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门又被推开,守门的婆子见刚分开的燕喜回身折返,不免有点希奇,又见她带了三个眼熟的人进府,更是按捺不住心底猎奇,问道:“燕喜女人,恕老婆子眼拙,这三位是……”

“有劳女人带路了。”林舒窈干巴巴地回了如许一句。手心中本来摸出来的碎银却愈发不敢给了,唯恐被小瞧了去,更加堂姐添堵。

林舒窈抬头望着巍峨古朴的城墙,风霜腐蚀出班驳的陈迹,光阴留下了一道道狰狞的伤疤,裂缝里还漫出一抹抹苍苍的绿,或是一株固执的野草,或是一片潮湿的苔藓。她听着两个弟弟欢愉的笑,心中的不安却逐步放大。

林明志在旁重视着燕喜的眼色,见她一听林侧妃三字便眯了眯眼,神情也不复方才的云淡风轻,心中有点惴惴。

然后他目视着这枚石子砸到了一个排闼而出的女人头上。

这是甚么样的运气,一进门便往王妃身边的丫环丢了个石子儿。

林舒窈一样猜想着面前的女人是何身份,见她穿着讲求,言谈清楚,举止透着一股风雅又婉约的姿势,想来是主子身边的得用人,是以发言非常客气。她道:“我们是府上林侧妃的远亲,本日初来都城,前来拜访。”

堂姐在王府的日子想来不算太好,他们三个打秋风的穷亲戚,真算起来,又公开里给堂姐扯了记后腿,雪上加霜。她拢了拢袖间的锦囊,分量是一日比一日轻,目光扫过弟弟们,又打量了下本身的穿着,到底点头道:“直接去王府吧。”

“哎哟――”

燕喜带着他们转过一处楼阁,踏上一条整齐的青石板路,两旁栽种着高大娟秀的梧桐,比起银杏的萧洒,梧桐更加内敛含蓄,细碎的日光漏过裂缝,洒在姐弟三人的衣衫上,林舒窈死力想捋平皱巴巴的衣角,又不敢放大行动幅度,极其谨慎纤细。

本想着先去其琛宅子里歇歇脚,他日再去王府拜访。何如早在一月前,林其琛远赴滇南平叛,没法来接他们,更无从得知那所宅子位于哪处。

王府阶层森严,泾渭清楚。林舒窈识得好歹,忙道:“晓得了。”

天子脚下,繁华各处。

至于穿着打扮,穷酸称不上,可燕喜看惯王府斑斓,金玉绫罗,对这仨平淡朴实、低调务实的穿戴定然不屑一顾。

林致远性子跳脱,打从进京起就不住地张望四下,恐怕王府拘束了他普通,连连点头:“姐姐说得对,还是先寻个落脚处。”

不等林舒窈昂首看去,只听燕喜道:“王爷仿佛也在呢。”正院火线,停着王爷惯用的辇轿,有小丫环拧着帕仔细细擦拭着,而不远处的角落里,一队身姿笔挺的侍卫队恭敬待命。

林舒窈倍觉难堪,闭上嘴巴不言不语。至于背面跟着的两个少爷,因身处内院,不免行动言辞颇受拘束,与舒窈怀着一样的担忧,分外禁止本身充满猎奇的眼神。

王府边门的巷子又长又静,无人鼓噪,除了能闻声里头的几声呵叱和发言声,其他声响是一概没有的。路沿极其洁净,从院落伸出来的一株银杏,枝干矗立,富强的树叶遮天蔽日,好像夏季里豁然撑开的一把绿绒大伞。因这几日秋风渐起,很多枝桠已经满盈开一抹文雅的金黄。

“如此风尘仆仆,直接去王府也是失礼。”林舒窈年长几岁,对情面油滑稍稍精通些,美丽的脸上天然满盈出几分忧愁。

林舒窈瞠目结舌地,有点难以开口。

婆子含混地看了眼林舒窈等人,希奇着这林侧妃已被林氏摈除,又何来亲眷拜访,她看燕喜安静若水,赶紧打着哈哈,笑道:“稀客,稀客呐。”

一女二男,估摸着年事,女的为长。

这就跟臣子回京,赶着去御前复命是一个事理。

燕喜作为王府一等丫环,也就在几位主子跟前做小伏低,万般谦虚。外人跟前不说趾高气扬,该有的傲气一分都很多。好端端地被几个莫名其妙的人砸了脑袋,任谁都不会表情愉悦。本着多年的职业操守,她收敛起内心的肝火,先将对方的身份揣摩了一番。

相较林七许的安闲淡雅,林舒窈要添上一两分的少女气味。

“你动静小些,我们可别连累了堂姐才好。”林明志赶快拉着弟弟避开了,三人藏在一个拐角处,谨慎翼翼地,研讨着哪条巷子最轻易寻到合适他们出入的侧门。

“那处便是林侧妃住的院子,沉香榭。等拜见过了王妃,便可去那处了。”燕喜遥遥指着隔着一水之遥的天井,对舒窈等人道。

姐弟仨面上一喜,连连称谢,暗叹不必在寻进府的捷径。

最早映入林舒窈视线的便是几株怒放的海棠蔷薇,鲜艳夺目,摆在天井正中,登上月台,拐过回廊,路遇几名谨守端方,低眉扎眼的小丫环,等穿过香气满盈的紫藤萝架,林舒窈才回过神来,考虑再三,道:“敢问女人在那边当差?”

到底是对是错呢。

“喔。”林致远不觉得然,四下张望着,一副恐怕看门仆人重视不到他的模样。

再看边幅,个顶个的赏心好看,两位少年应当是孪生子。

来京……

燕喜对于这个称呼感到无法,只道:“等过会进了正院,您可莫如此唤奴婢,直接叫燕喜便可。”

“前头便是了。”燕喜透太低矮的灌木丛,已然瞥见门口。

与堂姐分歧的是,林舒窈北上走的是陆路。

大略是直觉作怪,燕喜在王府行走多年,深知人不成貌相的事理,故而没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子,暖和问:“你们是甚么人,这边是王府重地,闲杂人等最好不要盘桓。”

林明志几近要感喟了,哀怨地看了眼弟弟,才道:“这是人家王府正门,也就天子来了才会开门迎客。我们现在要寻的是侧门。”

林致远百无聊赖地踢着墙角边的石子儿,脚尖悄悄一点,抛出一道美好的弧线。

“多谢女人。”林舒窈笑道。

摆布他们是甚么景象,莫非堂姐还不晓得吗?何必打肿脸充瘦子。

燕喜这会儿细心看了他们仨半晌,才客气地福了福身子,有礼有节道:“奴婢冒昧了,请三位与奴婢前来。”

来人好巧不巧,是王妃身边的燕喜。

摄政王府已然改头换面,牌匾是圣上亲笔御赐的‘睿亲王府’,占地宽广,门面敞亮,堂堂正正地坐落在都城最好的黄金地段。姐弟三盘桓好久,盯着那气度不已的正门,林致远傻乎乎地问道:“谁去拍门?”

在顺利地通过守城兵士的盘问后,姐弟三人具是一阵沉默。

林明志正和姐姐参议着事件,不想弟弟莽撞地冲撞了一名光看打扮就知身份不低的王府丫环,忙上前作揖赔罪,连声道:“对不住。”

前头带路的燕喜一向竖着耳朵,留意着背面的行动。时不时的余光掠过,倒是感觉这姐弟三人安守本分,行动举止上还算过得去。

燕喜安之若素,悄悄道:“林蜜斯折煞奴婢了,奴婢在正院当差,服侍王妃。”

林明志略有嫌弃地看了眼弟弟,思考半晌,终道:“我们的川资未几了,与其平白破钞银钱,倒不如直接上门,虽说礼数上不敷全面,但起码充足诚恳。”

“举手之劳。”燕喜不卑不亢道。

燕喜浅笑道:“是林侧妃的亲眷。”

林舒窈远道而来,举目无亲,加上少时从堂姐处受益匪浅,姐妹豪情深厚,一时听着燕喜如此说道,那种初入都城的陌生感和不适突然拨云散雾,取而代之的是心底的暖和缓安慰。湖水粼粼,映着暖煦的阳光,出现一片片细碎的晶莹,林舒窈只见那片屋宇秀致,被丛丛绿意淹没,瞧着……清净高雅,与堂姐非常符合。

林舒窈一样沉默了。

弟弟们都已长大,能文能武,护着貌美如花的姐姐,一起战战兢兢,低调做人,有惊无险地站在了清净喧闹、川流不息的入城步队中,固执文书,踩着碎步子向前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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