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玉白蟒服的男人恰是现在魏国的仆人,魏王萧瑾。
叶夏面无神采,但藏在袖下的手掌倒是微微颤抖。
卫国,或者说魏国,曾经的仆人是世代居于此的张氏以及与张氏并列的其他几大高阀,现在的仆人则是萧瑾。
“其心可诛?”萧瑾以两指挽起本身的一缕发丝,笑道:“这四个字用得好,我这心机呐,当年没能瞒过父亲,更没能瞒过兄长,可诛,却恰好又诛我不得,故而只能将我放到这外洋之地,又让我无旨意不得踏足中原半步,以期让我老死在这儿。”
齐王萧白被视作诸王第一,但是有个前提,那便是魏王萧瑾不入朝。只要魏王不入朝,齐王萧白才气排班诸王第一,如果魏王入朝,即便是潜龙在渊的齐王也只能屈居次席。
“如果他忍不下,那我也不介怀添些薪柴,让这把火烧得再旺一点,一个崇龙观灭门还远远不敷,如果能让江都城内的道术坊和紫荣观鸡犬不留,这火候才算充足。”
老妇人仅仅掉队男人半个身位的间隔,一行人走上栈桥,然后沿着舷梯登上一艘三层战船的上层船面。
从魏王宫的东北门出去再走十里摆布,便间隔船埠已经不远了,这处船埠被划作军用,专事停靠战船,四周周遭二十里内防备森严,等闲人等不能靠近半分。
萧瑾撩起袍角,用脚上云履在船面上悄悄踩了踩,笑道:“当年本王登岸卫国便是用了这类大福船,此船柁楼三重,底尖上阔,首尾昂扬,能容二百余人,如许的船,本王现在有一千余艘,足以承载雄师二十余万。”
叶夏不再在这个话题上胶葛,问道:“镇魔殿那边脱手了?”
萧瑾笑着摇了点头,望向远方海平线处的碧蓝海空,道:“朝发夕至,不过斯须之间,天翻地覆,只为一顶白帽。”
只因萧瑾生而知之,是为谪仙大材,且精于策画,萧氏父子又不得不消他,几经起伏以后,萧瑾权势日重,与蓝玉、林寒二人并列。乃至于萧皇即位以后,萧瑾与林寒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萧皇不得已行懦夫断腕之举,将林寒和萧瑾二人别离封王,一在西北草原,一在东海魏国,又使蓝玉坐镇中枢,这才将两人完整解除在中原朝廷以外。
老妇人,也就是叶家老太君叶夏,悄悄道:“雄师二十万又如何?还不是困于一隅之地。”
萧瑾雄师于九仙郡登岸,用时三年攻陷卫国全境,顺势灭去张氏、公孙氏两大卫国豪阀,叶氏、慕容氏、上官氏臣服,萧瑾上奏朝廷,萧皇将卫国改成魏国,并将其封为萧瑾封地。
她忍不住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固然两人已经是一甲子的旧了解,但此时仍旧是生出很多由衷佩服,跟从父兄十年逐鹿,终究换回一个魏王头衔,到底是亏是赚,现在已经不好去说了,但有一点能够必定,魏王这个头衔绝对是实至名归,没有半分子虚。
东海之上有岛,约有三州之地大小,自成一国,自古为中原朝廷之藩属国,名为卫国。
她是历经卫国和魏国两代的白叟,暮年何时见过卫国有这等气象?如果当年的卫国有这等海军战舰,又如何会被不过三五万的江都海军于九仙郡登岸,然后被人家一扫而平。
萧瑾望向天空,轻声道:“我们两个也算是同病相怜了,一个天子,一个掌教,心有天下万方,所谋甚大,不是我们这些小打小闹能够对比的。镇魔殿那边,我的确是熟稔一些,不管是尘叶也好,还是第一大执事也罢,都有几分友情。”
天下者,四海也。
萧瑾,字怀瑜,其父是武祖天子萧烈,其母是大郑神宗天子之妹陵安公主,因为其母出身之原因,夙来为父兄所不喜。
如果萧皇活着,不管两人在朝还是就藩,都闹不出太大风波,可若萧皇去了,谁又能压住两人,尚还年青的萧玄?还是一介女流的林皇后?单凭一个蓝玉孤木难支,孤儿寡母一个不慎就要被这两位手握大权的“亲戚”给架空了。
叶夏淡然道:“可惜萧皇和林皇后打错了算盘。”
现在萧皇已逝,萧瑾独掌魏国于外洋清闲二十载,军政大权尽在他一人之手,与一国之君别无二致。
“朝廷和道门两看两相厌,我便借道门的手去摸索朝廷,看看我那位侄儿到底是如何个反应。”
次年,魏王萧瑾与海军都督羊伯符奉萧皇旨意,率军渡海征讨卫国。
“如许,我也能看一看我那位兄长是不是真的死了。”
萧瑾呵呵笑道:“差点忘了,另有草原上的阿谁莽夫,如果再让他趁火打劫,那可就真是大事有望,大业可期。”
哪怕是当明天子陛下也要称一声叔王。
萧瑾笑出声来,摆了摆手道:“不是我那兄嫂打错了算盘,而是他们死得太早。”
叶夏悄悄叹了一口气,道:“好大的志向啊,当真是心比天高,可恰好你的命却一点不薄,可谓是享尽人间尊崇,也不怪萧皇当年要将你放逐到这外洋之地,委实是因为你……”
“此次镇魔殿脱手江都,看似是箭指剑宗,实则倒是意在朝廷。”
“如果他忍下了,我就当道门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说着他摸了一下头顶,笑道:“就是少了一顶白冠。”
他伸开双手,抖了抖衣袖,道:“实在白蟒袍也挺好的,瞧着比那玄色的蟒袍亮堂多了。”
在男人的身后则是一众随行之人,有身着官袍的,也有披甲戴胄的,最惹人显眼的却还是一名老妇人,穿着华贵,气态严肃,面庞模糊还能看出年青时的秀美。
明天的船埠上走来一行人,为首男人身着玉红色宽袖蟒袍,未曾戴冠,只是以一枝白玉簪束住发髻,固然已经是半百面庞,但是皮肤细光光滑,瞧不出半点光阴沧桑的陈迹,仍旧能称得上面如冠玉四字。
老妇人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尽是战舰森森,忽地有些感慨。
叶夏嘲笑道:“我那兄长的性子比你的兄长好不了多少,身居高位以后便忘怀了血肉亲情,我在他那儿还比不得一个外人,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对我流露半分的。”
说着萧瑾指了指本身身上的蟒袍,“我大齐蟒袍以青、赤、黄、白、黑五色为正色,此中以黑为尊,黄次之,赤再次之,最后才是这青白二色,又因红色与玄色相对,故而红色排在了最后一名,本王堂堂魏王,号称是诸王之首,却恰好得了这么件红色蟒袍,兄嫂的厌憎之意,可见一斑啊。”
四海者,东、西、南、北也。
现在在当年张氏府邸的根本上,又兴建了一座恢宏王府,或者干脆说是王宫,王宫连绵十数里,占地二百余亩,放眼天下,仅次于占地千余亩的皇城帝宫。
大郑简文五年,定鼎一战,萧皇大获全胜,江南陆谦毁灭,天下大定,萧皇于东都城外祭天即位,立国号为大齐,改元黄龙,追封其父萧烈为武祖天子,册封其异母弟萧瑾为魏王。
想来萧皇在定鼎一战后便晓得本身景况,明白此世长生有望,以是早早为新君布下了背工。
萧瑾背负起双手,望向中原齐州方向,淡淡道:“这一点,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
相较于年青人,这位男人的气态更加严肃,只是这份严肃并不流于大要,而是藏在一举一动之间,并不决计端起架子,却自有一份安闲安闲。
叶夏稍稍抬高了声音,缓缓地一字一句道:“其心可诛!”
“如许,我们就能等着掌教真人再次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