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谦如许说,秀英一想,也对,便收了票据。洪谦却又说:“咱家中事清算得如何了?来年开春便要上京。”秀英问道:“端的要百口一道儿走?去了京里,靠甚度日?是这里收了租子送到京里,还是这些都卖了,到京中置业?这些日子,我与亲家母也说话哩,她虽未曾京中长住,倒是晓得京中事儿,那边房儿也贵、地也贵,连吃喝都贵哩。这里房儿、地,折价卖了,往京中还不定能买多少哩。”
又朵儿与小茶儿住得近,也或听或看,晓得一二。那明智儿因苏先生爱食鸡脚,或偶然向先生请个假,往外走一遭,带回些鸡脚贡献先生,故而苏先生也准他个准。往外除开买鸡脚,也买些儿茶果或小玩艺儿返来,有与小茶儿,也有凑趣朵儿请其行便利。是以朵儿也晓得。朵儿晓得了,就是玉姐晓得了。
小茶儿既嫁,因明智幼年遭卖,本生姓氏已不记得,林老安人便叫他认了程福做个寄父,也姓个程,取个大名叫程智。除开玉姐与朵儿等叫惯了,旁处已有人换了称呼叫她“程智媳妇”,玉姐又许她三日假。
小茶儿听了,想一下道:“娘这家里便放心折侍着,这家里刻薄着哩,我……我还想服侍着姐儿。”袁妈妈道:“你便结婚,倒好跟着姐儿哩。休要想着那家是王府里出来,许有好,那处人多,恐也乱,传闻府君这里还好,京里人多,人多是非也多哩。咱本来那一家,那一个乱样,你当时也该记事儿了,总该晓得家愈大,事愈多。”
玉姐内心,看小茶儿和朵儿自与旁人分歧,明智是服侍苏先生,却也是自家人,并不是甚不三不四登徒荡子,且跟着苏先生,便也会识文解字,程老太公买他时,因是服侍苏先生,也拣那模样周正来买。配小茶儿,倒也算合适了。
秀英终是有些不舍江州,仍竭力一试,道:“那……金哥呢?他总落我娘家户头上。另有苏先生,他虽驰名,却传闻是开罪了皇太后,要不当年也不致叫逐出京来,我们去京里了,他一个白叟可怎生是好?又爱吃鸡脚,又神神叨叨,还总不识得路……”
厚德巷里左邻右舍不是与先出息老太公多少大哥邻居,便是纪主簿家这等厥后阴差阳错与洪谦、秀英佳耦说得投机,都说程老太公余泽,也是洪谦浑厚,方有此福报。赵家那处自从林氏死了,也与程、洪两家添了些来往。玉姐与九哥订婚后,各家娘子们不敷翻箱倒柜,要寻些儿好金饰,预备着玉姐出门子前添妆使。
九哥看也不看他一眼,尽管把墨锭装了。书童儿道:“哪怕自家写个字儿呢?是九哥自家情意。总拿贵重东西送,显得太上心了。好似……娶了媳妇儿,忘了娘……”说到后,叫九哥看得住了嘴。
这几日小茶儿面上不显,玉姐总觉她似有不当,便问她:“你这几日老是恹恹,有甚难堪事?说来与我,我与你开解一二。”小茶儿道:“也没甚,过年哩,想姐儿与婆家针线哩。”玉姐道:“不怕哩,我早做好,夹了毡子做根柢,好纳,穿起来又和缓又简便。”又歪头看小茶儿。
作者有话要说:玉兔x2:大爷才不是普通肥兔纸哩!
秀英道:“这内里详情,我妇道人家终不晓得,你既拿得准,走便走。只是……我娘与阿婆……”
何氏特别繁忙,秀英这些年待她家实在不薄,年节不消说,单是娥姐当年出嫁时秀英两番相赠,便已是代价不匪。先前两人处得再好,也是秀英带着些儿凑趣,现在恰掉了个个儿,洪谦已是举人,纪主簿也不过是个举人出身,且纪主簿恐晋身有望,洪谦来年赴京,不定就是个进士。纪主簿之升迁,也因与洪家处得好,得洪家亲家郦府君之允,代为保荐,欠下了一个大大情面。
秀英道:“我正算来。原没想她嫁到那家,现在看,却要多备些儿哩。我阿婆也曾与玉姐一分子嫁资,与我当年相仿,这里也算很很多了。却不好闺女出门子爹娘不与嫁奁,倒拿曾外祖母财不是?嫂子帮我想想,可还要添些甚好哩?”
眼看得九哥又要将祖父与松烟墨再转赠,书童儿不得不拦:“九哥都与了九娘,倒显得眼里只要媳妇儿了。”
小茶儿方放了心,又想了两日,终是先与玉姐说了苦衷。玉姐道:“明智儿现服侍着先生哩,我先问娘,若难堪,再问问先生。”小茶儿道:“若难堪,说不得,也只好作罢了。我总不与姐儿分开。”玉姐道:“又浑说,我且问去。”
玉姐与九哥订婚,两家欢乐,虽有几家原打量着搏一搏好与府君做亲家人不免腹内微酸,然申氏此处做了好几门亲,便酸,也有几个陪着一道被酸。郦、洪两家婚事又是洪谦落第以火线大张旗鼓使官媒登门,彼时洪谦身份这江州城里也不算次了,倒少了些口舌是非。
秀英道:“咱家根底这里,到了京里,没着儿式微儿。纪家嫂子说,娥姐信里说,便是有钱,也难京里寻觅着好房儿哩。且半子父母都其间,玉姐随我们去了京里,结婚时再送他返来?你……就这般捏得稳瓶儿,两家都往京里去?”
因苏先生发了这话,秀英便作主,将小茶儿许与明智儿,明智长小茶儿两岁,也长得高挑,袁妈妈素知他妥贴,且苏先生跟前服侍,应是知书达理。两人都是仆人,行事自不如玉姐般昌大,自放定到结婚,两月罢了,正年前结婚。秀英正与玉姐打家具,便顺手与小茶儿打张抽屉桌儿、买张床、与她一只带铜镜妆匣、两根金簪子、两根银簪子、一副金坠子、一副金镯子、两匹裁衣。将右边一处三间小小院儿与他一家三口儿居住,使袁妈妈与女儿、半子一处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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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儿全何氏眼中看得清楚,再不能似先前那般相处。又娥姐随夫上京数年,与父母骨肉分离,每有手札至,虽是报喜不报忧,何氏也看得出来,这京中糊口实比不得江州。洪谦赴京,何氏还想着,起码也要托他捎封信去。
九哥属兔儿,因申氏故,吴王妃对申氏所出儿子也略上心。盖因申氏不管做继母、嫡母,皆可圈可点,又照顾郦玉堂甚有功绩。郦玉堂是吴王妃少子,申氏对她儿子好,吴王妃自对申氏也好。九哥出世时,吴王妃也欢乐,除开面子上犒赏,又以将宫中赐与她一双玉兔儿与了九哥。等九哥长大,申氏便将玉兔儿交与九哥把守,哪料他转手赠与娘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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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妈妈连朝秀英说:“过分了过分了,哪家待下人这般好来?没得忘了本份、折了福分。乡间财主家姐儿也不过如此哩。”秀英道:“我稀有哩,你尽管收着。”玉姐自取了私房来,又与小茶儿一串珍珠链子做添妆,朵儿也有针线相赠,李妈妈亦与她一支金头银脚簪子。
却说秀英策画好了嫁奁,待饭后洪谦喝茶闲坐,不读书时,拿来与洪谦看。洪谦看一眼票据,道:“你看着办便好。”秀英道:“书画哩?家里另有些儿,却不敷上好。”洪谦道:“那也没甚大不了,又不是这二年便要过门儿,今后有是机遇弄来。”且另有苏半仙儿呢,玉姐出门子,他要不写些甚送来,倒不像他了。
秀英见他面色刚毅,显不是能劝得动,只得道:“若不急变卖,倒不费甚事,所虑者唯有玉姐嫁奁罢了。金银珠宝一类倒是现成,家俱便有些儿不凑手。娥姐入京,婚床者未曾带得,纪家嫂子提及便是恨恨,我总想与玉姐带张床走。”洪谦道:“你前几年不是也攒了些儿么?便叫他们动起手来,反恰是雇了船,载得动。”
秀英既不须变卖房产、铺子,便省了很多心,先寻袁妈妈来,如此这般一说,袁妈妈听闻与她女儿说亲,天然是心。然她们母女两个,拿主张却反是小茶儿,是以袁妈妈道:“儿大不由娘,我须问问那丫头哩。”秀英道:“她是个懂事丫头,内心明白着,如果旁个胡涂虫儿,我也懒待问你们,胡乱配了了账。寻你便是要问你们。”袁妈妈千恩万谢了,自去寻小茶儿。
那头因年关将近,秀英令人备了年礼,与她亲家走礼,玉姐亦将做好三双鞋子奉上。因江州冷是湿冷,她早与苏先生做鞋时便摸着门道儿,此时做鞋,皆是千层布底儿,麻线紧纳,她却别出机杼,再贴一层毡子,毡子既松且软,又暖又舒坦。再剪毡子做鞋垫儿,总比布和缓。
洪谦谛视秀英,半晌,方道:“半子是吴王嫡孙,不管那边,只要结婚,便须禀京中宗正,也须返京拜见祖父母。至于我,我们终须到京里去,干脆免遭二回罪了,雇几条船,带了家什,就京中安设下来。”反正他已经是举人功名了,迁往京中安设这等事,虽不太轻易,却也不太难。
小茶儿虽利落,终是少女,也不美意义开口来。玉姐道:“你不想说,我眼下便不问,你想说了,便与我说。只休要到事情太大,我管不了了才说。”小茶儿道:“也不是甚费事事儿,只是……姐儿今后,还许我身前服侍不?”玉姐笑道:“这是甚话?你自来这家里,便我跟前,今后你倒想往那里去来?如有个好去处,我自不拦着。不然,谁个会赶你走来?”
秀英见他主张必然,思本身已是洪家妇,今后荣辱老是系于他身,他既拿得稳,从一赘婿熬成了举人,又要考进士,浑身本事自是不须猜忌,承诺一声儿,又说:“家里这些人呢?也都带?”洪谦道:“留下两个看房儿,两个收租子,铺子里人不动,旁都带走。”秀英道:“那就须得雇两条船儿。”洪谦道:“雇便雇。”
何氏也拿出浑身解数来,与秀英拿主张,要多少缎子多少绢绸,金饰要哪些儿好,又有家俱要甚样,顶好要再放些儿书画:“你们家也是读书人,府君也好这个。”
何氏笑着接口道:“过了年,你家洪兄弟再中个进士,大姐儿出门子时也都雅――嫁奁备得如何了?既然妯娌是尚书家孙女儿,嫁奁想不会次了,大姐儿这副嫁奁可不敢轻了。看府君家九哥儿也是边幅堂堂,一副有福模样儿,将来怕不有大出息哩。”
“自盘算了亲,九哥起码会傻乐了啊!”诚哉斯言,是以六姐听母亲这般说时,也只要偷笑罢了。九哥得他媳妇赠鞋,可不正傻乐?乐一回,又翻箱倒柜儿,将一方名家所制松烟墨寻了出来,这是祖父所赐,他平素不舍得用,想玉姐师从苏先生,倒是用得着这个。预备着悄悄儿塞到回礼里去……
申氏喜不迭,转头归去便换上了。她虽待诸后代公允顾问,儿子儿媳也极敬她,儿媳妇们没少贡献这些,然九哥倒是她独子,口上不说,她内心玉姐天然与别个分歧。现这儿媳妇既懂事孝敬,又心机工致,如何不喜?
秀英道:“且是府君着力,与我们有何相干?”何氏道:“不是你们,府君怎就晓得他哩?应当。”秀英道:“这些年嫂子看顾我们这很多,有甚谢不谢?”两人客气好久,秀英方应了:“我与我们家那口儿去。”何氏笑道:“那可好,”又问秀英,“大姐儿已定了婚事了,何时过门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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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道:“那家里九哥上头另有三四个哥哥婚事未办哩,他家六哥定是京里吏部孙尚书孙女儿,结婚也要到京里,便拖住了。正恰好儿,我也不舍得玉姐这般小便要嫁人,多养她二年,总也养得起。”
小茶儿道:“娘,我免得哩。你好使我想一想。娘子肯问咱,便是青睐看咱,也不此几日。”袁妈妈应了,小茶儿一颗心七上八下,她与一小我有些好,那人却也是这家里人也不是这家里人,乃是苏先生身边服侍明智儿。这明智儿是苏先生书僮,却又是程家买来。小茶儿想,仆人家与她婚配成房,是做姐儿陪房,天然是要原仆人家里人才好放心。想着便不由愁肠百结。
去寻了秀英,秀英也略有些儿难堪,只说:“我须与官人商讨,你两个休要去烦先生。”玉姐应了。不想那头明智儿听了动静,心中焦心,又不好分辩,却叫苏先生发觉出来。明智是苏先生感染出来,苏先生一问,他倒诚笃以对。苏先生听了一笑:“我先时怎般与九哥说来?我又不是未曾娶过妻。你原是程老翁买来,今此处服侍笔墨,却不是我仆人,何不去寻故仆人家问来?我这里另有个安然儿可用哩,况你去了,我还好换个聪明小孩子,打重新儿教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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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英问何氏,也是有个原因,她与林老安人商讨,便是林老安人匀出那一份嫁资不算,秀英再添一份等值,凑作了七十二抬嫁奁,纵嫁与平常宗室,也很能看了。数量有了,这嫁奁究竟要怎生安排,也是个学问。秀英识得官娘子,也只要何氏一人罢了。虽说纪主簿也不是甚样大官人,老是衙门里混过,好歹晓得些儿。
玉姐公然看顾小茶儿,小茶儿与明智两个,都洪宅以内,小有说话来往,玉姐也曾听得一两丝风儿。她自家定了亲,当知小茶儿少女情意,只因之仆人婚配与仆人家有些儿分歧,是以未曾早过问。你道为何?这家中仆人,总比仆人家结婚晚些儿。服侍姐儿,总要待姐儿嫁了,才气有自家前程。或陪嫁,或配人。然若暗里有了首尾,倒是无法了。
这么想着,何氏便当作一件大事来办,压箱底儿金饰都翻出来了,都嫌不好。咬咬牙,将攒下来一匣子宝石拿出来,挑出几颗大红宝石,又取一小包金子,雇乘轿儿,亲去金银匠人那边,订下全部金头面来。返来路上愣住了轿儿买几匣上好细点,往洪宅去寻秀英说话。
秀英道:“我须想个主张,好与他那边说了才好。”
旁人不说,这玉姐实是她眼里看着长大,虽说女人要靠着男人方好是“夫荣妻贵”,然妻贤夫少祸,玉姐那般人物,推着夫婿往上走也是道理当中。九哥是吴王亲孙,今后出息一定不弘远。自订婚后,九哥平常往洪宅里去,显是极重这门婚事,玉姐今后夫家,也是站得住。
这头袁妈妈回了秀英:“死妮子不肯开口哩,怕还得老婆子再问问她。”秀英笑道:“普通养闺女,你心我怎地不知?就这一个闺女,背着抱着怕摔怕化,叫她多想想,也是好。不拘哪一个,她出门子,我与她铺盖头面,布衣裳。”袁妈妈忙叩首谢了。秀英道:“她是个有主张,你不须挂记,且玉姐身边,她们两个,好着呢。玉姐自看顾她。”
另却有一事,须得与洪谦商讨:“玉姐出门子,除开财物,总还要陪送几小我。小茶儿与朵儿已长大了,且是自幼用惯了,是要带去,李妈妈看着玉姐长大,情分也是分歧,除开她三个,总要几个男仆。且小茶儿比玉姐还长着两岁,也好要配小我。玉姐婆家虽是繁华,人却多,一分二分,分到她手里使好人恐未几,咱须与她配齐了才好。我深思着,将小茶儿配家里一个聪明,或是来安儿或是捧砚又或是哪一个,算作一个陪房,另与玉姐买两个小丫头,带着使唤。”
洪谦道:“一道走,来岁河面开了便出发,船行得稳,纵上了年纪也不怕。船装很多,家什等都带了去。屋子不要卖了,地步、商店也不须卖,急脱手,总要折些儿。家里余银钱总另有几千,带上就是了,够了。”
秀英又唤薛婆子来,道是要买人,不说买与玉姐,只说:“我将人陪送玉姐,自缺人,要3、四个好丫头,今后好使。人不凑手,须得着些儿。”薛婆子应了:“年前各自都缺人来,恐要贵些儿。”秀英道:“你休与我打花胡哨儿,年前要人,我莫非不知?”薛婆子连连告罪,自去寻人不题。
洪谦道:“这事须问问袁妈妈与小茶儿两个,忠仆可贵,万毋因一时配错了人,闹得离了心。”秀英道:“这个我却醒得。且袁妈妈我也不想叫她跟着去,咱家人丁少,她也费事儿。那家里人丁多,几个儿媳妇儿各有陪房,一处混,纵再敦睦,玉姐有亲婆婆看顾,人又机警,自是无事。朵儿认个死理儿,只跟着玉姐也无碍,小茶儿夺目,人欺不得,袁妈妈倒是个诚恳头儿,不适宜。”
秀英道:“嫂子忒客气,到我这里,与家是一样,哪用带这些来哩。”何氏道:“又不值甚么!拿与金哥吃,淡淡嘴儿。”又问玉姐和金哥。秀英道:“玉姐教她兄弟识字哩。”何氏便不说要见。只说本年之考语已下,郦府君与纪主簿写了优评,又有荐书等,估摸着不日便有公文下来,界时不定洪谦是不是已经京中高就了,是以年前纪家泰丰楼订了席面,要请洪家吃酒。
九哥道:“我娘才不蠢,我娘子不蠢。”书童儿直了眼儿,暗道,这与送物件儿,有何干系?
送走何氏,秀英又看了一眼手中票据,再算一回家中银钱,这二年与申氏联手,实在赚了很多,她不惮于全添给了玉姐,只要洪谦还能再进一步,这些银子,还端的不算甚么。秀英也担忧,玉姐几个妯娌娘家,再小也是个官儿,恐怕银钱也很多,九哥又是申氏独子,万不成失了底气。女人婆家底气,靠父、靠夫、靠儿,眼下只好力与她做脸了。秀英策画着,除开票据上开裂,再私与玉姐备下一千银子私房钱。
秀英正那边算账,玉姐定了亲,少往外走,叫她拘家里或做针线或写字儿,间或为金哥发蒙,姐弟两个都有事做,秀英便有工夫措置家务。传闻何氏来,忙叫迎了出去,那头何氏出去,酬酢两句便叫“春兰”。春兰上来将手中细点匣子放下,何氏道:“却才我往那街上去,冷不丁儿见着这点心铺子,记取是你们家里爱吃,便买了些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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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后,洪谦忍不得,笑出声儿来,高凹凸低,笑得秀英泄气看他。洪谦笑容未敛,道:“你知他是怎生获咎皇太后?为谁吃这番苦头?又知他何故这些年不回京,却不焦急家里?他且稀有儿哩,何况他也归去了。问问他,情愿回,咱便一道返京。是时候儿了。”
洪谦一点头:“此事便交与你。”秀英道:“那玉姐随咱上京,怎生与亲家说来?他家五哥带着娘子回京上玉牒儿,亲家都抽不开身归去哩。”洪谦道:“这处所儿有多肥厚,你与亲家做胡商买卖当晓得,纵是亲王家儿子,京中岂许他这里多留?且他又是个不会运营,不出二年便有人要挤他出这里。总要回京。”
洪谦道:“京中糊口,也没那么难。够了。我有功名,一起带些货色去,也不消抽税。旁不须多带,本地土产略带些儿,倒是胡商上回贩来胡椒,十足带了去。”天朝本不产胡椒,皆是胡商贩来,“椒”之意,乃是有重味之香料,加一“胡”字,便是说明其出处。既是本地不产,天然物以稀为贵。向来有两入天朝,一是西北水路,二便是这东南水路。水运比陆运,都是量又大,破钞又少。胡椒京中,也是个高价,且不易得。再这个实是比带甚土仪划算。[1]
两人直说了大半个时候,尚没说完,却又到了晌饭时分。秀英要留何氏用饭,何氏道:“我那家里也离不得人哩。”临行又再三说,订好了席面,不日必然要赏光一类。秀英也应了。
秀英应下了,本来上京之事洪谦早经说过,她并不肯轻信洪谦要将这一家子统带了去,是以只清算洪谦行李,现要紧着办,顶要紧便是家业如何措置,仓促变卖,需求亏本儿。洪谦既说不须卖,秀英心道,只当一家子往京里去玩耍一回,我也是就近了服侍他吃喝。玉姐迟早要出门子,嫁奁家俱这二年也该攒造,现不过是早些儿脱手罢了。
书童儿见了,眸子子几要掉出来,苦苦拦着道:“九哥,好九哥,歇一歇儿罢。上回将老王妃与玉兔儿悄送了出去,若娘子问将起来,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