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杞人忧天道:“涨水了船过不来,这里的人吃甚么?”

主仆二人觅路走到那一排屋舍前,见有一溜篱墙围着,屋舍十来间,树木掩映,颇见清雅,正南柴门上另有一块门楣,写着汉隶“卢洲书屋”四个字,四喜惊奇道:“另有人在这里读书啊,如果涨大水如何办?”

状元洲恰在南北两岸正中,都是相距四十丈摆布的模样,长近两里,宽约半里,呈狭长状,曾渔和四喜二人不消一刻时在状元洲南边一侧上了岸,两小我都是赤足,曾渔道:“谨慎脚下,莫被波折扎到。”

落日即将落下凤凰山,树影人影皆拖得极长,曾渔、四喜主仆二人在状元洲船埠靠西端僻静处找了块河岸大石坐下,摆上酒菜,粉蒸肉和油炸鱼香气四溢,待酒坛翻开,氛围中就增加了黑糯米酒的酒香,别的老醋黄瓜、咸腌芦笋这几样小菜也颇jīng洁爽口,主仆二人面对江景,大块朵颐。

曾渔笑道:“游水去。”

四喜嘴里咀嚼着粉蒸肉,含混道:“少爷,那边有人游水。”

袁水发源于萍乡武功山,在萍乡这一段叫芦溪,进入宜chūn就叫秀江,秀江两岸山峦叠翠,风景如画,这从秀江的“秀”字可见一斑,城北的状元洲这一带虽无青山翠岭,但碧水绿洲,景色亦有佳处。

四喜承诺一声,主仆二人正待原路下到江边,这时,柴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青年儒生立在门间皱着眉头道:“你们是何人,此洲是私家领地,外人不得私行上来——咦,是你!”

这青年儒生高低打量着光膀子的曾渔,脸露调侃之sè:“曾公子好兴趣啊,进学补生员如探囊取物对吧,是应当到处玩耍玩耍,吾辈就没有曾公子这般舒心舒畅了,一返来就把考场的八股文默写出来,相互切磋得失,对可否过得了宗师法眼内心没数啊,忐忑不安,对曾公子,吾辈是衷心羡慕。”

姓列的儒生约莫比曾渔年长两、三岁,略微有点斗鸡眼,直视人时就象是鄙视对方,当然,现在鄙视曾渔正合适,嘲笑连声道:“本来是这位曾大才子啊,鄙人是钦慕之至,一篇八股文能让合座官员交口奖饰,即便是淮安丁士美也不如你呀,啧啧,啧啧。”淮安丁士美是嘉靖三十八年也就是客岁己未科殿试状元。

若不是赤膊免冠,曾渔是想拜访一下这“卢洲书屋”,因为听到柴门内有动静,应当是有人在内里,但他主仆现在这模样当然不便去叩门,好歹也是读书人,不能太失礼——

主仆二人裸着上身,下身穿戴那种裤裆很广大的牛鼻裈,渐渐摸索着下到江中,此时,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二人就在这残阳波光中向不远处的状元洲奋力划水。

————————————————————————————————

“四喜,我们游水畴昔玩耍。”

四喜爬上樟树一人多高的树杈,曾渔鄙人面把食盒和本身脱下的长衫递上去,四喜藏好食盒,衣衫盖在食盒上面免得有虫鸟侵入,还踩着树杈颤了两颤,看食盒放得稳妥否,这才溜下树,摆布一看,捂着嘴咕咕笑道:“没人瞥见我们。”

曾渔轻声笑道:“饿一两天也不打紧,恰好苦读。”

这青年儒生嘲笑一声,却对柴门里叫道:“列兄,列兄——”

曾渔也认出这青年儒生就是他先前到大堂交卷时碰到的那两个交卷甚早的考生之一,赶快作揖道:“本来是仁兄,巧遇巧遇,哈哈,冒昧冒昧,鄙人在江边见状元洲好景色,便拍浮过来玩耍,却未想到会碰到仁兄,仁兄是住在这里苦读吗?”

站在状元洲高处,见那轮红rì已落下山颠,曾渔道:“四喜,我们游归去吧。”

四喜是少年心xìng,感觉少爷这个主张风趣,便将酒坛剩下的酒倒到碗里让少爷喝光,没吃完的菜就收到食盒里,然后他脱了短衫爬登陆边一棵粗可合抱的樟树,他爬树很短长,之前在石田常常上树掏鸟蛋煨着吃——

举目望,状元洲树木富强,多数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也有一些苦楝和桂树,在江洲最高处,有一排屋舍,模糊似有人声,曾渔道:“我们去那边看看,嘿,打赤膊不要惊到别人。”

曾渔站在大石上了望,落日斜照下,对岸河滩有村妇捣衣、孩童戏水,袁州府治所、宜chūn县治所都在秀江南岸,北岸就是平常村庄,对岸气象与故乡石田的丰溪河边有些类似——

四喜很镇静,往年暑天他和少爷常常在丰溪游水,两小我水xìng都不错,但面前的秀江较着比丰溪宽广,并且江上不时有大划子只来往,便道:“少爷,这河很宽,我们游得畴昔只怕没力量游返来。”

曾渔道:“回堆栈来回又是3、四里,你跑得满头大汗如何能下水,就把食盒悬在树杪藏着吧。”

四喜道:“好极,待我清算了酒菜送回堆栈就来。”

曾渔将碗里的黑糯米酒喝尽,就开端宽衣解带,这长衫汗湿,粘在身上不大舒畅。

名叫刘行知的儒生嘿然道:“这位曾公子甫出考场就志对劲满,带着书僮拍浮玩耍呢,列兄忝为仆人,应好生接待哦,曾公子但是得了宗师盛赞的,嘿嘿。”

曾渔指着江心的状元洲道:“不去对岸,只游到江洲去看看卢状元读书故址,那上面似有草屋人家。”

“刘行知,你在与何人说话?”木屐踢踏,另一个青年儒生走了出来,瞠目直视曾渔,也是那句话:“是你!”

曾渔朝江面望望,说道:“此处离水面有十来丈高,再涨水也涨不到这里来。”

姓列和姓刘的这两位儒生对黄提学包庇秉公是忿忿不平,方才在考棚中不敢猖獗直言,回到卢洲书屋还在说那事呢,没想到曾渔裸身跣足莫名其妙就闯到这里来了,这是奉上门让他们出一口心头怨气啊,岂能不大肆讽刺。

此人语气里的那股子酸劲比曾渔方才吃的老醋黄瓜还酸,曾渔心头雪亮,此人在考棚大堂下听到了黄提学奖饰他的那些话,而袁州知府看到的吕翰林和他写给黄提学的信此人又一无所知,不免狐疑黄提学成心秉公,当下道:“这位仁兄何必这般语含讽刺,鄙人那里获咎过你吗?”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