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香香认出恰是本身几日前奉上的蔻丹盒子——内里盛的是嫣红色粉饼,若碾碎少量融开在蜜膏里,就能涂到指甲上,可保持半月不退色。
不知是因走路多,还是羞赧,脸颊微微涨红,却更加出落得跟一朵芙蓉花似的;只穿戴一身蓝底碎花襦裙,单布裤子,脚上穿戴旧却干净的绣花小布鞋,只往那儿一站,简朴而洁净,俏生生得动听。
小院儿里很静,只剩下风声和花叶飘零的簌簌声。天涯的落日已然西坠,暖和的橘色光晕投射在空中上,将两人的影子拖拽得老长。
屋内里的安插已经焕然一新,固然比不得景仁宫寝殿里的豪华和瑰丽,但比起刚出去时,却不晓得温馨多少,窗幔和床帘都是新换的,被褥也垫厚了几层,玻璃罩窗被擦得很洁净,桌案上的粗瓷茶具也很洁净,香茗悠悠,闻着那味道倒是不赖的新茶。
但看镜中人,身姿被华丽的宫裙勾画得端丽而贵气,周身都覆盖在一层淡淡的光晕里,眸似秋水,腮若桃花,恍如果那画中走出来的普通,美得令人堵塞。
落日垂垂在天涯退去了色彩,朝霞仿佛一片片瑰丽的花海,悄悄绽放,又悄悄残落。弯成一把镰刀的弦月,已经在阴翳色的云层后暴露了一丝真容,戌时的夜色,正一点点满盈而来。
苑里俄然起了风,春暮夏初的风,异化着乍暖还寒的气味,顺着雕花窗棂吹出去,带着一股淡淡花雾,淡淡的熏香。
昨夜下过一场微雨,莲花池里蓬蓬的莲叶都被打得有些委谢,唯独是后苑里一棵红色的桃花树,过了花期,仍然绽放得很好。
紫檀雕花彩绘镶宝石的嫁妆前,侍女每拉开一间,层层叠叠的抽屉隔角,内里一格格,一扇扇,都耀出灿烂的珠光光彩——金嵌珍珠耳环,累丝红宝石蜻蜓簪,银镀金串珍珠流苏,铜镀金点翠钿花,桃红色瓜形佩,镂空嵌珠石扁方……宝光潋滟,精美奢贵,让人目不暇接。
司徒香香站在树下,风拂过,那些斜斜低垂的枝干微微颤抖,枝上开满的团团簇簇桃花,有些花蕊吐芬,有些则还是花骨朵,她轻拈起一枝悄悄地嗅,扑鼻都是清甜的芳香。
寝阁两侧是两道玉轮门,中间是乌黑的墙。初夏时节,缠枝藤萝都开好了,大片大片紫色的花海铺陈得肆无顾忌,蒸腾起一抹浓烈的花香,仿佛置身梦境。
月光像轻柔的银色纺纱覆盖着空中,浅淡的光晕透过月檐下的风铃,折射在他的身上,在那雪绸锦袍蒙上一层迷离的乌黑。有一种叫作情素的东西悄悄弥散出来,在两人的周身缭绕不去。
此中一个丫环捧来极新的旗装,铺展开,瑰丽豪华的绸缎,流光四溢。托盘上,是一袭石青色团锦珊瑚彩襦裙,杏色织染云纹小坎肩,配着一双月白缎芙蓉纹花盆底旗鞋。等司徒香香穿戴好,坐在菱花铜镜前,再由侍女为她打扮。
八月的槐花还在飘香,转眼玄月已至。宫城里栽植着丛丛簇簇的秋菊,各色种类、各种光彩,有单瓣、有重瓣,有平絮、有卷絮,有挺直的、有下垂的,繁多而庞大。满城的菊花意态伸展,将寂静恢弘的紫禁城装点得金碧光辉。
街上还是很热烈。街角边的摊铺里,掌柜的正拿着算盘,盘点着一日的账目。隔着几间茶坊,另有酒坊的伴计,举着扫把,将匾额上面沾上的灰尘清理洁净。街道上,糖炒栗子的锅铲声,热馄饨的叫卖声,水车缓缓驶进的车轮声此起彼伏。
四周琉晶帘在风中摇摇摆曳,入耳都是一阵清脆的响声。内里一方紫檀木长案几,案几上是藤木绷子,和几块乌黑的绸缎。一侧还安设着金錾雕花的熏笼,早有奴婢熏了香料,丝丝缕缕的白雾跟着曳动的纱帘浮散出来,飘漂渺渺,仿佛江南浩淼的烟霭……
此时月已至中天,风停歇了,府邸里的花树还在簌簌颤抖,淡淡的月光透过富强的枝叶,在地上筛下一层温馨的疏影。莲花池里,月影昏黄,有一抹清幽的香息悄悄浮动,呼入鼻息,莲香醉人。
半晌后,一抹感喟声在头顶响起,转眼,她就被拥进一个温热而健壮的度量。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发顶,鼻息间到处都充满着他身上好闻的熏香味道。司徒香香怔怔地被他抱着,斯须,感受他将头深深埋进本身的颈窝里,两片薄唇隔着轻浮的衣料触碰到肩上的肌肤,惊得她连呼声都忘了喊出口。
她始终记得初见时的阿谁早上,明灿的阳光洒在一袭冰缎锦袍上,沐浴在阳光下的清俊男人,周身都泛着一层如烟白雾,清浅瞳心,仿佛倒映着一弯湖光山色,明丽而轻暖。
夜色有些凉,清俊淡雅的男人和衣坐在朱红的门槛前,倚靠着砖墙,瞻仰着头顶的一轮满月。如银的月光仿佛雪纺普通洒满在街巷里,连花香都跟着喧闹下来,只要骏马打的几声响鼻。
上官红出浴,肩膀的肌肤就像剥了壳的鸡蛋,细致柔嫩,身上果然是带着一股子异香。湿漉漉的头发搭在后背,遮住了紫红色的刮痧痕,水蛇似的妖娆。
街道两侧清幽宽广,绿柳成荫,平素很少有车马和行人颠末,平坦干净的路面,连落叶都打扫得规整。暮春的阳光轻柔地洒下来,洒在那些层次清楚的青瓦和飞檐上,闪动起一层迷离的光芒。
那是一套纯红色的长裙,款式有别于旗装,略带着些前朝遗风,裙裾很宽,裙料纯白,装点着一团团淡杏色的花瓣。细细的灿烂金线,在襟口、袖口和裙摆上勾画出一圈水纹镶滚,熠熠生辉。再配上一件月白缎小坎肩,娇美中带着贵气。
一滴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水珠,悄悄坠在他白净而苗条的指尖——透着清润的阳光,灿烂迷离,闪烁着一抹动听的光芒。但是,只斯须,那水珠就从指尖滴落,落在紫檀木桌案上,晕开一抹淡淡的湿痕。
讲求的红木方桌,上面摆着粉彩方花底茶杯。小厮捧上来新沏好的西湖龙井,元寿取了两只杯盏,顶级的香茗,就如许只做烫杯之用。
一桶水,两桶水……先是沐浴,然后再刮痧,寄意着去垢去毒,贞净明净。宝阁里盛着各色花蜜,香膏。每一桶水换下来,都是绯色的红,仿佛感化了花香的胭脂。丫环们用犀角柄发了狠去刮,本来白净洁净的背,瞬息就被刮得通红。
而自她进府,就一向住在西侧的苑子里。偌大寝阁,极其敞阔敞亮,面开五间,前出廊,檐下施斗栱,梁枋上,还装潢着淡雅的苏式彩画。窗扉和垂花门都是用上好的楠木雕镂的,锦底、万福万寿的裙板隔扇门,窗棂上,雕饰着万字团寿纹步步锦支摘窗。
却发明不是用瓷碟盛放,而是一方红木嵌金银丝椭圆盘——圆盘中心,糖醋烫过的鱼肉,一颗颗裹在乌黑的鱼骨上,橘红若珠玉,喷香扑鼻。酒酿蒸鲥鱼。
顺着北面的菱花窗,可见府宅里通阔的莲花池,灿烂的星辉洒在水面上,影影绰绰,仿佛一池碎碎的银。池面上另有蓬蓬的莲叶,模糊一抹嫣红,倒是莲花半开未开的花苞。
寝房的外阁一样是面阔五间,垂花门,步步锦轩窗。南北各置玉轮门,一道挡着轻浮的纱帘,一道垂着琉晶帘,藕荷色的花帐轻绾,将整间阁室豆割出分歧的光晕,堂阁又和苑中的景色相通,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