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梦麟几个庶子虽名为庶出,实与嫡兄普通养大,因庶出,褚梦麟格外要养他们气势,恐出门叫人小瞧了去。分歧此时内里一个十4、五岁少年正年青气盛之时,竟与官吏起了争论,进而大打脱手。他爹原做高官之时,这便不算甚事,他爹现在不做高官了,他也没了荫职,便是大事。
话说,李长泽自九哥处听其话意,并无起用褚梦麟之心,便放下一颗心来。虽说朝廷官员大半是读书人,好歹都有些公道之心,然朝堂行事,总免不了些个商定俗成。凡事一旦天子与辅弼皆不反对,除非激起公愤,不然此事便算是定了。洪谦之任命,便是因九哥发起,时任辅弼梁宿并不反对,故而成行。眼下不消褚梦麟,亦是官家与辅弼默契使然。
田晃与靳敏两个互换了个眼色,又一齐看向丁玮,朱震于旁并不吭声。丁玮道:“此事任凭圣裁罢。”褚梦麟又不是李长泽儿子,当不得李长泽常常回护他,做人岳父都不管了,他们这些个外人又费甚力量去相帮一个不得圣心人呢?
公然,九哥看着了便极活力,虽有些狐疑李长泽先说褚梦麟首倡征收盘费之事是为此事做铺垫,内心实不肯放纵褚梦麟,也命秉公查处。幸而褚梦麟为官多年,很有些积储,出钱为儿子赎了罪恶,又补了税,才算告终此事。一来一往,时已入夏。
本来可周旋事情,因这一闹,连褚梦麟也一道叫参了个“纵子行凶”、“罔顾法纪”、“兼并”。褚梦麟自退隐以来,因其矗立独行与帷薄不修,挨过弹劾并很多,现在连罢免还能叫人弹劾,也算是一样本领了。李长泽虽讨厌褚梦麟,目睹他因庶子放肆而惹来弹劾,还是不能平和,恨恨道:“参个甚?依法办了谁还能说三道四不成?凭他也配人参?没华侈了笔墨!”
自此宫里便流行食这油炸蝉蛹,自宫里而及宫外,又渐自京中传往各地,都觉得吃法儿是宫里传出,必是好物,天下蝉便遭了大殃,这也是后话了。
还是靳敏伸头来看了一回,便劝他:“褚梦麟老是状元出身,分歧平常百姓,处所上怕担干系,天然是要与朝廷说上一声儿。”
玉姐道:“你就吃它?”朵儿道:“娘娘休小瞧了它,这东西肥哩!拿返来拿洗洁净了,我那后娘总截了它去,取省下来一点子油,上锅里炸着吃,香!再能有点子盐沫儿蘸着,是小时候好吃了。”
朵儿上前将两只正爬蝉蛹捏了起来,看一看,道:“上头泥都蹭不见了,哥儿特长来我看看。”珍哥将手一伸,果有一层薄土,小楼忙说:“哥儿随我来洗手罢。”朵儿道:“知了猴儿爬出土,今儿迟早要下雨哩。”玉姐道:“怎生说?”朵儿道:“我也不晓得,这知了猴儿爱雨前雨后、入夜了时候往树上爬。我记取小时候儿没吃,早晨便点枝柴,往老树根子底下寻它。一个早晨我能摸好几十个哩。”
玉姐眼睁睁看着旁人都吃得,唯她吃不得,恨得不可,怒道:“待生了他,我一天吃一大盘子!”九哥道:“你说甚便是甚,一顿吃一大盘子也由你。你不吃我便陪你不吃,你吃了,我陪你吃。”内心却想,等孩子生出来都到春季了,知了都不剩几只了,却又上那里寻蝉蛹去?
田晃咳嗽一声,执起一份奏本来递与李长泽:“李兄还是先看看这个罢。”李长泽满目猜疑,田晃只作未曾瞥见。李长泽接了来一看,倒是弹劾褚梦麟,顿时面皮涨紫,怒道:“斯文扫地。”
李长泽神采变得阴沉,咬牙道:“此事我不好沾手,他种甚么因,便得甚么果罢。”
玉姐使手里团扇遮了口儿笑道:“你是猴子不成?那里翻出这个来了?”珍哥讪讪道:“不是我弄,是王赟。”这王赟乃是孝愍太子妃王氏娘家侄儿,颇调皮一个孩子,好事儿并不做,却好爬上趴下、跑来跑去,除开听课,余时一刻也闲不住。
恰他故乡县令是个书白痴,乃是举人出身,脑筋读得颇刚正,却又考不长进士。因不会仕进,又不是那纪县令曾有个皇后做街坊,这辈子能做到县令便是到头儿了。接了上峰之令,叫他查这兼并之事。他读书人,平生也颇恨兼并,以兼并令百姓流失所,引得国度动乱,非常不好。逮着一个褚梦麟,便丁是丁卯是卯地查他,又令补税。
本来这褚梦麟自罢免归乡,却不是个能闲得住人,正所谓囊锥露颖,好似身上拴着面铜锣,走到那里都要带出些儿响动。褚梦麟为官多年,很有些财产,不幸家中人丁浩繁,费钱人多。本来生存不愁,乃是因他做着官儿,又有个为相岳父,是以人皆与他便利。现在他获咎了老岳父,连妻儿都不与他一处住了,他又不肯逐了姬妾认个错儿,竟日里携着姬妾厮混,如此下去,有何出头之日?
便有处所官查他限田之事,他原是个官儿,自有限田数额,现在只算是个前状元,得免税限田数额便不如前。又他家中原有些个有官职儿子,现在也是白身,再无起复之望。另有些个姬妾原也是仗着他宠嬖,亦有些财产。老是叫人清理了。
听得阿兰都要流下泪来,听朵儿之意,她是有个后娘,天下后娘似梁老夫人与渤海王妃者少,想也晓得朵儿小时候吃了多少苦头。若非朵儿娘娘跟前比她资格老,她几要抱着朵儿哭一声“命苦mm”了。
玉姐也伤感,开口岔开了,对章哥道:“你可听着了,这人间并非大家都能饱暖,天下也不都是花团锦簇。”章哥忙应了。朵儿忙说:“瞧我,事儿都畴昔了,现想起来,也没甚大不了,总算是我命好遇着了娘娘,蒙老太公美意,收与娘娘做丫头。你们休要这般,这知了猴儿端的香,不骗你们。哪天我拿小厨房里使素油炸了,你们尝尝就晓得了。”
李长泽点头道:“该当如此。”肚里却又打起腹稿来,纵是公议,他这任辅弼,也须有个大抵章程才好,不然一问三不知,委实尴尬。
胡妈妈忙斥道:“你胡说来,娘娘怀着身子,如何好胡乱吃东西?”玉姐自有身,连兔子肉也不准吃一口,因九哥生肖是兔,今后忌了此味。听胡妈妈说朵儿,玉姐道:“我不吃另有旁人吃哩,如果朵儿想吃了,便寻些来炸了与她吃,多咱吃腻了多咱算完。不是说下雨前后多么?寻些就是了。”
褚梦麟忽一日收着京中宗子手札,言京中说他风评不好,请父亲束缚家人,权做收敛。褚梦麟心中不,以这宗子呆板冷酷,竟不复书,却又想既是京中对他有成见,本来同年等也不伸手援助,内里多数有他岳父意义,想来近期起复不得,不如另寻他途。此时他方感觉,不管做甚事,都离不得官员身份。又想曾与洪谦有些许友情,既是想求人办事,便须财物等,洪谦想是不甚好色,只好另以他物动其心。
作者有话要说:蝉幼虫啦,也叫知了猴,小时候一到夏天就想吃这个。下雨时候特长电筒去照知了猴,照返来炸了吃是好吃那一种,另有别做法,都不如这类好吃。肥脸看大师。
却说时已蒲月,今夏气候公然不甚酷热,玉姐便少量多辛苦。针线却不做了,因胡妈妈说妊妇做针线会伤眼睛。闲来无事,趁一早气候风凉之时往与太皇太后谈笑一回,返来便问一问章哥饮食,又问东宫诸伴读可有调皮之人,间或唤了珍哥来发言。
朱震道:“丁太傅讲课未归,不如等他来公议。”
却因男女大防之事,惹了无数非议。这却又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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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珍哥手里捏着两只蝉蛹出去与湛哥玩:“看这个,看这个,会爬哩。”将安氏骇得连摆手儿,又要将湛哥抱开了,且说:“好哥儿,可不敢拿阿谁,阿谁爪勾尖儿利,细心伤了手。”珍哥面上便有些儿怏怏。
余下两个心头都是一沉,眼下国库倒有一小半儿是因发官员俸禄而空,既有官员,又要有后辈受荫职,好似滚雪球儿普通,今后不定又是个吃钱庞然大物。凡这等冗官冗员,增时好增,裁汰之时却并不好裁汰,不然政事堂便不须如此忧愁了。
然褚梦麟自罢免以来,诸事不顺,地步也要征税了,本来带着地步来相投农夫也渐次离了去。办事须有银钱,现在朝廷有鼓励工商之意,不若以此重发财。他夙来有定夺,想做便做,便卷起袖子来,先察何物紧缺,亲往穗州等处摸门路,便立意于穗州附近建个工厂,埋头招了人来做工。
便是褚梦麟昔日同年,听闻此事,也不好去相帮。实是他常日所为,很有些宠妾灭妻之嫌。哪家气走了老婆不再设法儿接返来呢?他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但不要老婆了,连端庄嫡宗子都抛京中了,反拥着姬妾回籍。
朵儿算得是崇庆殿里红人儿,又有玉姐发话,果有几个小寺人往御花圃里一寻,入夜时便翻出几十只来。拿往厨下洗净了,下油锅一炸,捞将上来洒上细盐。朵儿谢了厨下并捉蝉蛹小寺人各几陌钱,这才将两大盘蝉蛹拿来吃。碧桃、青桃亦住隔壁,朵儿让她们一道吃,这两个世仆出身,并未曾食用过此物,初时还只碍着朵儿面子,看那蝉蛹生得狰狂暴心,闭着眼睛往口里丢,嚼得两下感觉滋味极好,便展开了眼睛飞着筷子与朵儿来争抢,且抢且笑言:“饭要抢着吃才香哩。”
朵儿说得不假,当天夜里便下了阵雨。
李长泽心头大为意,脚步也轻上几分,回往政事堂说:“官家已允此议,命我等议个章程出来。”田晃伸头看了一眼,道:“这倒是先前未曾做过,非特要议如何收这税,还要议一议由何人来收哩。”靳敏道:“此事倒是不小,眼下只是数州郡,待今后商路修得长了,单是收税之人便要不下万人。这些小我由谁来管,又要设官,既设官,又要发俸禄……”
乃至轰动了九哥玉姐,使小楼来探听,听着说吃蝉蛹,吃到要用抢,玉姐忽觉着饿了,与九哥一道过来。闻着香味儿,玉姐更加感觉肚饿,无法胡妈妈死死拦着,不准她胡乱吃,急得玉姐直顿脚。
珍哥与这姐姐见得少,初时拘束,这两月见很多了,见玉姐并不端架子,言语间颇和蔼。又,珍哥家里听着多是江州方言,虽亦懂官话,听玉姐与他说江州方言,心头不免亲热。章哥年事渐见,父母兄弟面前还要强装老成,珍哥家里上头有兄长,倒是随和。
阿兰虽也是平凡人家出身,却比朵儿幼时好很多,听了便说:“这也吃?”朵儿道:“人饿极了,有甚不能吃哩?野菜榆钱知了猴儿都算好滋味了,饿急了时,蚱蜢蝗虫往火里一丢,烧熟了也能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