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也怠懒过问你的事,”妇人叹道,“只是现在堂主并不在谷内,过几日才得返来,你若不焦急,便于谷底小住几日。”顿了顿,又道:“你随我来。”

冷飞雪单独一人浸在水中,回顾此番古怪境遇,委实想不通龙潭虎穴如何就成了和顺乡了?想了半晌,不觉昏昏欲睡,脑袋后仰,枕着澡盆便酣然入梦了。

“夫人,”冷飞雪神采微微一变,“此事非同小可,鄙人需见得贵堂堂主,亲身告之。还望夫人举荐。”

这一梦,倒也蹊跷。她在梦中冒死追逐一只仙鹤,明显快追上了,那仙鹤却一扑翅膀,飞走了。一转头,本身竟置身于茫茫水波当中,水中心立着赵洛寒。她大声呼喊其名,他却置若罔闻。再一转头,他竟站在她面前,满脸是血。她惊惧万分,仓猝捂住眼睛,却感受有人在拉她的手,定睛一看,是师父霍行云。忽地,暴风高文,水浪滔天,她瞬息间被巨浪卷走……

“竟是买凶,”妇人暴露一副好不惊奇的神采,“光天化日的买甚么凶?”

冷飞雪道声谢,心中倒是忐忑。本来觉得这“千愁谷”乃是龙潭虎穴,不想却如此轻巧就出去了,还得仆人热忱接待。

她立于山崖之上,山风猎猎,她青丝飞扬,衣袂狂舞。崖边一块石碑,上书“千愁谷”。石碑右上缺了一角,不知是遭风吹雨打而腐蚀,还是被兵器所断。冷飞雪心想,本来这崖下便是“千愁谷”,可这山谷蹊跷得很,四周环山皆是峻峭石壁,山上寸草不生,也不见下崖之路,仿若平空砸出一个大坑来,叫人如何进得谷底?

最后,青衣人将其引到一座大宅前,蓝绿相间琉璃瓦片,四周檐角雕有螭吻、海狮、摩羯、琉璃鸽等装潢,大宅窗户绘有莲花图案。引入大堂,只见鲜明吊挂“光荣堂”三个描金大字。又入偏堂茶馆,有素衣使女看茶。

冷飞雪自与妙空和尚学了易容之术,不觉讲究起察言观色,现在见她描述文雅,气度实足,想来绝非小人物,便恭敬道:“恰是,鄙人此番携重金前来,确是诚恳诚意想同贵堂堂主做笔买卖。”

瞬息间,数把寒刀横架于颈项。正闭眼等死,忽听谷底响起一阵诡异笛声,三长两短,甚是凄厉。崖上杀手听得笛声齐齐罢手,竟再不难堪。冷飞雪又惊又喜,忽见一人从谷底上了崖。那人一袭青衣,头束发冠,他道:“请随我入谷。”

妇人淡淡一笑,并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风露。

她又巡查四下,肯定找不到进谷之路,只好坐在石碑下,兀自忧愁。忽见一只秃鹰划过苍穹,她不免叹道:“如果生出一对翅膀多好。”又想:“不如就此归去,待找些麻绳匕首之类东西,他日再下谷底。”

风露这才道:“女人莫要担忧,有甚么话便同我们夫人说,由夫人转告堂主,也是一样的。”

“主上叮咛过了,先请女人于此处喝茶。”青衣人道。

使女风露见了那妇人,忙疾走相迎,甜甜唤声:“夫人。”

冷飞雪摸着温热茶盏,心中更是不安。使女倒的茶亦是不敢碰上一碰,恐怕茶水有诈。等了约摸半个时候,又有一名自称“风露”的使女将其带到宅外草地。草地上蹲着几只白兔,低头细细啃草。冷飞雪感觉甚是敬爱,忍不住俯身摸摸白兔。又见不远处停了几只丹顶鹤,双足纤细,羽翼华丽,现在正交颈憩息。她正想上前一睹,却见花丛转角处来了一行人,为首的是位中年妇人,身着窄袖衫,束腰带,垂鲽躞,头梳高髻,戴华冠,簪金钗。举止雍容,不怒自威,一列素衣婢女尾随厥后。

中有一人道:“少废话,擅闯‘千愁谷’者,死!”但听他一声“死”字,火伴皆脱手向冷飞雪攻击。冷飞雪运了真气,发挥“换影术”,逃闪遁藏。只见面前漫天刀光剑影,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把剑刺中了肩膀,也不知哪一把刀砍到了手臂,幸亏有“月澜皂绢甲”护身,容她迟延一阵。但敌方人多势众,守势狠厉,她虽尽力抵挡,却毕竟暴露败象。

回程途中,她又自责起来,想着如果阿箩在,定能考虑全面,将绳索东西事前备好。她合法折返,忽觉四下异动,磷峋怪石缓慢挪动,她吓得跳将起来。定睛一看,但见四周山壁竟似裂开,裂缝中闪现出一排整齐铁云梯,只把她看得呆住。紧接着谷底有人借助那铁云梯攀附上山,每条云梯别离上来十人。那些人各个轻功了得,脚登云梯如履高山,不消半晌便跃上山崖。

冷飞雪见她出行,有丫环使女前呼后拥,如何看也不是甚么“闲人”,便尾随她而去。妇人将其安排在一处客房,命人好生号召。几个使女便筹办衣物澡盆,欲服侍冷飞雪沐浴换衣。

“我们不如翻开天窗说亮话,”冷飞雪颠了颠后背的承担道,“定金我已经带来了,事成以后,我付双倍。”

“你若不想对我这闲人说,那便罢了。”妇人幽幽叹了口气。

装甚么呢,你们“光荣堂”不是专门做这活动的么?若不是黔驴技穷了,我也不至寻你们。冷飞雪暗想。

妇人打量着她,点头道:“究竟是多大的买卖呀,无妨说来一听。”

冷飞雪一愣,脸微微红了。心中蓦地想起白一忠、赵洛寒等人的死状,顿时狠下心来,道:“情非得已,不得不做。”

冷飞雪点头道:“恰是。敢问夫人如何称呼?”

“千愁谷”仿佛人间瑶池。放眼之处,皆是花木,灿若锦霞,珍禽异兽,各处都是,与传说中“鸟过鸟哀,人入人愁”恰好相反。冷飞雪跟从青衣人穿过花海,沿着碎石巷子而上。途有鹿牛羊马结队逡巡,悠然成趣;亦有鸟雀成群飞过,鸟鸣委宛清脆。约摸走了一盏茶时候,又见一处深潭,潭水如碧玉般沉寂,潭心筑起小小凉亭,非常高雅。冷飞雪心中竟萌发若能糊口于此,倒也怡然得意之意。转念一想,如此无瑕美景,倒是一群杀手居住之地,可不生生糟蹋了?

不是你还这般放肆?冷飞雪腹诽一句。

冷飞雪独安闲兴庆府等候阿箩已有一月时候,她终究决定不再傻等,筹办前去“光荣堂”总舵“千愁谷”。苗十六曾说,那山谷邪气非常,“鸟过鸟哀,人入人愁”,生人没法进入。她内心惊骇得紧,思前想后,终是背起一袋金银,朝那“千愁谷”前行。

妇人这才收敛笑容,幽幽道:“可悲哪,年纪轻简便不学好。”

“唉,夫人莫怪,”冷飞雪见她不像歹人,而本身又是有求于人,便道,“想必夫人也不难猜到,我来是为买凶。”

“咳咳咳!”她骇然惊醒,发觉本身竟睡倒在澡盆里,差点被呛死。听得房内动静,外边有使女扣问:“女人没事吧?”她忙应了声,慌镇静张取了衣物,正要穿戴――

冷飞雪心中惦记买凶复仇,见有人上来,便朗声喊道:“各位但是‘光荣堂’的豪杰,鄙人冷飞雪,千里拜见,实有要事相商!”

“不是。”那妇人一口反对。

“请先用茶。”青衣人道。

风露正要先容,那妇人却抢了先机:“我不过是‘千愁谷’底一闲人罢了,何必在乎称呼。听闻女人不远千里而来,是想与‘光荣堂’做笔买卖?”

冷飞雪跟着那青衣人,沿着铁云梯下谷,虽有云梯,但崖壁峻峭,每行一步,心便下沉一分。到达谷底后,冷飞雪已然惊呆,那山谷与山崖的确云泥之别。

凌晨时分,她拿侧重金所购的舆图,迎着日头解缆。山间鸟雀啁啾,泉水叮咚,到处翠绿茏郁。冷飞雪行了一日一夜,垂垂不见了绿树丛林,只来到一处寸草不生之地,可算是到了舆图上所指目标。

那四十人并未接话,只是将其团团围住,皆着黑红相间劲装短靠,手里或刀或剑,寒光闪闪。她忙翻开手里承担,暴露金银:“烦请转告贵派堂主,我想同他做笔大买卖。这些只是定金罢了。”

门“吱嘎”一声开了。

妇人微微一笑,倒是显得慈爱万分,她看着冷飞雪,问道:“这位便是大宋来的冷飞雪女人么?”

西夏“光荣堂”公然不是浪得浮名,四十人错落有致,招式独特,好像布下天罗地网,令冷飞雪猝不及防。她本来疏于武学,那里瞧得出对方招数门道,只是模糊感受那招式好生短长,如许好的技艺恰好对于那“人皮画匠”。又念及本身现在身陷险境,小命难保,怕是再无本事买凶寻仇了。

绝望之余,她仍抱了幸运不死之心,发挥开“换影术”,拔腿就逃。跑了几步,又想起本身为何而来,委实不甘心,竟再也迈不开步子。她折回至山崖边,冲着谷底大喊道:“‘光荣堂’堂主快快出来,同冷飞雪做笔买卖!”人声回荡,响彻山间。

这么大的本事,莫非她是堂主夫人?冷飞雪便摸索道:“中间是堂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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