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闻冷飞雪在锦帆河,便乘舟在河心等她。见到谢修雨炫技,心中好笑,便尾随而来了。

赵洛寒听他一口一个“长辈”,内心甚不是滋味,想本身毕竟是老了,不比他们幼年之人。

“素闻未央公子高雅闲情,本日登门拜见,特带来顾恺之的《斫琴图》,请公子共赏。”苏天璇隔着笼纱珠帘,看不清未央公子的模样,只好将画轴交给叶家下人。

赵洛寒终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跌落河去。赵见她模样好笑得很,便不焦抢救她上来,坐在船边看她扑棱一会儿,才伸手拉她。

“驭气飞翔,人间竟有如此奇妙的工夫?”谢修雨感慨万分,“长辈确是孤陋寡闻了。”

“正巧路过,瞥见你们了。”赵洛寒看着谢修雨,却对冷飞雪道,“你也玩了一天,这便随我回轩罢。”

过了很久,珠帘内仍无声响。

赵洛寒见她鲁莽,忙正色唬她:“再混闹,就将你扔下水喂鱼!”

苏天璇这才看清,坐在叶未央劈面,一脸悠然得意的,不是赵洛寒倒是哪个?

“不知未央公子意下如何?”苏天璇从不是耐烦之人,却只能一忍再忍。多年前她因一时之气,未能与“碧落轩”缔盟,遭师父灵噩道人叱骂,此次也学了乖,收敛很多。

谢修雨不想他竟美意指导,一时受宠若惊,忙俯身抱拳以示感激。昂首之际,却见冷飞雪挽着赵洛寒的手臂,笑得灿若朝霞。

“小冷你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可与赵轩主如许的绝世妙手朝夕相处?唉,如果赵轩主能收我为徒,哪怕授我一招半式,即便现在死了,也此生无憾矣!”谢修雨对冷飞雪道。

谢修雨上船时,鞋面沾湿些许,衣摆也溅了水花。他萧洒收伞,非常对劲地看着冷飞雪。不料,冷飞雪底子没在乎他,反倒盯着他身后。

“兹事体大,还望公子面谈。”苏天璇道。

“本教欲与贵庄结成盟友,共商对策,同为武林除害。”苏天璇立即道。

翠叶藏莺,珠帘隔燕,炉香静逐游丝转。

这时,两名丫环将珠帘挑开,又掀起笼纱薄帐。但见那叶未央盘腿坐在棋盘前,一脸对劲洋洋:“弈,进退取与,攻劫杀舍,在我者也。赵兄,承让了!”

“胜固欣然,败亦可喜。悠哉游哉,聊复尔耳。”赵洛寒笑着将目光瞥向了苏天璇。

谢修雨一面惊奇赵洛寒台端光临,一面亦赞叹他轻功妙绝。心想,此生若能拜他为师,便无甚遗憾了。

“好不悲伤呐,我成日里带你玩,你也不画我。”谢修雨佯装心伤,背回身去不睬她。

“没甚么。”被他凶巴巴的一瞪,冷飞雪又想,轩主那里都好,就是凶了点。

叶未央笑道:“苏教主,恐怕难如你所愿了。若与‘碧落轩’反目成仇,鄙人还真不知去哪找赵兄如许的博弈敌手了。”

“这只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此人城府极深,有了一个月时候,他大可制造伪证为白一忠摆脱。”苏天璇道。

画舫内,几名琵琶女拨弦轻唱,肤若凝脂,声如灵雀。冷飞雪拿着画笔,凝眉绘制。谢修雨看了半天,问道:“奇特,你不画此情此景,画的甚么?”

“轩主,船如何不动了?你是不是累了,我来划吧!”说着起家便去抢那船桨。

“小舟来客”登上画舫,稳稳落地,但见他鞋面未湿半分,反手而立。冷飞雪惊道:“轩主,你如何来了?”

冷飞雪忙跑开,想到赵洛寒也成了“落汤鸡”,内心不由一阵狂笑。

帘幕后传出叶未央的声音:“苏教主请稍候,叶某正与朋友对弈。”

“苏教主请讲,我听着呢。”叶未央道。

“局上有劫,甚急!”叶未央的声音略略进步了些。

赵洛寒笑了笑:“表里兼修。以浅显资质者算,一年身轻如燕,登山跑跳,可与猿猴迢逐;三年赤足履水如高山,水上飞翔不湿鞋;五年以上,腾空驭气,两足踏空,功力高者,可奔腾江国土谷。”

赵洛寒冲冷飞雪道:“还不快去。”

“都怪我……”冷飞雪搓着衣角,不敢看诸人。

这一赞,夸得赵洛寒内心甜丝丝的。他道:“谢小公子好好将你本门工夫练精便好,武功最忌多且杂,你将‘天昆派’的心法最好都忘了罢。我见你内力根底尚可,功力却停滞不前,想必学了庞杂外系工夫,都是些花架子,适得其反。”

苏天璇道:“那鄙人长话短说,江湖人都知‘碧落轩’副轩主白一忠残暴残暴,连杀四大门派掌门人。‘富甲山庄’虽与其为盟,但尔等贼人涓滴不顾结义之情,在叶庄主新婚当日残杀叶家新夫人。而赵洛寒亦用心包庇,至今不肯还武林一个公道。现在的‘碧落轩’姑息养奸,已为武林同道所不齿……”

现在,冷飞雪正屏息旁观水中大鱼,试图一剑刺中。但见她手起剑落,水里漂起几丝血红,像是叉中了。冷飞雪好不欢乐,转头看向赵洛寒咧嘴大笑――谁知那鱼身巨大,被刺后冒死翻滚,冷飞雪一时落空重心,在船上挥手摇摆起来,剑上大鱼趁机逃脱,跃入水中,溅了她一脸腥臭。

此时,谢修雨已去甚远,见一艘小舟漂泊在河心,便翻身靠近小舟,足点船舷借力,折回画舫。冷飞雪鼓掌喝采,忽见那小舟里站着一人,身材苗条矗立,长发随风轻摆,看着似有些熟谙。那人也使了轻身工夫,朝画舫来。

冷飞雪对劲道:“那是,轩主最短长了。”

温若笑道:“那便没事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小冷,你如何不画我?我也经常撑伞呢。”谢修雨半开打趣道。

赵洛寒不再多言,看了一眼渐行渐近的河岸,不知不觉放慢了划桨速率。

冷飞雪笑嘻嘻地瞅着他,笑道:“那请小谢公子摆个标致的姿式来。”

赵洛寒也同他客气一番。

冷飞雪忙包管不混闹,赵方将橹交与她。冷飞雪摇了几下,恰是顺水行舟,并不吃力。赵见船行稳了,方走向船舱,头靠船尾躺了下来,悠悠然闭目养神。

“小谢公子只是崇拜轩主,想拜你为师嘛,别人很好的。”冷飞雪笑道。

更奇的是,那大鱼像是鱼王,河中鱼儿哄然涌向划子,合力齐拱船底。小舟便如遭受风波般狠恶动摇,冷飞雪左摇右摆,忙喊:“轩主拯救!”

“背后里说人是非,却被当场撞破,天然会难堪。”赵洛寒起家,也要作辞。

谢修雨毫不含混,右脚一点船面,纵身飞出船外,登萍渡水,踏浪无痕。但见他已将八十四骨纸伞撑开,伞面扭转如花,于日光下粲然生辉。冷飞雪顷刻冷傲,思忖着哪日定要将这场面付诸画笔。

叶未央看了一眼赵,笑道:“苏天璇见了你竟然会脸红。”

“今后吧,这世上夸姣之人、夸姣之景太多太多,只要我不瞎,我就会一一画下来。”她提笔勾画出远处酒旗,画已近完工。画中烟雨迷蒙,青石路蜿蜒,美人持伞踟躇,广袖超脱。

锦帆河边,柳树成阴,鸟鸣不断。姑苏城的绣娘们三三两两聚在树荫下,将恼人风景针针绣入绸布。谢修雨一早便前去“碧落轩”约了冷飞雪一道玩耍,现在正泛舟河上。

“我在画美人图,”冷飞雪道,“细雨纷飞,美人撑着油纸伞从酒坊楼下颠末。”

“哦,”叶未央忽地打断她的话,道,“赵轩主不是承诺了一个月以内将查明本相?”

话已至此,苏天璇晓得本身白来一趟,她本来收到动静称叶、赵二派翻了脸,便趁机游说调拨,不想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悻悻告别。

叶未央拨弄着吵嘴棋子,道:“卖你小我情,小冷女人现在正与谢小公子锦帆河上泛舟呢。昔日吴王乘锦帆花舟携女畅游,此河名声大噪,真是:两岸桃花春日开,倒影水中泛锦彩。”

“今后少和谢修雨来往。”赵洛寒道。

沈千柔道:“你们快换身衣服,我这便让人送碗姜茶畴昔。”

“赵轩主,幸会。”谢修雨恭恭敬敬俯身见礼。

“你倒很体味他,”叶未央像是笑了,“那么依苏教主之见,该如何呢?”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船身晃得短长,睁眼一看,却见冷飞雪早丢了木浆,将身子趴在船舷上,拿剑叉向水中鱼。他环顾四下,已经看不见河岸,方知这丫头又划回河心了。

等了半晌,仍不见覆信。苏天璇及随行女弟子吕玉衡已有些按捺不住,但碍于有求有人,不好发难。苏又道:“鄙人此次前来,有要事相商,还请公子拨冗一见。”

苏天璇吃了鳖,神采丢脸至极;其师妹吕玉衡“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瞧这身打扮,倒像是道袍?这美人是谁啊?”谢修雨托腮深思。

赵洛寒皱眉道:“谢了。”说完拂袖拜别。

冷飞雪浑身湿透,也喝了几口河水,却见赵洛寒一脸看笑话的模样,不由起了心机。她拉住赵的手,用力往船上爬,半个身子正要上来,她却用心使个坏,左手勾住赵的脖子――赵洛寒未加防备,一下就被她扯下船,双双跌落水中。

赵洛寒一手揽着冷飞雪的腰,发挥轻功,轻飘飘往小舟去了。赵摇桨荡舟,二人朝河岸靠近。冷飞雪坐在船尾细细察看赵,但觉他浑身高低,甚是都雅;又想他武功盖世,是大家敬佩的大人物,他又待本身这般好,想到此处,不由笑出声来。

“他不怀美意。”赵洛寒想也没想。

“方才见赵轩主水上行走如履高山,长辈想就教赵轩主,这入迷入化的轻身工夫如何练成?”谢修雨谦虚问道。

冷飞雪撅嘴道:“我们是好朋友,为何不能来往?”

一个时候后,二人湿答答的回至轩内,一进门便与瞥见白一忠、温若、沈千柔在大厅议事。三人见状,惊骇万分,不知是何方妙手能将他们轩主弄得如此狼狈。

“蛇蝎美人苏天璇。”冷飞雪笑道。

冷飞雪奸计得逞,自是格格大笑。赵洛寒骂了句“白痴”,忙翻身上了划子,又将她拉了上来。二人对坐,面面相觑。冷飞雪见赵神采乌青,知他又活力了,忙低下头装不幸。

叶未央慵懒吐出一个字:“说。”

“自笑三分傻,你傻笑甚么?”赵洛寒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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