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北游伸手抹去桌面上的两字，稍略减轻了语气，“连我一个身在朝堂以外的人都晓得，庙堂争斗向来没有踌躇可言，正如疆场挞伐，是战、是和、是走，都要当机立断，前辈也是长年带兵之人，莫非连这等浅近事理都想不明白？”
徐北游道：“当时先帝和太后娘娘前后仓促离世，外有魏王和草原汗王，内有蓝韩党争，陛下要依仗蓝相掌控庙堂，以是才会临时哑忍让步，君相敦睦，只是现在不比畴前，陛下已经是知天命之人，蓝相却仍旧鹄立于庙堂之上，说句诛心之言，人间岂有即位二十年而不得独掌乾坤之帝王乎？”
然后他将那封写了个“韩”字的密信推到徐北游的面前。
厅内设有一张不大的圆桌，桌上有十二道菜式，却只要两副筷子。
徐北游双手举杯，看着清澈的酒液倒入杯中，答道：“统统都好，提及来也是多亏了张都督，若不是当初张都督脱手相救，我怕是已经死在端木玉麾下暗卫的刀下，也就没有本日的江都徐公子，以是我先敬张都督一杯。”
张无病再次沉默好久，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这都是陛下的意义？”
徐北游一行自中门而入，沿着以青石板铺就的骨干道来到正厅前，其间仆人张无病已经等在这儿，抱拳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南归，有些日子不见了。”
徐北游写下一个“帝”字，“二十年前，当今陛下方才即位不久，蓝相却已经登顶庙堂三十年，并且蓝相还是陛下的教员，以是不免相强君弱，此乃庙堂大忌，张都督觉得然否？”
舍内一片寂静。
张无病不动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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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游沉声道：“张都督，你不要忘了陈琼的了局，更不要忘了陈琼是谁的人，陛下的心机，真不难猜。”
徐北游这番狠恶言辞可谓是毫不包涵面，不过张无病没有半分起火神采，略微踌躇后，终因而缓缓说道：“既然南归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也无妨明言，在南归你来中都之前，我已经筹办好两封密信，别离是交给蓝相爷和文公的，时至本日，我也不以为蓝相没有还手之力，现在言谁胜谁败还为时髦早。”
过了好久以后，徐北游再度开口道：“如果平时，你是我的前辈，可明天在公言公，我称呼你一张扬都督，这些事理，我不信你不明白。”
说话间，张无病从袖中取出两封被火漆封好的密信，他以两指捏住写着一个“蓝”字的密信，悄悄一捻，灰飞烟灭。
这一次，张无病是真的哑口无言。
张无病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悄悄感喟一声。
张无病沉默不语。
张无病缓缓点头，“持续。”
张无病轻抿了一口杯中酒液，“猜到一些，不过我还是想听一听南归你如何说，同时我也但愿南归不要像某些说客那般，故作惊人之语。”
张无病的神采微变，他有些猜到徐北游要说甚么，不过还是悄悄点头。
徐北游轻声道：“话语惊不惊人，并非只是言者成心，说到底还是听者故意，徐某本日只为张都督陈述短长，分解局势，至于该如何定夺，只在张都督一念之间。”
张无病沉默好久，上身微微前倾，当真问道：“然后呢？”
徐北游将“韩”抹去，接着说道：“所谓韩党，实在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烟消云散，现在的韩党，与其说是先生的一人之党，倒不如说是由先生领衔的帝党，这场党争，与其说是蓝相和先生之争，倒不若说是君相之争，张都督觉得然否？”
张无病悄悄挥了动手，统统人悉数退下，只剩下两人。
徐北游拿过酒壶给本身斟了一杯酒，不过没有喝酒，而是用手指蘸了酒液，在桌面上写下一个“蓝”字和一个“韩”字，缓缓说道：“当今庙堂之上，蓝韩二党相争，此中各种利弊，张都督是久居庙堂之人，天然看得透辟，想来就不消徐某赘言了，徐某此来只是转述先生的些许话语。”
此时的徐北游身着深红色锦袍，外罩玄色比甲，腰束玉带，头上简朴綄了一个发髻，以一支墨玉簪子束起，不得不说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身行头以后的徐北游摇身一变，更加像是贵爵世家出来的贵公子，正如本日的张无病，头发已经蓄起，龙骧虎步，再也不是当初的守窟和尚。
徐北游缓缓说道：“有朋自远方来，一定不亦乐乎，只怕张都督并不想看到我来中都。”
都督府内非常冷僻，除了剑戟森然的兵甲，几近没有其他闲杂人等。
徐北游安静道：“张都督，是蓝相爷保举你为左都督不假，但是你不要忘了，同时也是陛下首肯了此事，都说上感君恩，可从未有过上感相恩之说。”
“北游先行谢过张都督。”徐北游又是拱手一礼。
酒是一等一的汾酒，已在西北军的地下酒窖中窖藏了十余年，本日取出，酒香四溢，如果有酒鬼在此，怕是闻香便先醉三分，更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酒液仍旧清澈见底，不见半分浑浊。
张无病沉默半晌，缓声道：“陛下和蓝相之间究竟如何，非是你空口白牙一说就能下定论的。”
张无病平平道：“也不尽然，当时你身怀诛仙，即便没有我脱手，最后也能够转危为安。”
张无病向后靠在椅背上，轻声道：“愿闻其详。”
张无病神采稳定，安静道：“入内说话。”
在此以后，徐北游就再也没有毫不遁藏地直视过这位病虎，直到明天。
徐北游行礼，“徐北游见过张都督。”
徐北游高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北游平平道：“张都督是真的不明白？还是非要徐某把话完整说明白？要‘倒蓝’之人不是先生，而是当今陛下，要张都督做出一个定夺的，也并非是所谓韩党，而是帝党！”
徐北游放下已经空了的酒杯，直言道：“想来张都督已经晓得徐某的来意。”
张无病笑道：“南归不必多礼，我已经命人备下酒宴，为你拂尘洗尘。”
主客隔着桌子分而落座，张无病作为仆人，提起酒壶为徐北游斟满一杯酒，问道：“南归迩来可好？”
徐北游道：“若仅仅是徐北游口出此言，张都督天然能够当作是胡言妄言，只不过此言是出自当朝次辅之口，张都督又岂能当作是空口白牙？”
两人对视。
徐北纪行得前次两人这么对视，还是在敦煌城外的千佛洞，当时候张无病手里牵着一个小和尚，徐北游则是将知云挡在本身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