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渔好生惊奇,府尊大人如何还晓得这事,答道：“禀府尊,确有此事,學生每日被那些婆子吵得不得放心读书,是以好言相劝她们归去。”
林知府盯着曾渔道：“曾生莫要瞒我。”
曾渔不知喜从何来,并且还是双喜,福兮祸所倚啊,不得不谨慎,躬身静听林知府说话,只听林知府道：“年前上饶城下大破山贼,戚将军和徐文长先生列你为军功第一,胡部堂已将战报和请功表章上奏兵部和内阁,不日朝廷将有嘉奖下达,曾生此番名扬天下了。”
羽玄道人道：“在别人那边算是个事,在贤弟这里,实在不算个事。”
羽玄道人笑道：“这事贤弟实在也是晓得的,小仙姑不是自幼发愤修行求道、不肯婚嫁嘛,就是这个事,嘿嘿。”
白面短鼻的张管家笑容满面道：“曾公子,贵府先就不去了,今后登门的机遇多得是,本日就请曾公子把去上清的日子定下,小的好赶归去回话。”
道人羽玄嘿然道：“小仙姑对你——嘿嘿,你放心,小仙姑的长辈看好你就行,父母之命媒人之言嘛,贤弟固然去就求亲就是,求仙问道与结婚生子并不相悖,祖天师不也传下后嗣至今吗,小仙姑会明白这个理的,这需求贤弟亲口压服她,嘿嘿。”
曾渔忙道：“學生岂敢欺瞒府尊,學生的确不知大真人府的报酬何事而来
林知府“呵呵”笑,问道：“曾生是否已成心中人,或者自幼定下了婚事
曾渔道：“學生不知,请府尊明示。”
张管家不在这里,羽玄神态轻松了很多,笑嘻嘻道：“如何会出乖露丑,贤弟——不对不对,不能再称呼贤弟,该如何称呼呢？”
曾渔恭敬道：“學生全仗府尊种植。”
林知府点点头,说道：“曾生,这位张蜜斯待你极好啊,冰雪天不辞辛苦赶数百里来为你传信,你不要负她——”
说了这些以后,张管家沉默下来,看看道人羽玄,有点欲言又止的模样,羽玄还是是笑嘻嘻不如何开口,曾渔道：“小生虑事有未全面之处请张管家指教。”
听林知府这么一问,曾渔不由想起陆妙想和婴姿蜜斯,陆妙想是他的意中人,婴姿蜜斯与他有暗里的婚约,此中干系真是混乱啊,对于陆妙想,曾渔内心清楚这份豪情难有归宿;而婴姿蜜斯呢,严二先生的信中已经明白说不成能了,固然少不更事的绍庆公子对做他的大舅子很有信心,曾渔本身却没甚么信心,或许内心对娶婴姿蜜斯为妻不是很热切吧,婴姿毕竟还是个未长成的少女,他真正喜好的是其姨母——
曾渔叮咛四喜先回宅子,他在府前街一处酒家设席接待张管家和道人羽玄,曾渔对求亲端方和礼节真是不懂,诚心向张管家就教,暂定是元宵过后的正月十六曾渔解缆去贵溪,先拜访贵溪周知县,然后请周知县伴随前去上清大真人府提亲,张管家又说了一番端方礼节,曾渔一一记着。
林知府沉默半晌,忽问：“曾生,传闻有很多媒婆要给你说媒都被你赶跑了？”
说到张广微,曾渔游移了一下,却见林知府脸上神情似笑非笑,不由心中一动：“林知府说要给我说媒,莫非是张广微”
林知府笑着摆摆手,表示不介怀,说道：“上回有三位龙虎山羽士星夜为你传信,此中同尘道长我认得,另两位是谁？”
曾渔陪张管家和羽玄到府衙,林知府让张管家带一封信给贵溪周知县,曾渔又到船埠送二人上船回上清,待回到北门外宅子时,日色已暮,姐姐曾若兰一家没回祝家畈,因为听四喜说林知府在为曾渔说媒,以是都候着等动静呢。
林知府见曾渔没有脸露忧色反而显出难堪的模样,小小秀才实在是不识相啊,可林知府却毫无愠色,笑道：“本日龙虎山大真人府来人了,曾生猜是何事？”
道人羽玄笑意不减,说道：“贫道只是陪张管家来,全凭张管家作主。”
林知府用心道：“本来是张大真人的亲眷,本府真是怠慢了。”又问：“曾生你是如何与她了解的？”
林知府捻须浅笑：“曾生是奇货可居啊,那本府来给你说媒作伐如何？”
曾渔吃了一惊,来府衙的路上他向黄头役问过府尊召他何事,黄头役却说不知,以是这时骤闻林知府要给他做媒,当然是既骇怪又忧愁,不知林知府为他作伐的是哪位女子,这但是毕生大事,岂能任凭林知府做主,虽说林知府说媒的应当是乡宦士绅人家的闺女,但家世并不是最首要的,如果脾气不好,拿腔作势,不贤不惠,那他这辈子岂不是就毁了,还扳连母亲和妞妞受气,这如何行
曾渔带着四喜跟从黄头役径直到南衙后堂,等了约莫两刻时,才见知府林光祖腆着肚子出去了,满面东风,倒是含笑不语,上高低下打量曾渔,把曾渔看得内心发毛,只好再次躬身道：“府尊召學生来不知有何教诲？”
“还要我明示甚么。”林知府笑道：“从速去上清镇大真人府提亲去吧,良缘可贵啊。”内心想的是：“你这小秀才攀高枝了,龙虎山张氏可不比大明藩王的职位差啊,向来都是与皇亲国戚、大佬联婚,下嫁秀才应当是破天荒头一回吧,真不知你这秀才哪世修得的福分”如许想着,对侍立一旁的仆人道：“去请张管家和羽玄道人来。”
曾渔与张管家和羽玄见礼,客岁在大真人府的楹联会上曾渔见过这位管家一面,有点印象,当下客气道：“张管家请到舍间细谈可好？”这丧事来得太俄然,曾渔脑筋有点发懵,本来熟谙的张广微的形象倏忽间变得恍惚和陌生,他一向把张广微当作朋友呢。
还没容得曾渔多想,就听林知府诘问道：“曾生,另一名是谁呀？”
曾渔道：“那就到内里寻家酒楼坐着细谈,请,请。”
张管家笑骂道：“你这个花花羽士,别在这里假装诚恳本分,你和曾公子把申明,我去趟茅房。”说着离席走了。
林知府离了后堂,留曾渔、张管家、道人羽玄三位议事。
林知府这是要刨根问底啊,曾渔答道：“學生是客岁在大上清宫元纲老法师处见到那位天然小仙姑。”
不一会,羽玄道人和一个五十来岁的管事来到后堂向林知府见礼,林知府笑呵呵道：“张管家,曾生家世正如你们所体味的,本府也问过了,曾氏源出兴国三寮,称得上是有秘闻的王谢望族,曾生更是漂亮超拔、學业精进,黄榜落款也是指日可待,可谓张大蜜斯良配——曾生,你何时解缆去上清提亲,就与张管家他们商讨吧。”
曾渔点头笑道：“先非论这些,道兄从速指导我。”
新春佳节,官府衙门也有五天假期,不过本日已是正月初六,官员们都得坐堂理事了,实在新年伊始也没甚么焦急的公事,也就点个卯摆个模样,巳时末就散衙。
“學生并未订婚。”曾渔当然只要如许答复。
曾渔不知该如何答复,只听林知府又道：“曾生,现在你该晓得如何做了吧。”
林知府心下甚悦,曾渔是广信府的秀才,也就是他林光祖的弟子,曾渔立名,他这位广信府堂官当然颜面有光,并且曾渔明显是识相的,捻须点头道：“你是我广信府彪炳的英才,拔擢元气,匡扶生民,甚有功劳,待朝廷嘉奖令到,本府也要重奖你。”
曾渔白眼道：“羽玄道兄如何这般不利落,究竟甚么事你倒是说啊。”
曾渔只好照实答复：“禀府尊,那位小仙姑是张大真人支属,道号天然。
林知府终究开口道：“曾生双喜临门,可喜可贺——”
羽玄道人收了笑容,一脸忧?状,他师父洞真道长比张广微矮了一辈,曾渔娶了张广微后他岂不是比曾渔矮了两辈了,怎好再以“贤弟”相称——
张管家皱了皱了短鼻子,连声道：“岂敢,岂敢。”游移了一下,对羽玄道人说：“羽玄老弟,你与曾公子友情好,还是你来讲。”
比来身材欠佳,抱愧抱愧。O
曾渔还真是不大明白,恭恭敬敬道：“请府尊明示。”
道人羽玄笑得有点鄙陋,曾渔也是发笑,这时张管家返来了,打量羽玄和曾渔的神态,晓得该说的都说了,便道：“曾公子,那小人这就去处林府尊回个话,下午就解缆回大真人府复命。”
曾渔答道：“一名是學生的朋友羽玄道人,另一名——”
曾渔愣了半晌道：“广藐蜜斯这回也是不肯是吧,那我去求亲岂不是碰一鼻子灰？”
曾渔瞠目结舌,这事他的确晓得,上回严世蕃到上清问卜,嗣教真人张永绪成心把张广微许配给严世蕃的儿子,张广微是果断不从,当时张广微还向他问计,后因元纲法师推算严世蕃难有好归宿,张永绪这才作罢——
曾渔长揖道：“多谢府尊恩情。”心想：“这就是双喜临门吗？”
曾渔凑过脑袋问羽玄：“道兄,快说吧,别让我到时出乖露丑。”
曾渔看看道人羽玄,羽玄不如何说话,只是微浅笑,曾渔不晓得这是不是龙虎山张家的端方,求亲之前女方家人不能上男方的门,如许是显得矜持吗,但是年前张广微就已经到过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