进犯陕西,那也是家家带孝,呼喊声震天。
吕长海带着三百兵依托四门小炮,层层设防,这便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忙到深夜时,一道粗陋的防地终究修成了,三百清涧后辈有累趴了,纷繁躺倒在野花铺成的杂草上,呼呼大睡。吕长海一屁股坐到地上,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又悄悄在脸上拍了一巴掌。
吕长海觉着不都是虎蹲炮么,分量不过两三百斤,能力又能强到那里去。反倒对这新炮没甚么底气,瞧着那丰富的炮管才感觉结壮了些,瞧着这炮挺矮壮,八成新,底座上还印着台湾府军器制造司的字样,台湾府造出来的军器总不会坑人吧。
傍晚,这祁连山中气温骤降。
那么宽广的谷口正面,吕长海是不会去堵的,那便是不知死活。他的三百兵撒到那样宽广的谷口,怕是鞑骑一个冲锋就垮了,吕长海这般边军老把总,一门心机便想着在侧翼偷袭,阻一阻鞑子的兵锋,他挑的这个阻击阵地,进退自如,前头是险要的山坡,背面便是一望无边的花海,灌木,倘若战事倒霉鞑子冲上来了,往这么一大片灌木丛里一钻,保管鞑子傻眼。
吕长海兵少,禁不住鞑兵几次冲锋,便揣摩着将那四门炮架在刁钻的位置,他全希冀这四门小炮了。四门小炮集合安插在一处,挖了炮垒,土造的炮垒上头加盖了木料,还能防箭,如许的炮垒吕长海设了三处,防备被鞑子冲上来,炮手抬着两三百斤的小炮就跑,换个处所还能打。
吕长海心中便有些悔怨,这军令一下,他便眼巴巴的带兵赶来设防,这又何必,那些个正牌子官兵没见着,他领着三百团练反倒跑在前头,孙大人部下十余万雄师在哪呢,没见着。说不悔怨那便是假的,吕长海自问都这把年龄了,也没希冀封侯拜相,实不必这般急吼吼的抢头功。
他是清涧团练的主心骨,一声低喝,三百团练便纷繁趴低,只剩一伙炮手抓紧玩弄着四门梯次安排的小炮。虎蹲炮,要居高临下往下打,也很费事,和火铳装填一样的做法,将麻布浸泡在桐油中,包住半斤重的压顶大铳子,硬塞出来,如此这般炮子便不会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