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馥径直绕过已经堕入昏倒瘫在地上的李思琦,由璎珞扶着上了车。
璎珞听得叮咛要去凌寰宫,当即晓得贺兰馥并无惩罚之意,这才敢站起家来。琼瑶也跟着站起,躬身退后要去叮咛筹办车撵,行了没两步,却又听得贺兰馥唤她名字。
“胡说八道,你远在这小园中,卿卿若唤你,你如何听获得!”
“回兰婕妤,奴婢当真不敢胡说,确是娘娘叮咛奴婢呆在这园中的。娘娘这些日子一向睡不安枕,稍有声响就会惊醒,是以娘娘安寝之时不准任何人等靠近她寝殿十丈以内。”
语毕,也不等挽容言语,直直朝着小楼而去。
昔日敞亮的楼堂入目满是乌黑一片,窗棂似是在室内都用厚纸糊了,将明丽阳光隔断于外,仅在左手边有一丝微小烛光跳动,被一层薄纱隔了,更显得模糊绰绰,将灭未灭。
听墙根被抓个现行,璎珞忙退后数步与琼瑶同跪在地上,两人战战兢兢,不敢多出半点声气。
贺兰馥不言不语,只是噙着一抹嘲笑。挽容硬着头皮说到厥后,声音渐微,嗫嗫垂着头不敢再说。
待把伤臂捆扎好,贺兰馥才敢定下心来看那伤口,幸而那口儿虽长却不甚深,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血脉。贺兰馥心中又急又痛,仿若伤的是她本身普通,满身都止不住的颤抖,咬牙一字字问道:“夏若卿!你究竟在做甚么!”
强压于胸的一股郁气冲积,贺兰馥连牙关都咬紧了,也不出声唤人,挑开纱帘朝那人影悄声疾步而行。
一起无话,车行至凌寰宫,贺兰馥让其他人等均侯在门外,仅让璎珞陪侍在旁。
璎珞是贺兰馥入宫后就被拨至她身边服侍的,虽说与贺兰馥并不非常靠近,但相较于其他侍女老是要多体味贺兰馥一分。屋内摔砸之事并非初次,特别陛下招寝以后,贺兰馥从不让人服侍净身,将人赶至门外后偶尔便会如许闹一通。初度听闻异声璎珞也是吓得面无人色,幸亏当时候贺兰馥位份尚低贴身服侍的侍婢也未几,璎珞在过后清算得干清干净,嘴巴更如老蚌含珠闭得死紧,这事从没泄漏过风声。次数多了璎珞也习觉得常,加上贺兰馥厥后也收敛很多未再犯过脾气,璎珞也道她是垂垂看开了,未曾想本日故态萌发更是变本加厉。
“静贵嫔克日并未遣人前来。”
挽容一愣,回过神见是贺兰馥,仓猝行了一礼,答道:“兰婕妤安。是娘娘想小憩,嫌奴婢闹着她,不让奴婢在旁侧服侍。奴婢只能在门外候着等候传召。”
贺兰馥眼看向的倒是夏若卿执在左手的一柄寸长匕首。方才被夏若卿身形长发遮了没瞧见,现在夏若卿一回身,烛火映照其上寒光硕硕,锋刃仍残有一滴艳红,顺着刃口血槽滚落在地,瞬息被满地炉灰掩去。
本日的凌寰宫不比昔日,真可谓门可罗雀。门前无人保卫,铜门半开半掩,靠墙一株合欢树冠硕硕半展墙外,入了秋叶片随风而落,铺得墙角一地残片,说不出的寥寂萧索。
璎珞这才有机遇偷眼去瞧,贺兰馥沐浴换衣,面上的妆画已洗净了,暴露本来的妖艳面庞,神采冷冷酷然,与常日并无二致,哪有半分曾经大笑怒闹的陈迹?只是不知为何,璎珞却感觉贺兰馥现在的神情与平时相较更冷了几分,说不出的寒冽砭骨,教民气惊。
顾不很多言,贺兰馥揉身扑上一把将匕首夺去,靠得近了才发明夏若卿右手袖腕处同浸出一丝赤色,伸手一掀,腕背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自上而下,拉了三寸不足。
贺兰馥冷哼一声走向门廊,三人听得声响一侧头这才见到贺兰馥,赶紧跪地施礼,满脸惶然。贺兰馥并不理睬三人,穿过门廊,左转右绕,行了半晌到得一座精美楼前,终究见到夏若卿的贴身侍女挽容正坐在楼前园中发楞。
“她宫中也无人来过?”
超出两层纱帘,借着那点烛火贺兰馥终究瞧清了,确有一人背坐于烛侧,仅着了内里亵衣,一头青丝散落及地,一动不动,旁侧一只及膝的三足香炉翻倒在地,大半炉未燃过的香末撒得各处皆是,想来楼中浓烈呛人的香味自是今后而来。
琼瑶见状将即将出口的扣问压入喉中,璎珞又拉她退后两步免得碰到门梁闹出声响,回身垂目直若未曾听闻过半分门内响动。
璎珞与另一侍女琼瑶伺在门外等候传召,突闻得屋内一阵叮当乱响直当是天崩地裂般,琼瑶一惊之下便要回身排闼而入看个究竟,璎珞倒是见机极快,一把拉住琼瑶手臂,按住她半开的嘴,吃紧点头。
“嗯。”贺兰馥不置可否,瞧着小楼道:“卿卿睡多久了?我去瞧瞧她。”
木门只是轻掩,素手一推便顺势而开,一股非常浓烈的香味随即扑鼻而来。贺兰馥忍不住用袖掩鼻,眉间皱纹更深。
两名侍婢面面相觊,琼瑶唯恐出事又待出来,邻近门前又被璎珞一把抓住。璎珞想了想,向她做个手势让她去周边望着莫让不相干的人靠近,本身则将耳朵贴在门缝上,细心聆听屋内动静。
贺兰馥惊得面色都变了,一把将夏若卿亵衣下摆撕出条带子,吃紧裹在臂上制止血流。
琼瑶一怔,手指轻抚额头,她方才唯恐贺兰馥晓得她听到异动,会被施以重刑,叩首没个轻重,额头被地上沙子磕了道伤口,泛了些血迹出来。只是没等她开口谢恩,贺兰馥携着璎珞已然行得远了。
贺兰馥刚走一步,挽容就拦在她身前,躬身惶然道:“兰婕妤,娘娘叮咛过她憩息的时候不准旁人闹着她。娘娘夜不能寐,人都瘦去了一圈儿。婕妤您与娘娘最是要好,本日可贵娘娘能多歇会子,求婕妤大发慈悲让娘娘多睡会吧。不如请婕妤移步小巧轩稍候半晌,奴婢估摸着娘娘再歇会儿也该醒了,届时奴婢再……”
贺兰馥眯眼瞧挽容半晌,才挥手让她起家,问道:“从甚么时候开端的?”
听得问话,琼瑶这才敢把叩在石板上的头抬起稍许,恭声答道:“回娘娘,静贵嫔未曾来过。”
贺兰馥唇角紧抿,面上寒意更甚,沉声道:“你不随身服侍你家主子,也学着那些主子偷空躲懒是吗?”
璎珞与琼瑶恍忽似是听得一声嘲笑,隔了半晌,方听得贺兰馥道:“备车,去凌寰宫。”
笑声垂垂停了,璎珞却不敢懒惰,耳根子更是贴得死紧,恐怕错过甚么不该有的动静。幸而屋内始终没传来甚么重物坠地的声响,璎珞内心连念阿弥陀佛,只盼贺兰馥早日开门,好教她的肠肝肚肺能放心回归原位。
贺兰馥眯眼望去,似是有小我影坐在烛火之侧,一动不动,暗色里瞧不清楚,也不知是真人还是虚影。
熟谙的顺梯而上,翻开二楼帘隔,鼻端香味更加浓烈,直如无形,教贺兰馥连喘数下,才顾上去瞧帘内幕形。
约莫是佛祖本日真听到了璎珞祈求,璎珞耳根贴着的木门倏然向内展开。事出俄然,璎珞一个站立不稳差点滚入门内,连扑带抓好轻易才站稳,一昂首就见贺兰馥立在门内,冷冷瞧着她。
娇躯蓦地一颤,螓首微动,带得一头及地青丝如浪如波。夏若卿缓缓转过甚来,半晌似才觉悟有人近前,又愣神一刻,才颤声道:“贺兰……姐姐……?”
屋内巨响动静过了好久才停下,璎珞这才舒了胸内一口气,只是没等这口气吐出唇口,不过沉寂半晌的屋中竟高耸的传出贺兰馥的大笑之声。
琼瑶复又跪下,心中不安,不想贺兰馥步过她身侧,只是冷声道:“待会去取些药,莫让脸上留了疤。”
“约莫二旬不足了,御病院来人瞧了也没瞧出个以是,只是让娘娘宽解静养。”
等了半晌,如同掺了冰沙的声音才冷冷响起:“我去伺疾这几日,静贵嫔可曾来过?”
琼瑶不解璎珞之意,只是璎珞是贴身奉侍贺兰馥的,她一举一动必有其理,琼瑶非垂髻少女,也知很多事非己能过问,只得收了满腹迷惑,同璎珞普通持续守在门廊两侧。
贺兰馥一指璎珞,道:“你与她一同在这园中候着,没有传召不准出去。”
到这当口贺兰馥再忍不住,沉声喝道:“夏若卿!你在做甚么?!”
贺兰馥瞧着一地落叶,眉心微皱复又展开,领着璎珞直入门庭。行到半路才见到一个黄门两名侍女缩在一道门廊下谈笑,三人显是没有重视到贺兰馥到来,兀自执手扇风谈笑正欢,托盘拂尘搁在门廊边上,眉眼间尽是骄易懒惰。
贺兰馥返来不久,车撵的鞍马还未及卸下,是以等贺兰馥走到殿门前,车撵已然备好候着了。
这下纵是璎珞也是满面惊色。这南塘后宫谁不知她奉养的这位兰婕妤鲜有笑容,见她一笑较之佛堂古刹里的菩萨佛祖开口还要难上三分,更别提如此无礼大笑。现在听得屋中笑声不竭,璎珞的心倒是从腔子里直直冷到体外,只感觉身周都出现一阵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