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还真不信武松有这么多的银子,明日便可兑来。

武松喝道:“婆子休胡说,我武二就死也不怕!等我问了这淫妇,渐渐来问你这老猪狗。你若动一动步儿,把稳先吃上我五七刀。”又回过脸来,对着弓足骂道:“你这淫妇听着!我的哥怎生暗害了,从实说来,我便饶你。”

武松说道:“明日就来兑银,晚夕请嫂嫂畴昔。”

应伯爵把潘弓足聘嫁一事说与张二官听,张二官多次听应伯爵讲弓足才情表面,便使家人拿银子去王婆家相看。王婆见每天有人登门,便咬住一百两不松口。来人还到八十两,王婆只是不松一丝缝儿。张二官想问问春鸿弓足品德,若好,就拿一百两去接人。当传闻弓足在野生半子被大娘子打收回来,仓猝止住家人休去王婆家了。他对应伯爵说:“我家现放着十五岁未出幼的儿子,上学攻书,要如许的妇人来家做甚么?”又听李娇儿说,弓足当年用毒药毒死武大,到了西门庆家,又把第六个娘子娘儿俩生生害杀,更不敢再提弓足二字了。

武松说道:“妈妈收了银子,本日就请嫂嫂过门。”

王婆这才缓过气来,笑嘻嘻道:“哟,武二哥,看你比旧时保养,胡子楂儿也有了,且是好身量,在外边又学得这般知礼。”说着,让坐,点茶。

王婆见头势不好,便去奔前门,前门上了拴。武松一步又上去揪翻在地,解下腰间缠带,捆停止脚,脱身不得。

武松深深唱喏:“遇赦回家,昨日才到。一贯多累妈妈看家,他日相谢。”

王婆说道:“现在她家催得紧。又有三四周官户人家争着娶,都被我回阻了。你这银子,作速些拿来才好。常言道:先下米先用饭,千里姻缘着线牵,休要落在别人手内。”

春梅卖到守备府,周守备见她斑斓聪明,举止动听,心中大喜,与了她三间房住,部下使一个小丫环,连续在她房中歇了三夜。三日内,替她裁了两套衣裳,又买了个使女奉侍,立她做了二房。大娘子一目失明,吃长斋念佛,不管闲事;春梅住西配房,各处钥匙都教她掌管,非常地宠嬖。

王婆说道:“兔儿沿山跑,还来归旧窝。嫁了小叔,还吃旧锅里粥去了。”

王婆赶紧说道:“只是现在她家大娘子,要一百两雪花银子才嫁人。”

武松说道:“妈妈请进房里吃酒。”说完,教迎儿拿菜蔬摆在桌上,又烫上酒来,请弓足与王婆吃。本身也不谦让,把酒斟上,连续吃了四五碗。

周忠恼了:“三只脚蟾没处寻,两脚老婆愁那里寻不出来!你这老淫妇连人也不识。你说那张二官府怎的?俺府里老爷管不着你?不是新娶的小夫人再三在老爷跟前说念,要娶这妇人,俺们会来这儿拿银子给你这个老淫妇!”

周忠三人回到府中,禀报守备。守备说:“明日兑与她一百两,拿肩舆抬了来吧。”

武松到了王婆房内,只见点着灯,一小我也没有。因而翻开王婆箱笼,找出还剩下的八十五两银子,又有些钗环金饰,全都包裹了,提了刀,越后墙,赶五更挨出城门,投十字坡张青佳耦那边躲住,做了梵衲,上了梁山。

到了房中,武松叮咛迎儿把前门上了拴,后门也顶了。

那王婆正在磨上扫面,听有人叫喊,赶紧出来应道:“是谁叫老身?”定睛瞧是武松,心中也一阵发毛,道了万福:“是武二哥,且喜几时回家来的?”

武松把刀“卡喳”一声插在桌上,左手揪住弓足云髻,右手劈胸抓住,把桌子一脚踢翻,碟儿盏儿落地粉碎。弓足被武松悄悄提将过来,拖出外间灵桌前。

王婆听言,不敢信赖:“她人是在我这里,却不知嫁人不嫁人。”

弓足见头势不好,张口大呼,还未出声,被武松向炉内挝了一把香灰塞入口里,叫不出来了。武松把她掀翻在地,两只脚踏住她的两只胳膊。弓足冒死挣扎,把髻簪环都滚落在地。

王婆见他酒吃得恶,内心跳得慌,声音发着抖说道:“武二哥,老身酒够了,放我去,你两口儿安闲吃盏儿吧。”

武松在灵前一手揪起弓足,一手浇奠了酒。把纸钱点着:“哥哥,你阴魂不远,本日武二与你报仇雪耻。”

迎儿说道:“叔叔,我也惊骇。”

王婆交了银子,高欢畅兴到家,下中午教儿子王潮先把妇人箱笼桌儿送畴昔。武松在家又早早清算伏贴,打下酒肉,备下菜蔬。

春梅见守备把此事丢了两日,便哭哭啼啼饭也不吃。守备见了,只得又差了大管家周忠同张、李二人带着九十两银子去与王婆家。王婆见了,越发作乔了:“九十两?前日就要让张二老爹家抬人去了。”

王婆终是贪陈经济那口食,由他们骂,只是不言语。

入夜时分,王婆领着弓足进门,换了孝,戴着新钗髻,身穿红衣服,搭着红盖头。进门来,见明间屋内敞亮亮点着灯烛,武大灵牌扶养在上面,先自有些疑忌,不由得发似人揪,肉如钩搭普通不安闲。

弓足也说:“既要娶奴家,叔叔上紧些。”

“不打紧,我既要请嫂嫂家去,就使一百两也罢,别的破五两银子谢你白叟家。”

武松到家,安排安插安妥。次日,翻开皮箱,拿出小管营施恩给刘知寨的那一百两银子来,又别的包了五两碎银,走到王婆家,要王婆拿天平来兑。

张、李二人回到守备府,陈述守备,添了五两,二人拿着银子去和王婆说。

王婆说道:“常言先下米先用饭。我的十两银子在外,休要少了我的,说明白着。”

张、李二人只得又拿回银子来禀守备。守备便冷酷了两日。

经济连连点头:“这个不必说,恩有重报,不敢有忘。”作辞出门,到住处清算行李,次日一早,骑上快马,往东京找父亲要银子去了。

“那好,等我渐渐和她说去。”

弓足只觉面前寒光闪闪,仓猝叫道:“叔叔且饶放我起来,等我说便了。”

武松左手一提,提起弓足,再一扯,把她衣裳扯剥下来,又一推,推跪在灵桌前:“淫妇快说!”

经济说道:“好,我雇上马匹,连夜兼程,多则半月,少则旬日就来了。”

“我闻人说,西门庆已是死了,我嫂子出来,在你白叟家这里居住。敢烦妈妈对嫂子说,她若不嫁人便罢,如果嫁人,现在迎儿也大了,娶得嫂子家去,把守迎儿,迟早招个半子,一家一计过日子,庶不教人笑话。”

月娘听言,暗中跌脚,打发王婆出门,与玉楼说:“六姐命休矣,今后只死在她小叔子手里罢了。那男人杀人不眨眼,为他哥岂肯干休!”玉楼也感喟不止。

武松说道:“孩儿,我顾不得你了。”说完,跳过王婆家来,还要杀她儿子王潮。

应伯爵领着春鸿来到张宅,张二官见他生得清秀灵巧,又会唱南曲儿,承诺留下,派人拿拜帖儿封了一两银子,往西门庆家讨他的箱子来。

王婆只得叫道:“都头不必起火,大娘子自做出来,不干我事。”

应伯爵是从小厮春鸿口里得知弓足在王婆家聘嫁一事的。那日在街上撞见春鸿,春鸿克日见家中各处买卖都收了,琴童儿、画童儿也走了,也故意另寻主儿。春鸿见应伯爵问西门庆家的事儿,便把弓足与陈经济的事儿说出,掉队要应二爹帮手找个主儿。应伯爵先前也听到一些有关弓足与经济活动,不敢信赖,本日方知不假,感慨不已。当下承诺把春鸿保举给张二官。春鸿感激不尽。

弓足听了,走到屋里,浓浓地点了盏瓜仁泡茶,双手递与武松吃了。

武松发配孟州牢城放逐,多亏小管营施恩看顾。次后施恩与蒋门神争夺欢愉林旅店,被蒋门神打伤,央武松着力,反打了蒋门神一顿。不料蒋门神妹子玉兰嫁与张都监为妾,骗了武松去,假捏贼情,将武松鞭挞,转发安平寨放逐。武松走到飞云浦,杀了两个公人,复回身杀了张都监和蒋门神两家长幼,逃躲在施恩家中。施恩写了一封书,皮箱内封了一百两银子,教武松去安平寨交与知寨刘高,请他多加看顾。谁知在半途闻声太子立东宫,大赦天下,武松遇赦回家,到清河县下了文书,还是在县衙当差,还做都头。来到哥哥的家中,找到邻居,接回迎儿。迎儿已长大,都十九岁了。有人奉告他:“西门庆已死,你嫂子前日出来,领在王婆家,迟早等着嫁人。”

武松丢下酒碗:“妈妈,休得胡说!我武二有句话问你!”说着,“嗖”地一声响,在衣底下掣出一把二尺长刃薄背厚的扎刀来,一手笼着刀把,一手按住胸前掩心,双眼圆睁,钢须倒竖:“婆子休得吃惊!自古冤有头,债有主,休推睡里梦里,我哥哥性命都在你身上!”

弓足魂不附体,从实招说。从收帘子叉竿打了西门庆起,做衣裳跑堂通奸,武大捉奸踢悲伤窝,王婆教唆下毒烧化,直到娶进西门庆家中,一五一十,重新至尾,说了一遍。王婆闻声,悄悄叫苦。

武松把弓足的心肝五脏用刀插在楼后房檐下。见约有初更时分,把迎儿倒扣在屋里。

月娘问道:“甚么人家娶了去?”

武松闻声她叫,向前一刀,割下头来,尸首两分。

月娘见了拜帖,又知张二官补了提刑所掌刑之职,不好不与他,银子也不收,把春鸿的箱子交给了来人拿去。

不想王潮闻声王婆喊叫,就知武松行凶,推前门不开,叫后门也不该,仓猝去街上叫保甲。两边邻里都知武松凶暴,听知有事,谁敢向前,何况都晓得这是在为他哥哥报仇,更没人去管这事。

“有甚么事,武二哥尽管说。”

李安一旁说道:“这老淫妇,害得俺两番三次来回跑。管家哥,咱去吧,到家回了老爷,好不好,教牢子拿去,拶这老淫妇一顿拶子。”

王婆道:“媒人钱要不要便罢了,一百两银子少不得一分。”

武松翻开帘子,问道:“王妈妈在家?”

王婆怕有事,说道:“武二哥,我去吧,家里没人。”

王婆看着白晃晃一桌雪花银子,口中不言,心内暗想:虽说是前番承诺了陈经济,他上东京去取,还不知几时到来。仰着合着,我见钟不打,却打铸钟?又见五两谢银。赶紧收了,拜了又拜,说道:“还是武二哥晓礼,做事利索,知人甘苦。”

武松问道:“如何要这很多?”

王婆家开口一百两银子。张胜、李安讲了半日,还到八十两,王婆不肯。

王婆听了,喜好得乐眯了眼:“还是俺武二哥知礼,这几年江湖上见的事多,真是条豪杰!”

经济慌了,一手扯进王婆,双膝跪下:“我的奶奶,求你别呼喊了。我依了奶奶的一百两。怎奈我父亲在东京,我明日起家往东京取银子去。”

周守备晓得潘弓足原是西门大官人的爱妾,不会动这个脑筋,但经不住春梅这么一说,动机转了,使部下亲随张胜、李安,封了两方手帕,二钱银子,往王婆家相看,公然好个超卓的妇人。

武松又说道:“万望妈妈成全,武松定当重谢。”

王婆说道:“武二哥,夜晚了,酒醉拿刀弄杖,不是耍处。”

不料,周忠三人刚分开王婆家,武松便来到王婆家门首。

武松说道:“淫妇,自说你聪明,不知你的心如何生着,我看一看。”说完,用手去摊开她的胸脯,说时迟,当时快,把刀子去那白馥馥心窝内只一剜,剜了个血洞穴,鲜血邈将出来。弓足星眸半闪,两只小脚乱蹬乱踏。武松口噙着刀,双手去斡开她胸脯,“扑”一声,把心肝五脏生扯出来,血沥沥扶养在灵前,又一刀割下头来,只见血流满地,迎儿在旁瞥见,唬得只掩了脸。武松这男人,公然好狠!不幸弓足芳华命丧,红粉亡身。七魄悠悠,已赴森罗殿上;三魂渺渺,应归枉死城中。星眸紧闭,直挺挺尸横光地下;银牙半咬,血淋淋头在一边离,真好似初春大雪压折金线柳,腊月暴风吹折玉梅花。亡年三十二岁。

武松坐下,喝了茶,说道:“我有一桩事儿和妈妈说。”

这日,薛嫂来,把弓足出来在王婆家聘嫁一事说了。春梅晚夕哭哭啼啼对守备说:“俺娘儿两个,在一处厮守了这几年,她大气儿未曾呵着我,把我当亲女儿普通看承。自从拆散开了,不想本日她也出来了。你若肯娶将她来,俺娘儿们还在一处过好日子。”又把弓足的模样、本领说了:“诸家词曲都会,又会弹琵琶,聪明姣美,百伶百俐。属龙的,今才三十二岁。她若来,奴甘心做第三的也罢。”

王婆笑道:“武二哥真是个急性子!门背后放花儿,你等不到晚夕了,也得等我往她大娘子那边交了银子,才打发她畴昔,你本日帽儿光光,晚夕做个新郎。”

周忠说道:“爷就添了一百两,王婆子还要五两媒人钱。且丢她两日。她若再作乔,拿到府中,拶她一顿拶子,她才怕。”因而,商定过两日再去王婆家抬人。

武松心中很不安闲,不便过于性急,起家告别。王婆打收回门。深思:“她家大娘子交我发脱,又没和我说订代价,我今胡乱与她一二十两银子,满纂的就是了。绑着鬼,也落她多数养家。”因而把银子凿下二十两,往月娘家里托付明白。

王婆见武松如此杀弓足,大呼:“杀人了!”

武松听了,旧仇在心。次日,出门来到王婆门首。正巧,弓足见王婆打发走了守备府的人,内心闷得慌,出房门站帘下散心,见是武松来了,心中“咚咚’直跳,唬得赶紧闪入里间去。

弓足还要嘴硬:“叔叔如何冷锅中豆儿炮,好没事理。你哥哥自害心疼病死了,干我甚么事!”

弓足在帘内听得明显白白,又从帘缝内偷觑,见武松出落得长大,身材胖了,比当年又会说话儿,一番旧心机又涌了上来:“这段姻缘,还是落在他武家人手里。”心中一阵欣喜,等不得王婆出去筹议,本身掀帘出来,向武松道了万福,说道:“既是叔叔还要奴家去把守迎儿,招半子立室,可知好哩。”

“西门大官人当初为她使了很多,就打这么个银人儿也够了。”

武松喝道:“老猪狗,我都知了,你赖哪个?你教西门庆那厮发我放逐去,本日我怎生又回家了,西门庆那厮却在那里?你不从实说来,先剐了这个淫妇,后杀你这老猪狗!”提起刀来,在弓足脸上撇了两撇。

弓足说道:“你既为我一场,休与乳母争论,上紧取去,只恐来迟了,别人娶了奴去了,就不是你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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