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士点头称是:“昔年庄周梦蝶,不知是庄周梦中变成了胡蝶,还是胡蝶梦中变成了庄周。梦中之事,真真假假,贫道睡着时天然分不清。可醒来后,贫道还是晓得,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然后展颜一笑:“仙长说得倒真成心机。不过依我妇人之见,仙长定是对凡人间的女子看不上眼,才臆想出了这么一个‘柔儿’,在梦中与她相见。仙长,你说我这话,是也不是?”
小羽士恭敬应道:“夫人客气了。祥云观是国公府中的私家道观,观中的端方天然是国公爷和夫人定的。夫人感觉能够,那定然能够。”
而后,再无人提这话题,小羽士只是说些风趣的事,不时将世人逗得发笑。
再饮了半晌,宴席便散了。此时小羽士已有了几分醉意,向世人告别后,他在三管事的搀扶下,行动不稳地走了。
这最合小羽士的情意,当下他稍一想,答道:“那就每日的申时。”
席中,顿时一片惊呼!
小羽士天然不敢擅闯后花圃,他是应李国公之约,由三管事相请,来赴后花圃的家宴。
在这等场合,劈面夸女子仙颜,本是失礼之举。但小羽士本就年青,说这话时他目光清澈、神态安闲,让人听了只感觉他语出至诚,哪肯生出半分恼意?
“说是有,”小羽士眼中尽是思念,他密意款款地说道:“这几个月来,贫道常常会梦见一个绝色美人。在梦中,贫道和她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她便是贫道的意中人。只可惜在梦醒以后,贫道却不知,这尘凡间,到底有没有这美人。”
酒过三巡,国公爷问道:“仙长,看你随身照顾有紫竹箫,想必精通箫技。不如就请仙长吹上一曲,也好让我等听听仙音。”
他掩住这绝望之情,喜笑连连,顺次向世人敬酒。不一会儿,席间氛围便热烈了起来。
当时,月光刚从一片白云中溜出,正正将一束月光,洒在他身上。这唇边含笑的小羽士,便真似要在这月光中,飘然欲仙,乘月归去!
国公爷恍然大悟:“以是夫人就特地制造了,让天青子出错的机遇。”
他这话一说,众丫环个个喜上眉梢。
说完,借着几分醉意,小羽士洒然走到席间,解下身上的紫竹箫,置于唇边。
她叹道:“这天青子的确是大才,我国公府怕是留不住他。如果他对柔儿没有非分之想,那他看中哪个丫环,我便送给他,也好结个善缘。可如果他对柔儿有了别样诡计,呵呵,这国公府,他怕是来的,出不得!”
看他醉醺醺的模样,世人有些好笑,也感觉他更实在了几分,再不似神仙中人,不过就是一个敬爱非常的小羽士。
听她开了口,那姨娘才抿嘴笑道:“夫人说得极是。可爱我膝下只要一子,并无一女。不然,真不能放过此等夫君。”
小羽士再举杯遥敬国公夫人:“贫道刚进重庆府,便听全府哄传夫人和顺贤淑,斑斓不凡。待见到夫人,贫道才晓得,这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远胜闻名。贫道谨以此杯,祝夫人如月上的仙娥,芳华永驻,仙颜永久如昔!”
这话惹得一阵大笑,那些小丫头们自是羞怯,可在羞怯的同时,却又禁不住地拿眼,偷瞧这可儿的小羽士。
入坐后,李国公端起桌前的夜光杯,举杯遥敬:“仙长来府数日,我事件繁忙,都未及请仙长一聚,实在是失礼。本日设下此宴,一则是不负这大好明月,再则是为仙长拂尘。仙长,请饮此杯!”
国公夫人秀眉轻蹙,往四周淡淡扫了一圈。她视野所过,众丫环都垂首屏气,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羽士饮了后,举杯回敬:“贫道承蒙国公爷邀约,来此繁华之地,竟于闹市当中,妥得了一方清净,贫道感激不堪。贫道谨以此酒,祝国公爷福体安康,祝国公府和美晶盛。”
国公爷想了想:“若说是真,这事过分匪夷所思;若说是假,看他神情倒不像是作伪。哦,我明白了,莫非夫人是思疑,这天青子对我家柔儿怀有歹心?”
国公府端方甚严,众丫环无人敢出声。可那一双双美目,却似糖样地粘在小羽士身上,再也离不得分毫。
月明星稀。
国公夫人大奇:“这话倒是风趣,不知仙长有何说法?”
国公爷倒是有真才情的,举杯敬了小羽士一下后,说道:“听仙长的箫声,似饱含思念,莫非仙长已有了意中人?”
一缕轻音,袅袅飞起!
国公夫人淡淡说道:“高朋在此,惊呼些甚么,没得端方。”
国公爷见了一皱眉:“去是能够去的。但如果常常去,不免扰了清净,对道尊也是不敬。如许吧,仙长商定一个时候,在这个时候内,府中各色人等都可去。过了这个时候,那就免了。”
夫人点头说道:“我家柔儿的隽誉传遍天下。若天青子想借着入住国公府的机遇,将我家柔儿支出房中,就此美人、财产、权势尽入囊中。那这主张,他倒是错得离谱!”
夫人点头:“夫君说得恰是。”
国公夫人大喜,以袖掩面,饮了这杯后,笑道:“仙长说我是月上的仙娥,我看仙长才是神仙中人。仙长一来,我府中的这些小丫头们,一个个都脸可就红了!”
“哦,这事倒是奇了。”国公夫人问:“仙长梦中的意中人,可知叫甚么名字,长得是何模样?”
“说是没有,是因为贫道一心向道,向来都在山中苦修,对男女情事从不在乎,天然真是没有。”
国公夫人美目轻扫,将这统统看在眼中,不由悄悄一叹,然后笑道:“果然是绝好的箫声,更是绝好的男人。”
今晚是家宴,除了国公爷和夫人外,另有小妾一名,生得极是妖艳。另有二公子和三公子,至公子和柔儿却没来。
时有清风轻徐,拂动着小羽士的道袍。衣袂飘飘的他,这乍一看上去,端的是,从天上乘月而来的神仙。
国公夫人没答他的话,却问道:“夫君感觉,天青子所说的‘梦中柔儿’的事,是真还是假?”
国公爷大赞:“夫人真是女中诸葛!”
无声处,却不足音似袅袅,让人回味沉浸。
当如许的小羽士,唇含浅笑地呈现在后花圃时,满场的莺声燕语,便快速一静。
这事,就这么定了。
“夫人,今晚你倒是何意?这天青子漂亮萧洒,气度不凡,实在是女子的良配。你却许府中的婢女去祥云观敬香。你也看到那些丫环看天青子的眼神,恨不得立即自荐床笫。天青子再是得道高人,可毕竟幼年。如果受不了这等引诱,污了那道家清净地,那岂不是你我的罪恶?”
大宋皇族的人,太多有几分诗意。就说先帝徽宗,固然昏庸失国,但艺术天禀之高,史上罕见。本日月色大好,李国公一见之下雅兴大发,就于后花圃设席,邀月共品美酒。
月光如水,洒在小羽士的脸上,让他那清秀的脸更是莹莹生晕。因而这月下郎君,更是都雅了三分。
国公爷举杯说道:“既然是梦,那说他做甚么?昔年李太白说,人生对劲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今晚明月恰好,我等就莫孤负这良辰美景。来,且举杯,喝酒!”
小羽士回道:“刚管事来唤时,贫道正在练箫,就顺手将这箫带了过来。既然国公爷有令,贫道自当顺从。”
一时几人举杯,痛饮一杯。
月上中天,时候已不早,也不知几个丫环跟国公夫人说了甚么,夫人就说道:“仙长,我府中人大多崇尚玄门,常日里也想去祥云观敬柱香,礼下道尊。可不知如许会不会打搅到仙长的修行?”
李国公大笑饮过。
起先温馨,清平淡淡,继而转浓,垂垂密意。情深至极处,便有哀伤产生。哀伤渐浓,又渐淡,终究消逝无声。
众丫环看得神魂俱醉,也不知有几颗女儿心,就在这一刻,系在了,这秀雅如春竹的小羽士身上。
柔儿没来,小羽士早有预感当中。似这等富朱紫家,未出阁的女人天然不会会晤外客。若非小羽士是方外之人,今晚的家宴,怕是国公爷的妻妾都不会现身。可固然明知如此,小羽士的内心仍免不了绝望。
夫人轻柔地别了他一眼,嗔道:“贫嘴!”
小羽士苦笑点头:“贫道不知她叫甚么,也不知她从那边来,更不知她现在又在那边。贫道见她长得轻荏弱弱、娇娇怯怯,便称她为‘柔儿’”
国公爷这话一说,小羽士心中就是一动,当下答道:“若说意中人,贫道便是有,却也是没有。”
小羽士走后,后花圃里,国公爷和夫人挥退了别人,有了番对话:
“直接赶他出去,能够有所不当。天青子毕竟是夫君你亲身写信,厚礼请张天师保举过来的。如果只凭些许思疑就将他赶出去,张天师脸上不太都雅。”
“夫人说得极是。这天青子再是良才美质,但我家柔儿乃是天潢贵胄,岂能下嫁给他?那样,必成全天下的笑柄。哼,若他真打了如许的主张,我再是惜他敬他,也必容不得他!夫人,既然你有这思疑,为免除后患,我明日便将他赶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