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姐姐,你、你随我一起去见轩主!”冷飞雪拉了她,便往大厅里跑。

“武林老迈?这话说不好,说不好,”一络腮胡子点头道,“自古联盟合久必分,兄弟也会阋于墙,外人又安知其中端倪?传闻那沈千柔早和‘碧落轩’闹翻,这才投奔了‘富甲山庄’。怪不得常言道‘红颜祸水’,难说‘落叶盟’不会因一个女人分崩离析……”

“能与你并肩而行?”她哑然发笑,“那得何其颖慧过人,少说也得是武学奇才,是否还要爱好冶炼兵器,还得是个王谢闺秀?该不会是哪位王谢大派的掌门之女?赵洛寒,莫非你从未曾为了一小我回顾立足?哪怕她纤细,永久跟不上你的脚步;纵使她愚鲁,与你的所思所想截然分歧?”

“锁月楼”掌门白青颜也同席而坐,见妻侄与冷飞雪一道玩耍,便对赵洛寒笑道:“赵轩主,看来修雨和小冷女人投缘得紧,这等两小无猜的缘分委实可贵。”

“谢小公子,本日确有高朋包场,实在抱愧,要不他日再来?”那坊主自是认得谢修雨,不敢开罪了,只是作揖赔笑。

那坊主各式难堪,正急得焦头烂额。叶未央见是冷飞雪,遂欲请了上来,却听那小冷女人道:“我们还是归去吧……”

这姑苏城驰名的教坊内,头牌歌姬素素正拨弄琵琶,唱着柳三变的《集贤宾》。

“都说你看上小冷,我也信觉得真了。”叶未央笑了笑,独自下楼去了。赵洛寒抿了抿嘴唇,眉头不自知的拧起。

“说来也是,当日传言白一忠杀了叶庄主的新夫人,两派早已呈现裂缝。说不准此次联婚只是装点承平罢了。”

她苦笑道:“我约你来,并非让你恭喜我。”她看定他,让他的目光避无可避。

赵洛寒落了一子,挑眉问道:“别是你在插手?”

叶未央忽又问道:“鄙人想确认一件事,小冷和他们是一样的么?”

“从未有过,我想今后也不会有了。”他的话断交而冰冷,像是夏季里卷雪而来的北风。

赵洛寒不咸不淡道:“小冷还是孩童心性,碰到同龄人自是会多说两句。”

他沉默半晌方道:“你需求的并非一个老是停下来等你的人,而是与你法度分歧、并肩而行的人。”

楚仙馆。

“赵哥哥,”她轻声道,“你还是阿谁不管走多快,都会停下来等我的赵哥哥么?”

“甚么没表情,不过是输了想认账。”赵洛寒道。

白青颜吃了一记冷棍,也不出声,兀自举杯饮茶。

谢修雨顺着她的目光往楼上张望——却见叶未央和赵洛寒立于楼上。他正要拱手见礼,赵洛寒已先发话:“你胆量倒不小。”他说的是冷飞雪,可听在谢修雨耳中,似在骂他自作主张带了小冷来这烟花之地。

“替你欢畅。”他答复的甚是干脆。

叶钧为父,端坐高堂之位,受新人一拜。少林寺方丈明觉为武林大德,也受新人一拜。伉俪对拜以后,便是礼成。沈千柔这便进了叶家大门,成了叶家少夫人。

她一愣,忽又苦笑道:“如此说来,我并未输给任何人。”

酒香四溢,温情缠绵。叶未央手执一棋,微蹙双眉,正待落子。劈面坐的恰是赵洛寒,他笑道:“叶兄好雅兴,在教坊里摆棋局。”

赵洛寒扫视暗里,却不见了冷飞雪踪迹,悄悄担忧这丫头又要肇事,正想离席找人,荆州“鱼龙帮”帮主举杯向他敬酒。他曾助“鱼龙帮”停歇内哄,同其帮主算是故识,现在赶上了,不得不酬酢一番。他又想,此次有龙不归和温若带人扼守山庄,还算妥当,便不再管冷飞雪了。

小楼深巷狂游遍,罗绮成丛。就中堪人属意,最是虫虫。有画难描雅态,无花可比芳容。几次饮散良宵永,鸳衾暖、凤枕香浓。算得人间天上,唯有两心同。

“还不快滚。”赵洛寒皱了皱眉头,周身披收回骇人煞气。他实在想不通,何故冷飞雪甘愿跟着个莫名其妙的公子哥儿来这类三教九流之地,也不肯老诚恳实研讨剑法。

在场很多人都识得这小女子乃是“碧落轩”弟子,曾因“玉真教”苏天璇的“缉舌令”而名满江湖。不想更年已过,此人并未学乖变巧,还是口不择言。诸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诧莫名,一时全部喜堂鸦雀无声。

“嗯,你能够放心了。”他含笑道,“放心做个美嫁娘罢。愿你平生无忧,儿孙合座。”

“好一个忠肝义胆的赵轩主、赵大侠,失敬失敬!成日里兄弟义气、武林公道,你怕是上了瘾?哪天少林寺方丈圆寂了,你好代替他的位置,普渡百姓去罢,阿弥陀佛!”叶未央眯缝着狭长凤眼,似笑非笑。

一时,世人庆祝之声四起,席间觥筹交叉,好不热烈。遵循风俗,新娘子礼成后先送入新房,新郎官尚要敬酒酬宾。

那赵洛寒亦随世人入了席,正闭目养神,因内力深厚,听力自是好过凡人,早将世人七嘴八舌之语尽数支出耳中。贰心下好笑,睁眼瞧见苗十六和阿箩正赏玩席上的夜光杯,二人不住嘀咕这“富甲山庄”富得流油。又环顾四下,却见冷飞雪和谢修雨顽去了。

“何事至于慌成如许?”沈千柔问道。

“这‘江南第一美人’嫁给‘江南第一公子’,也算武林中一段嘉话。看来,‘落叶盟’更加坚不成摧了。”席间有人暗里群情道。

“你不肯接管我,竟是因为我跟不上你的脚步,你瞧不起我?”她挑眉诘责。

“笑话,你又何曾逢迎过谁?怕是到死也不会告饶罢。”叶未央忽拉起他的手腕,扣住他的脉门。赵面色一凛,却也未脱手,竟任由他抓着。

沈千柔哪管这很多,一下扯开盖头,睁眼一瞧,那莽撞鬼不是别个,恰是冷飞雪。但见小寒气喘吁吁,神采非常,身后还跟着“锁月楼”的谢小公子。那谢修雨手里抱着不知甚么物什,只用黑布裹着。

她咬着唇,斜眼看他。看了不知多久,方道:“到此为止罢,我对你十多年的错爱,就在今晚做个告终。”

……

迩来*忽西东。诮恼损情悰。即使偷期暗会,长是仓促。争似和呜偕老,免教敛翠啼红。面前时、暂疏欢宴,盟言、更莫忡忡。待作端的宅院,方信有初终。

冷飞雪忙赔笑道:“轩主,是你白叟家啊……好巧、好巧。”

冷飞雪见赵洛酷寒口冰脸,那里敢再多说一个字,灰头土脸地拜别。谢修雨也被赵洛寒一脸肃杀之色镇住,忙不迭拱手告别。

他袖中藏着的的倒是叶未央未过门的老婆送来的字条,约他今晚一晤。地点倒是太湖边的梅林。他怎会不记得,第一次见到沈千柔时,正值青梅成熟的季候,累累青梅吊挂在树梢,风一吹过,落下几颗。沈千柔还是个梳鬟的小女人,悄悄浅浅的笑,身边站着一个羞怯的小男孩,那是她的师弟黎千松。沈、黎的师父云游去了,将他二人拜托给赵的父亲。三人都不过十来岁,恰是折青梅骑竹马的好年纪。

听得门外爆仗震耳,司仪官一声“新人到”,喜娘搀扶着新娘徐行行至大厅。新郎上前将大红绫缎交予新娘,牵她跨进门槛。弦乐声顿起,欢畅喜庆。

他叹了口气,道:“你让小冷刺探我喜好何人,我自是但愿寻一个与我法度分歧、并肩而行的人。由己推人,想来你也需求如许的人陪你平生。”

话说沈千柔合法移步内院,却被个莽撞鬼撞了满怀,红盖头亦掉落在地。传说新娘的红盖头不能等闲掉落,唯等新郎洞房之时翻开,不然甚不吉利。这边盖头一掉,喜娘便扯开嗓子喊起来了:“啊哟,大吉大利,大吉大利!”从速为新娘子重新盖上。

“哟,你的人?‘你的人’倒挺多,”叶未央用心学他一声嘲笑,“白一忠是你的人,洪浩是你的人,沈千柔是你的人,之前的霍行云是你的人,现在冷飞雪也是你的人。如许护犊子,护得过来么?那谢修雨又是甚么人?不就是他姑爹哄着你打造了一把吴钩么,这也值得记恨至今?更何况赵轩主你又有何丧失,现在那吴钩不翼而飞了,白青颜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赔了数千两黄金。人家落得个‘哑巴吃黄连’的了局,赵大轩主还不满足?”

“笑甚么?”沈千柔反诘道。

他点头叹道:“斩断了好。”

赵洛寒叹了口气,半晌没出声。

一旁看热烈的叶未央倒是乐了:“据我所知,赵兄常日对待部属那是佛口佛心,何曾这般疾言厉色?啧啧,莫非看到人小女人跟别人来寻欢作乐,你情不自禁妒火中烧了?”

“赵哥哥,赵哥哥等等我!”她当时唤他“赵哥哥”,总喜好跟着他,跑得却慢,老是要他停下脚步等她。他若等了,她便会笑嘻嘻的跑上来拉他的衣袖,说一声:“愣着做甚么,快走啊!”他若不等,她便会在身后似真似假的叫喊:“啊哟,我的脚扭了!”她总会寻来各种美食,同他分享。他若被父亲惩罚了,她也老是第一个呈现在他身边,讲些笑话逗他高兴。可惜当时的他不懂女孩家的心机,只是逐步风俗了如许一个率性又知心的玩伴。再回顾时,她已要嫁作人妇了。

“岂敢,赵某不懂乐律舞曲,不知如何逢迎。”赵洛寒道。

二人行至走廊,手倚阑干,往下望去,但见来者是“锁月楼”的谢小公子谢修雨,身边站着的倒是冷飞雪。现在,谢修雨正和坊主理论。

赵洛寒皱眉:“叶兄就快‘小落第’了,本不该来此地听这些利诱心志的曲儿。”

“何事?”他淡淡道。

“对待轩中弟子,赵某夙来一视同仁,”赵正色道,“也请善待沈千柔。”

“恰是,鄙人不如赵兄洁身自好,”叶未央轻声笑了笑,“传闻你们还在找白一忠?”

叶未央也不回嘴,起家漫步几步,见那歌姬唱得欢,不由技痒,拿过她的琵琶,拨弄两下,清清嗓子,也唱了几句。赵洛寒倒是见怪不怪,斟了杯酒,抬头喝了。叶未央见他泰然处之,便道:“赵轩主好大气度,就这么堂而皇之坐着,真把我当舞娘歌姬了?”

赵洛酷寒笑道:“你比我更体味谢修雨是甚么人,他处心积虑靠近我的人,算甚么意义。”

“富甲山庄”少庄主叶未央的婚礼准期停止。婚礼当日,前来拱手称贺者踏平了山庄门槛。人一多,事必杂。叶未央加派庄内妙手巡查,且借调了“碧落轩”弟子助阵,龙不归、温若带了轩内妙手帮手庇护山庄全面。

“可不是,‘玉真教’在姑苏的权势也被肃除了,现在全部江南都是‘落叶盟’的天下,”一圆脸男人轻声道,“更遑提‘碧落轩’在中原的权势了……如此下去,‘落叶盟’怕是要变成武林老迈了。”

“你……”叶未央正要说甚么,忽听楼下一阵人声鼓噪,顿时心生不悦。想他未央公子逛教坊都是包满全场,闲人免入,本日究竟哪个不见机的敢来喧华。

叶未央正一桌桌敬酒,忽见沈千柔被人拉着进了厅来。他放下酒杯,正想问个究竟。那冷飞雪站到大厅中间,指着叶未央大声道:“叶未央,你这个卑鄙小人伪君子!还不快将白轩主交出来!”

他又是一阵冗长沉默。

“且听这词,”叶未央道,“当年柳永落魄,经常流连章台楚馆,阅尽人间百媚千娇,却钟意一个叫‘虫娘’的歌姬。柳永许下承诺,若他朝发财了,定会娶她,以酬谢她的密意厚谊。只可惜,柳永运气多舛,平生也未实现这信誉。”

叶未央并不答复,只将满盘棋子拨乱,笑道:“不玩了,今儿没表情。”

赵洛寒幽幽道:“谢家是甚么来头,你我都清楚,别在我跟前唱大戏。其别人我管不了,轩中弟子自是要管的。”

“本公子可贵带了朋友来,你忍心生生拂我面子?这楼下空空荡荡,虚设戏台岂不华侈,不如你和那位‘高朋’打个筹议,让我们出去坐坐就是。”谢修雨道。

是夜。赵洛寒定时赴了梅林之约。无月,无风,他站在林中很久,终是等来了沈千柔。她向来如此,约好的时候老是要早退。她提着一个灯笼,娉婷而至。他看着她,笑了一笑。

宴席上,有江湖中各门各派弟子,也有独来独往的刀客剑客,诸人或静坐或扳话,谈笑晏晏,似一团和蔼。院落里有乐队吹打弹唱,厅内又有舞妓摇摆扫兴。一时好菜美酒,脂香四溢。

“很好。”她一咬牙,背回身去,提步就走。他目送她拜别,心中模糊有些怅惘,仿佛想起甚么,却又想不起甚么。郁结的苦衷在胸口似要喷薄而出,却又生生被咽下,仍然埋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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