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卷 一朝歌舞荣 夙昔诗书贱

二人说话时,信安公主已是开口道:“秋娘也在,这倒是巧了,瑛娘也是个擅琵琶的,不如你们比上一曲,也好叫席上诸位也都开开眼。”

杜秋娘笑道:“岂不闻‘褒衣博带满灰尘,单独都堂纳巷回。蓬巷几时闻吉语,棘篱何日免重来。’进士一科高中者哪有甚么年青郎君,多数是几经波折的饱读之士。”

待进士们下了画舫登岸,这才得见,二十余人中很多已是年事已长,更有须发皆白的老者,只得几位是幼年郎君,却个个面带忧色,意气风发,快步上前来与诸位勋贵朝臣作揖见礼。

信安公主扫了一眼三位司使:“还不快些开宴。”

玛雅儿笑了起来:“另有那么大年事的老丈,却也来考进士,只怕已是儿孙合座了。”

沈安青有几分奇特,低声问瑛娘:“哪一名倒是谁?”

赵瑛娘神采添了一分笑意,低着头悄无声气地走到她身边。

赵瑛娘低头不语,信安公主清楚是成心热诚她,杜秋娘是教坊歌伎,而瑛娘在曲江会后便要送入掖庭参选太子妃,如此一来,只怕世人皆知,她不过是与歌伎普通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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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安公主也不再胶葛要沈安青登门献茶之事了,只是瞟了一眼沈安青头上:“你所簪的不也是玉楼点翠么?”

信安公主却似不如何情愿与他多话,只是粗粗一点头:“周国公早些退席吧。”

杜秋娘与沈安青被玛雅儿直白的话语逗得合不拢嘴,顺着她说的瞧去,公然抢先而来的一名进士年纪颇轻,看来不过二十摆布年事,高雅清隽,一身御赐绿袍端方步子向首席而来。

“如何与她一处来?”沈安青抬高声音悄悄道。

沈安青这才点点头,待收回目光时,却见下席与窦家两位娘子一并坐着的睐娘,并不似旁人普通用茶汤果饼,倒是痴痴望着牡丹花丛另一边的席上,那边坐着的倒是一名身着茶青双钏绫圆领袍服的年青郎君,正眉宇飞扬地举杯与邻坐敬酒谈笑。

侍婢们奉了茶汤上来,信安公主吃了一口,向沈安青道:“青娘的茶艺出众,何时去我府上也为我做一回茶汤可好?”

贺兰临笑着向三位司使道:“有劳青娘与秋娘了。”

杜秋娘看了看,点头道:“本来是他,这一名但是河北道才名远播的少年郎君,不过二十岁已是进士榜上第三人,姓夏名世昭。”

沈安青笑着欠身:“奴岂敢与殿下相提而论,只是实在不识得牡丹花,先前听闻魏紫姚黄乃是名品,才取了这一朵。”魏、韩两位娘子神采更是煞白,低着头再不敢都看,只恐信安公主瞧见她二人。

世人目光朝着信安公主头上望去,只见她如云高髻上公然是簪着一朵一品红盛放的玉楼点翠牡丹,一时候魏萱娘和韩月娘都是白了脸,她们先前说的话现在但是大不敬之语,沈安青状似偶然地点破了,叫她们如何不胆战心惊。

此言一出,席上的吴瑶娘忍不住笑出声来,向韩月娘道:“这青娘如果去府上做个茶女倒还安妥。”

还是杜秋娘起家笑道:“公主殿下抬爱,只是赵娘子琵琶技艺得贤人夸奖,秋娘一介歌伎岂敢相媲美,本日牡丹嘉会,早已为殿下备了歌舞。”说着悄悄鼓掌,牡丹花丛后小径上转出数十位红装舞姬,身后是数位捧着琵琶、箜篌、芦笙和小鼓的乐工吹奏起来。

不知是谁低呼一声:“是新科进士来了。”

沈安青笑了起来,靠近她低低声道:“秋娘如何这般清楚,莫不是瞧上这位新科进士郎了?”

玛雅儿悄悄向沈安青三人吐了吐舌头,低声叮咛侍婢去知会尚食局司膳娘子开席。沈安青也叮咛了茶女奉上茶汤,又悄悄向赵瑛娘挤挤眼,打了个眼色。

席上新科进士很有些拘束,还是姗姗来迟的贺兰临突破了僵局,只见他一袭沉香色大科蟒袍,头束玉冠,漫不经心肠负手而来,见了信安公主却也不可礼,只是勾起一抹笑:“殿下也驾临这牡丹宴,无怪芳林苑中牡丹也失了色彩。”

赵瑛娘神采泛红,低声回道:“怕是一会才会到。”

正说话间,新科进士已经退席,此时侍婢前来通禀:“信安公主殿下到了。”世人都起家相迎。

沈安青望了她二人一眼,不恼不气,只是起家笑道:“公主殿下过奖,奴见殿下所簪的玉楼点翠实在都雅,非常敬佩呢。”

玛雅儿见他过来时已是笑容敞亮,欢欢乐喜起家作礼道:“国公安好。”贺兰临与她笑了笑,便退席坐下。

世人抬眼看时,一艘富丽的画舫自西岸缓缓靠过来,上有着御赐绿袍簪戴的进士郎官二十余位,个个凭栏远眺,负手而立着。曲江池畔游赏略坐的世人中起了一阵骚动,俱盯着那艘画舫。花丛中的娘子们也都拿团扇掩着脸,一双眼眸倒是不肯移开半分。

玛雅儿倒是指着抢先的一名进士道:“那不就是个翩翩少年郎,看年事怕是还未曾婚配呢,那些个小娘子有想头了。”

赵瑛娘笑了笑,低声回应:“才到曲池坊,偏生就遇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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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瑛娘瞧了瞧,笑道:“你却不熟谙他?他但是诗名远播的翰林院直学士杜青莲是也。”

沈安青清楚瞧见贺兰临在跟前时,不但只玛雅儿,连同杜秋娘都微微抬眼望着,目光中暗含希冀,待他拜别,才缓慢低下头来不言不语。她不由一叹,连秋娘都动了心,这位风骚俶傥的周国公身上只怕系着不知多少芳心。

信安公主本日却全不似在明光寺那日,一身宝蓝色广袖团花襦衫,高腰郁金裙,头上梳着望仙髻簪着一只飞凤吐珠钗,细碎的步摇端方地垂在两鬓,只是神采很有几分丢脸,看也不看拜在地上的世人径直上了首席坐下。待侍婢们叫了起,沈安青才瞧见赵瑛娘倒是跟在信安公主身后,淡淡侍立着。

杜秋娘轻笑道:“不过是昨日闻喜宴上献奏琵琶,见过几面罢了。”

“如何不见世子?”沈安青扫了眼席上,并不见襄王世子与兰陵郡王,有几分惊奇地低声问赵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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