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微垂了眸淡淡一笑,尽数敛去了眼底的统统温度,和声应了一句,抱着弘晖起了身便往外走:“肩舆备好了没有?文曲,你留在这儿等着四哥返来,就说我先把弘晖带回我府上去了,等治好了,我再还返来一个好好儿的阿哥。”

“哦,那看来倒是我性子急了。”胤祺哂笑一声,微挑了眉望向刚从外头出去的阿谁太医,话音里的寒意竟是又盛了几分,“王太医,久病良医,您说我刚说的话儿对不对?”

“鼻子倒是灵,吃点儿甚么好的都瞒不过你。”

“主子没来,不敢就这么归去。”廉贞淡声应了一句,目光安静地落在神采镇静的四福晋身上,又垂了视野缓声道:“只不过倒也不能怨四福晋不信——毕竟太医的话有理有据,总比我们这些江湖游医可靠很多。”

目睹着胤祺把弘晖抱回了卧房,贪狼踌躇着轻声劝了一句,胤祺却只是摇了点头,脱了外头的衣裳轻笑道:“我闯到四哥府上去,把他儿子给光亮正大的抢到咱家里来,如果再不亲身关照着,得成了甚么人了?当年我高烧不退的时候,皇阿玛也是这么拿肩舆把我给抬到宫里头去,不眠不休地守了我一宿……小孩子难受的时候都黏人,他到底跟你们不熟,还是我亲身看着来得放心些。”

那侍女端倪倒也清秀可儿,虽不是如何倾国倾城的样貌,可眉宇间却带着平常女子不及的沉着明智。胤祺内心头本来堵的短长,听了她的话竟觉着模糊消了些气,便不由对这个侍女留意了些许——毕竟当初只想着要贤惠和顺这一款了,却未曾想四福晋的耳根子竟是这般软,听着人家说了两句就心生猜忌。这一回赶上的是他倒也罢了,如果将来四哥已跟着老八真刀真枪的对着干,家里头却还是这般的没个定见,说不准甚么时候就要坏了甚么大事。

“不是弘晖碍着了他,是他不肯叫我跟四哥走得这么近……”

肩舆晃闲逛悠的往回走,胤祺一手拿着药一手抱着孩子,拿出宿世喂那帮臭小子吃药的经历谙练地柔声拍哄着,没过量会儿就给喂了下去。贪狼跟在肩舆边上快步走着,望着仿佛全知全能的自家主子,忍不住由衷地佩服了一句:“主子实在是——仿佛没甚么做不成的事儿似的……”

正要再说些甚么,下头却已将荷叶粥给奉上来了。胤祺撂下茶盏将那荷叶粥接了过来,搅了搅却觉着没甚么胃口,便只是顺手搁在了一旁。谁知本来熟睡着的弘晖却叫这暗香诱人的气味给勾搭得睁了眼,一见着身边坐着的五叔,就一把扯着他的袖子晃了起来:“五叔,我要吃荷叶粥……”

胤祺哂笑着微微点头,揉了揉额角轻叹一声:“当初挑了她,就是冲着她性子和软,大略不会与四哥起甚么争论抵触,却没想到会闹到这个模样……”

胤祺无法一笑,摇了点头轻叹一声——恰好这位四嫂还是他自个儿点头同意了才正式点头儿的,当时候光见着是个和顺如水的女子了,谁晓得这水化作眼泪流出来也实在是叫人有些接受不住,现在悔怨却也已晚了:“我俄然觉着有点儿了解二哥的表情了。不瞒你说,皇阿玛当时给四哥挑的时候,就是照着太子家阿谁瓜尔佳氏的性子挑的……”

“看你像可重可重了!”胤祺被他气得乐了,抬手作势要打他的屁股,却又不舍得真用力,轻拍了两下就放开了手。叔侄俩又在榻上闹了一阵,外头便已将筹办好的药浴木桶给抬出去了。念着阿哥的个头小,这浴桶也是特地挑了个小的,胤祺帮他脱了外头的衣裳泡出来,谁晓得这臭小子竟然还没闹够,嘻嘻哈哈地拍着水溅了他一身。胤祺又硬不起心肠来训他,半年是威胁半是诱哄地按着他泡过了药浴,换了身洁净衣裳塞进被窝里头,又灌下去了一碗不晓得搁了多少糖霜的药,冒充虎着脸道:“快睡觉,不睡觉打屁股了!”

弘晖对他比对自家阿玛还要靠近上几分,老诚恳实地趴在他怀里不转动,竟然就这么任他抱着往外头走去。四福晋没推测这一番变故,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要去拦,正在屋子里头服侍着的一个侍女却俄然扑了畴昔,抱住了她的双腿出声劝道:“福晋,您想想看,以五爷与我们爷的干系,又岂会成心关键阿哥?既然那太医与五爷各执一词,明显是有一方说了大话,可您为何就不肯信我们家爷的亲兄弟,偏要去信一个外人呢?”

胤祺可不敢再给他多吃,免得再一下子伤了肠胃,便也只是含笑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打趣道:“就这么跟着五叔跑出来,就不惊骇五叔把你给卖了?”

胤祺俄然打断了她的话,始终暖和耐烦的语气竟俄然带上了些不耐的冷意,叫四福晋内心头蓦地一颤,下认识点头道:“太医未曾说过,五叔这话——”

固然明晓得不过是孩子一句耍小性儿的话罢了,可胤祺的内心头却还是格登一下,抱着随口哄了两句,下认识望向一旁的四福晋,便毫不料外埠寻到了那双眼睛里一闪而过的防备和防备。头痛地轻叹了一声,接过了下头奉上来的汤药亲身给弘晖喂了下去:“四嫂,如果弘晖今儿喝了药还没有好转,您筹算如何做?”

“五叔才不会卖了我呢,回家还得读书,还得夙起,书念得不好还要挨阿玛训,叫我每天待在五叔家里头我都情愿。”

弘晖半点儿都不吃他这一套,明显都已困得睁不开眼了,却还是对峙着辩驳了一句,才终究一头扎进软绵绵的枕头里呼呼大睡。胤祺坐在榻边替他掩了掩被子,半晌才无法一笑,摇了点头轻叹一声:“贪狼,我算是完整想明白了——我能替别人宠孩子,可要真全叫我自个儿养,我准保得给养出个顶天不着调的纨绔后辈来……”

贪狼忍不住点头发笑,随口调侃了一句,廉贞却一本端庄地摇了点头,自个儿倒了一杯茶刚要喝,却才尝了一口便被烫得扔在了一边:“我倒没受甚么气,文曲整日守在四阿哥府,日子才叫不好过——对了,他刚还叫我带话,说八福晋本日来看望过阿哥,还和四福晋嘀嘀咕咕了半日,不知说了些甚么。”

廉贞从外头走了出去,语气里罕见的带了些轻巧的调侃,明显因为自家主子的明智定夺而表情颇佳:“主子,咱要打脸就要打狠些。过会儿叫阿哥泡一回药浴,再吃上一副药调度好气血,明日一早就能叫阿哥本身活蹦乱跳地跑回四阿哥府上去。”

他也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是几次念叨着一句“不敢当”,咬死了绝非受人之托侵犯小阿哥,乃是一片诚恳想要治病救人。四福晋不过是个内宅里的女子,何时见过这般的场面,一时却也是无措地看看这个望望阿谁,竟也定不下心机来究竟该信谁。听着太医撂了几次的“若五爷不信老夫,老夫归去便是”,终究咬咬牙定下心来,含泪朝着胤祺盈盈拜倒:“五叔,弘晖毕竟病着,别给五叔过了病气,爷也叮嘱过……”

“是,八阿哥怕她也是出了名的,还被皇高低旨斥责过。”贪狼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胤祺手中的那一杯茶上,不着陈迹地顿了顿,却还是如常般持续说了下去,“不过传闻有才气也有手腕,在都城命妇中也是颇受尊敬的一个,她特地去找四福晋,只怕不会说主子甚么好话。”

胤祺无法发笑,悄悄点了点他的额头,拢着他坐起来靠在自个儿怀里,耐烦地把这一碗荷叶粥给他喂了下去。粳米煮得稀烂,又搁了冰糖跟荷花末,略放凉了入口便是一片清苦涩糯,弘晖这两日闹弊端都没好好吃下去甚么,吃着这荷叶粥只觉越吃越馋,咽下去一碗另有些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当真地拍着自家五叔的马屁:“还是五叔家的饭好吃——比我家的可强多了!”

不管是偶合还是正叫他撞上了乾隆天子的生母,有这么个聪明又识大抵的女子搁在四哥的后宅里头,总要比整日里看着四福晋哭哭啼啼的强。胤祺点了点头将这件事儿记在了内心,却也不再多说甚么,只是表示她再去安抚一番那位叫他头痛不已的四嫂,便抱了弘晖朝外头走去。

话音还未落,怀里的孩子却俄然诶呦了一声,硬邦邦地就一头倒在了榻上。胤祺被吓了一跳,忙扳过他的身子吃紧唤了两声,谁知那臭小子竟俄然挺了挺身子,两眼紧闭地大声道:“我还病着呢,病得可重可重了!”

他这话才一出口,那太医便俄然神采惨白,打着颤抖扑跪在地上:“五爷这话,老夫实在不敢当……”

胤祺接过那一盏茶下认识暖动手,微垂了眸轻笑一声,语气便模糊透出了些寒意:“头天我去的时候还没事儿呢,今儿就□□来了这么一个太医——如果这太医拦住了我,到底没给弘晖用上奎宁,叫弘晖出了甚么不测,我少不得要对四哥一家生出芥蒂来。如果没拦住我,那太医却也可趁机下黑手,害了弘晖,这也就成了我的罪恶……”

肩舆一起回了恒郡王府,这奎宁是殊效药,大清的疟原虫又还没来得及产生甚么抗药性的变异,一服下去见效极快。等胤祺打肩舆里下来,怀里头的孩子的烧就已退得差未几了,竟还睁了眼叫了两声五叔,直到确认了他的五叔没跟上回一样偷偷跑掉,才又心对劲足地一头扎进他怀里睡去。

他这话说得半点儿都不算隐晦,胤祺头痛地揉了揉额角,拍了拍他的肩聊作安抚,自个儿走到了榻边俯身坐下。弘晖这工夫已烧得有些含混了,却仍本能的发觉到了他的气味,抽着鼻子哭着要五叔抱。看着被折磨得面色惨白的孩子,胤祺内心头本来对四福晋的气却也消了大半,温和着声音哄了两句,就把弘晖给抱在了怀里,耐烦地一下一下拍抚着:“没事儿了,五叔在这儿呢,等病好了五叔带你去骑马……”

上一回莫名其妙就被扔下了,这一回弘晖却也长了记性。固然烧得迷含混糊,却还是极力四肢并用地缠在了自家五叔的身上,委曲地把头埋进了他的胸口,带着哭腔低声呢喃着:“要五叔,不要阿玛……”

“如何没有?我如果能跟我那位四嫂把话说明白,也用不着这么跟个山大王似的往家抢孩子了。”

贪狼早已在外头候着了,胤祺将弘晖抱上了肩舆,怀里的孩子已经烧得浑身滚烫,昏睡在他怀里不吭声了。廉贞从怀里取出了始终也没送出去的奎宁,正要试着给喂出来,胤祺却已抬手接了过来:“回府吧,我来喂就是了。”

除了初来乍到那一阵子,胤祺已经多年没感受过这类涓滴讲不通事理的憋屈了。何如面前的人就是本身的嫂子,自家四哥的嫡福晋,里头病着的又是自个儿打藐视着长大的侄子,却也只本事着性子往缓里劝,好说歹说地叫她把本身放出来看了一眼弘晖。谁晓得屋里头一群下人在太医的批示下忙出忙进,廉贞反倒抱了胳臂站在边儿上看热烈,不由蹙了眉拉过来低声道:“如何回事儿,你就这么干看着?”

四福晋竟像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题目,怔了半晌才悄悄摇了点头,绞紧了手里的帕子,深深埋下头低声道:“太医说,只要用了药,是不会没有效的……”

胤祺固然一贯脾气极好,定了的事儿倒是从不会变动的。贪狼也只好不再多劝,只是传了人叫出去服侍弘晖擦身换衣裳,叮嘱过下人筹办些荷叶粥奉上来,这才又回了屋子,倒了一盏茶水捧给他:“主子,我还是想不通——八阿哥何必做出这等事来,弘晖如何就碍着了他的甚么事儿?”

“主子,我们看着阿哥也就是了,您昨儿一宿睡的就不好,今儿不能再熬着了。”

四福晋听了这一通话已是面色惨白,就差没再朝着胤祺跪下,含着泪望向他怀里抱着的儿子,身子不住地悄悄打着颤。胤祺却连看都不看她的反应,惯常含笑温然的双眸里是一片森寒凌厉的杀意,深深地望向阿谁神采镇静的太医,唇角模糊勾起了个叫人胆怯的弧度:“人都说医者父母心——八爷给了你多少银子,叫你来祸害这么一个小孩子的性命?”

“常日里如何不见你有这么多的话儿——你这是在四阿哥府上受了多大的气?”

“太医是不是还说旁的甚么了——比如这是正虚邪恋,不成教久病体弱之人靠近,不然一向都好不了之类的?”

胤祺本已走到了门口,听着了这侍女的话却又略停了步子,目光在她身上如有所思的一顿,微缓了声音道:“你姓甚么,何时服侍在府里头的?”

那侍女被问了身份竟也还是神采如常,只是恭敬朝着他磕了个头,大风雅方地柔声道:“回五爷的话,奴婢姓钮钴禄,十三岁时入侍四爷府邸服侍,蒙圣恩封了格格——今儿福晋是忧心阿哥忧心得昏了头,奴婢代福晋给五爷陪个不是。只求五爷千万莫往内心头去,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转头我们爷又要担忧顾虑了。”

何况——最要紧的是,他记取当初看一部配角是个烟袋锅子的电视剧的时候,里头仿佛曾经提过,乾隆朝的那一名老太后跟和珅实在是一个姓氏。而和珅的姓氏,却也恰是这个钮钴禄……

“打就打,归正五叔打得一点儿都不疼……”

“我还当今儿这一出是四嫂在理取闹,却本来又是听了旁人吹的风么?”

她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语气也拿捏得叫人听了非常舒坦。胤祺表示贪狼先去把肩舆传到门口来候着,望着这个胆量颇大的女子,神采仍然安静如旧,内心头却不由得微微一动——他本想着既然是侍女,大略出身不会太高,若真是个懂事儿的,便想体例叫皇阿玛给抬个庶福晋,好歹也能均衡一下四哥这内宅的画风。谁曾想竟又是一个钮钴禄,更是已封了格格,有了侍妾的身份。

“这——”那太医神采微滞,心虚地瞥了一眼门外,略一踌躇才硬着头皮道:“五爷说得不错,弘晖阿哥的病情恰是这正虚邪恋,如果叫那耐久病弱、体质孱羸之人靠近,不但不会有所助益,反倒会使得邪气愈盛,令病情更重……”

“四爷叮嘱过你别叫我出去,是不是?”

“可贵见你有一回话这么多,看来你今儿真是叫那庸医给气得不轻。”胤祺在这件事上头明显支撑贪狼的观点,含笑应了一句,摩挲动手中的茶杯缓声道:“八福晋——是不是跟我们家同宗分歧族,传说中驰名的泼妇的那一个?”

肚子里有了食儿,弘晖的精力头也足了很多,嬉笑着窝在他怀里头撒着欢。胤祺被小奶包子在怀里拱来拱去,只觉着内心头毫无抵挡之力地软成了一片,残存的明智却还在提示着他,照他这么宠下去,很能够就要把四哥家这个固然没有甚么意义可也毕竟是嫡宗子的侄儿给宠成小九儿阿谁没法无天的模样了:“每天待可不可,五叔接你出来是养病的,病好了就得回家里头去。等转头没事儿的时候,五叔再接你来玩儿……”

“可惜我们主子一力破十会,管他算盘打得劈啪作响,直接把阿哥给抢返来了,叫他有甚么心机也没处阐扬,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主子力挽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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