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霁下巴掠过净霖的发，似是偶然，只道:“看来毒已流经满身，怕是没法自行驱除了。我好人做到底，捎你一段。”
净霖没见过龙，内心正想着别事，便未接话。两人要入堂时，黎嵘忽地问:“后颈怎叫人咬了？”
“你这一觉睡得忘了七八。”黎嵘与他一起下阶，边走边说，“睡了整整一天呢！还当是昨日呢。”
华裳夹不住花生，便弃了筷，用手来。她丢着花生米，就着几口酒好不舒畅，闻言只问:“那你前夕去那里了？袍子都皱成麻花了。”
黎嵘看着他，笑道:“好小子！还喝傻了不成？你自个返来的啊。”
“恰是如此，还望父亲差他出门。”黎嵘说，“他修降魔剑道，以浩然正气承渡己身，又心化咽泉，越是邻近紧急关头，越需身置险地。若让他待在家中，闭关百年也一定能过此境。”
“是啊。”苍霁眼中露了点妖物狡猾，“要折此人，攻身为下，攻心为上。他秘闻为剑，能将统统强击视为磨砺。又因为心与剑类似，绝无杂质，故而能降魔数年不受外侵，始终如一的死守己道。”
黎嵘说:“陶弟固然为人机灵，却未曾历练过。父亲……”
苍霁打着哈欠，靠壁见天气渐暗。华裳拣着对味的菜吃，见状问:“爷彻夜还出去吗？你如果还宿外边，早晨我便自去寻食了。”
净霖毫无知觉:“我？”
华裳听出味来，说:“你不与我们同归？”
苍霁瞧着他，已知酒里是甚么东西，却还要故作不解，体贴肠问:“当下感受如何？”
净霖快速睁眼，见熟谙的屋顶就在面前。他翻身坐起，正对着本身的松窗。天还没亮，他于半暗中摸了摸鬓，一片枯燥。冥冥中仿佛有甚么断断续续，他只记得水好烫。
“父亲谅解你前几日鸣金台上辛苦，不叫人打搅。”黎嵘说，“经此以后，你便更须谨言慎行，别让别的兄弟拿着把柄。父亲既疼你，该罚的时候也比罚别人更重。”
苍霁笑了笑, 抬唆使意他能够随便分开。净霖回身几步, 忽地滑壁而倒, 人不及着地, 便被苍霁从后托抱起来。
君父收了八子，净霖该排第七。但他往上与众兄弟反面，背后常被编排往下，让当时牙牙学语的清遥听了，就一向九哥九哥的叫。
他俩人入堂，君父正听陶致手舞足蹈的说着甚么，见他二人来了，便指着陶致，说:“听听。”
净霖却道:“南边诸妖未决，北边苍龙仍立，不必歇息的。”
“没伤着就成。”黎嵘说，“克日父亲便要担负盟首，你万不成松弛。”
净霖听得他们扳谈，却有些游神。他总感觉本身忘了甚么紧急事，摸索归去又白茫一片。他前夕可遇着甚么人？怎连一点也记不起来。谁对他动了手脚？
“我无务职。”净霖说，“没有可罚之处。”
净霖一脸莫名，黎嵘也只扫见他后颈衣领压着点红色，不及打量，先放心道:“该是蚊虫咬的。”
净霖本就热得哈气，此时在这蒸腾闷热中汗更渗流不止。他眯眼拽紧领口，抵着苍霁的胸膛。
净霖臂攀墙面，一句“热”被抵回喉中，吞咽下去。
净霖深知药性未除，他夙来独行独立，从未与同门兄弟谈过风花雪月, 底子不晓得这药本是下三流的手腕。任凭你修为近臻，只要还是精神凡胎，一概逃不掉。当下只想着归去自解, 便微微点头。
苍霁说:“我如许洁身自好，是那般经常宿夜不归的人么。”
华裳踢着脚，说:“若想将这剑使得更久些，藏锋敛锷方为上策。九天君现在让他树敌无数，说是爱子，我看不像。何况这个净霖秘闻为剑，他修的降魔剑道与旁人分歧，是孤注一掷，性命皆系于这一道一剑之上，如果来日遇着甚么变故，失道则剑折，剑折则身毁，身毁则心死――救都救不得呢。”
“但他若能抱守一心，岂不是愈挫愈勇，油盐不进？”华裳尾巴快速冒出来，她思考道，“秘闻为剑，当真说来，算不得故意。那胸腔里都是利刃，要摧贰心志不轻易，不然这些年邪魔对他岂会闻风而逃，怕得两股战战。”
君父拨着茶盖，说:“此事已定，无需多谈。净霖，前几日鸣金台上守得标致，这几日正深思着赏你点甚么。可有甚么奇怪的？”
净霖掀被，见本身穿着完整，银冠正置于小案上，连摆放的方向都是他一贯的模样。他皱紧眉，浑身除了腰间略酸痛，竟再无异象。
苍霁说:“我有一宅在巷中, 内备主子三两, 是个极其清幽的憩息处。你若信得过, 我便引你去。”
净霖颊面已起了红色, 他犹自强撑平静, 神采不改, 对苍霁点头说:“……尚可。”
净霖咽着净水, 凛冽的冰水灌溉在喉头, 总算冲下甜腻感。腹间却如火撩蹿, 热海潮涌在四肢百骸。净霖烫得汗滑不宁，指尖都泛了红。
陶致对他二人挺了挺胸，说:“四哥、九哥，父亲差我去北边守地呢！”
晨时净霖去拜见父亲，在廊下遇着黎嵘。黎嵘见了他，抄了杯热茶递畴昔，问:“唤你出去，怎地还与人喝了酒？”
苍霁见净霖已热得额间覆细汗，领口半开，倒也不急，只说:“此毒我略有耳闻……需我帮手么？”
净霖说:“没有。”
苍霁抬腿踹开院门，穿廊折路。这院子果然清幽，竟连个鬼影也见不到，甚么“主子三两”，清楚是他临时鼓起搭的。苍霁抱着人下阶，抵开一处房门。内设邃密，屏风床榻一并全面。苍霁却恰好要带着净霖绕开屏风，打帘过一洞门，里边竟是一处团腾水雾的热泉池。
君父打量着他，说:“现在修为到了哪个地步？”
说罢将人捞于臂间，抬步入了巷。净霖已烧得指尖发麻，汗浸在衣料，使得苍霁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清楚切近。他半阖着眼，见得苍霁面庞昏黄，神识已堕入浑沌，口中话语皆落呢喃，浑身已软。可他却仍掐着掌心伤处，迟迟不肯藏匿于炎热间，徒留一点腐败对苍霁含混的“多谢”。
净霖湿哒哒地抬眸望着他，见他将金珠一颗一颗的推动本身的袖中。那珠子们一溜的顺着臂滑出去，被热水舔湿的衣物皆贴在身上，硌着珠子好生难受。苍霁仿佛晓得他难受，长指紧跟着珠子擦进他袖中，撩着净霖的内侧摸寻。
“要看他遇见谁。”苍霁玩转着金珠，意味深长地说，“总有一劫。”
净霖少见地暴露惊诧，他又极快地冷下脸，说:“那昨日怎不唤我？父亲怕已等急了。”
“话虽如此。”黎嵘迟疑一下，说，“上回我去北地与那苍帝谈判，草草了事。他昨日反倒先来了帖。”
净霖当真一愣，说:“睡了一天？”
净霖嗯声，问:“我昨夜如何返来的？”
净霖痴钝地回想，已然记不清昨晚的那几个地痞。他喝着热茶，说:“打着打着就喝了。”
“净霖。”君父唤回净霖的神识，只说，“如此这般，你便再度南下吧。”
苍霁金珠抵在指腹间转动，他说:“南边盟约已成，一棍子下去惊涛骇浪。你自与琳琅说这句话，她便明白如何做了。”
君父点头奖饰:“你怀天道，专注一心，确切要比别人更快些。待入了臻境，就有辟谷之能，身脱凡胎。”
他指尖摩挲而出，带着净霖的手指送到唇边，忽地咬了净霖一口。净霖却似如久旱逢甘霖，想再撤手也来不及，被卡着脖颈迎起脸，承着他自上而下地吮吻。净霖脑中轰然，而后便变得非常恍惚。他陷于水波闲逛中，热浪渐打在腰侧。
净霖探指摸到后颈，说:“也许吧。”
苍霁叹道:“卖身渡人去了。”
净霖被他的手指惊得颤栗，喉间溢出仓促的感喟，退步要逃。苍霁翻手就将他握健壮，逗|弄道:“我热得要死，既然不要我帮你，便由你来帮我，算作我这一起当好人的酬谢。”
净霖略做沉吟，说:“差一分入臻境。”
华裳岂会轻信，苍霁也不睬她，指间拈着一颗平平无奇的金珠，迎着傍晚看了又看，只作冷哼。他迩来老是没启事的哼，也不晓得哼谁。
君父顿时扶膝而笑，说:“傻小子，父亲一年能赏你几次？你平时驰驱在外，紧着本日，求个憩息光阴也是行的。”
净霖感觉那里在痛，使得他仰颈喘气，又被监禁在壁与水间逃脱不得，逐步连脚指也伸直而起，模糊中仿佛身化成水，在巨浪鞭挞中随波逐流。
坚如铁壁的墙面堵着他，净霖似如被揉碎了。银冠摇摇欲坠，发被水浪冲得散开，他的热他的烫皆被人玩|弄于指掌。这墙还要压着他，催着他张口。
苍霁已褪了外衫，蹲身牵起净霖受伤的手，端在面前打量，高耸笑一声，说:“我将金珠还于你，还带你来此。我算是好人么？”
“多谢美意。”他掐着掌间伤，以痛醒神，“不敢叨扰。”
净霖回声，退身而出。
黎嵘点了点他，说:“喝酒误事！”
“我自有去处。”苍霁眼眺山间云雾，“我看九天君数年磨一剑，只将这剑磨得锋芒毕露、锐不成当。”
华裳说:“帖子也递了，姐姐也去了。转头再在北地见着九天门的人，打还是不打？”
苍霁便放开人，将净霖置于水中。净霖突然下水，热流酥得他撑臂伏沿，刚才喝下的凉水都被搅成了滚烫，喉间齿间甜腻渗参，让他既有力又烦躁。他在水雾中蒸得鬓边湿透，一时候竟辨不清身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