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回京时，太后的生辰已颠末端。还将来得及向太后祝寿。”
“我和太上皇去洛阳之时，曾遭人半路劫杀。”我说，“想来，此事太后和赵王都有参与。”
“据当年的大理寺卿令狐沭所言，事发以后，不待先帝派人来羁押，云杏就已经自缢而亡。但她死状非常可疑，并非是自缢，当是被人杀了以后，假装成自缢。”我说，“杀她的人恐怕不晓得，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将这封血书送到了先帝的手上。”
我晓得，她已经不筹算在我面前再装一点了。
“圣上差点为赵王所害。”我说，“圣上落在他手上会有多么伤害，太后不会想不到。可太后仍旧与他勾连，让他为所欲为。现在，圣上好不轻易捡回性命，太后却仍觉得未曾做错，要圣上谅解么？”
我说：“事到现在，太后仍感觉与赵王缔盟是正道？在石虎城里，赵王但是对太后有过一番评断，太后可想听一听他说的甚么？”
太后没说话。但我能看出来，她的神采已经有了些闪动不定。
“她见事情败露就一死了之，连鞠问也将来得及。”她冷冷道，“可就算如此，谁不晓得一旦公之于众，上官贵妃连同上官家都脱不开干系……”
“我只恨赵王笨拙，竟轻信琅琊王那等两面三刀之徒，不但落个身败名裂的了局，还坏了我的大计。”
“是么？”我说，“太后可晓得，他差点死在了赵王手上。”
我并不答话，忽而将目光朝佛龛上扫了扫。
“你不是来祝寿的，你是来发兵问罪的。”她拿起茶杯，轻吹一口气，“和圣上一样。”
“那日圣上走了以后，我就一向在想，你甚么时候来。”她说，“终是来了。”
太后不觉得然：“不过是些傲慢之言罢了。他自始至终要的都是皇位，我虽许他摄政，却晓得他回京之日，就是对我动手之时。他觉得他的那点筹算能瞒得过我的眼睛，痴心妄图。”
太后像是听到甚么非常好笑的事情，嘲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我还要谢恩？我做的，满是为了他。”
太后轻哼一声。
那目光透着异乎平常的固执。想来，景璘见她时，她约莫也是这般言语。
“如此说来，云杏当年为何毒害圣上，太后亦心知肚明。”我说。
我将兰音儿留下的那只盒子拿过来。
我谛视着太后。只见她唇边的嘲笑已经敛起，目光沉下。
我与她对视，并不躲避。
她没接话，唇边却暴露一抹调侃。
“是我粗心了。”太后将茶杯放在案上，“你去洛阳的时候，我想着，那边自有人容不得你，将我不便做的事做了。不想，圣上竟是着了魔一样。心慈手软，终是祸端。”
“我记得先帝还在之时，太后住的是宜香殿。那边也有佛堂，太后还为我的姑母上官贵妃设了灵位。当时，就连先帝也嘉奖太后与上官贵妃姊妹情深。而圣上即位以后，太后搬到安乐宫来，佛堂上就再没有那灵位。我曾觉得，太后不肯忆起旧事难过，故而不再将上官贵妃的灵位摆置。直到在石虎城里，圣大将他少时那场大病的本相奉告于我。”
太前面无神采，并不否定。
“何意？”她的声音仍旧冷酷。
拆开外头的布套，只见蓝色的布面上，贴着发黄的纸。上面用官府惯用的小楷写着年代日，除了大理寺的印，并无其他申明。
“我十五岁入宫，经心极力奉侍先帝，从不与人争斗，万事只以和蔼为上。”她缓缓道，“我还生下了他最爱好的儿子。固然我没有强大的母家，可宫内宫外，无人不称道我贤惠。他想要的，我全都满足了他。可在别人看来，我母子二人的恩荣，都是因为我与上官氏交好而来。就连先帝也是一样。在他眼中，我做得再好，也不如上官氏。就连昱之被上官氏的侍女毒害，他也唯恐连累了那已死之人的名誉，宁肯将此事坦白，让我们母子忍气吞声！”
她的目光中已然含着怨毒，盯着我，咄咄逼人：“若非此事，圣上何故受纳多年病痛折磨，又何故又本日之难。我何故不恨？”
太后看着我，目光冷冷，再无畴前那慈爱的笑意。
我说：“太后不该非难圣上。赵王暗害太上皇之事，已经查得清楚，若非圣上的面子，太后不成置身事外。”
“云杏毒害皇嗣，还是诛九族的重罪。可此事以云杏他杀告终，先帝乃至未曾令人正包办案，只将此事压了下来。”我说，“这些年来，太后不但恨着我姑母，也恨着上官家。”
这话语气平平，却字字锋芒。
“太后觉得，先帝真的不晓得太后做了甚么？”我打断道。
太后的目光倏而凝住。
信封的面上，写着两行字。一行写着“呈天子陛下御览”，一行写着“宫人云杏泣血叩拜”。
信封里的是一块绢帛，统统笔迹皆是褐色，一看便知是用血所书。
她看着我，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猜疑。
她走过来，在我劈面的榻上坐下。上面摆着的迎手非常眼熟，是我客岁为她生辰绣的。
“若太后说的是让位之事，那是圣上三思以后所定夺。圣上并非小童，不会万事只听太后叮咛。”我答道。
“你和昱之青梅竹马，他小时候就喜好你，你去那里，他也跟着去那里。你干得好。我为了他甚么都做了，到头来，他甚么都听你的，不吝为你与我反目。”
我持续将盒子翻开，内里只放着一封信。
太后看着我，脸上仍旧毫无惧色：“昱之究竟是纯真，竟信了你们的大话，甘心将皇位拱手相让。现在圣旨下了，你们也不必装了。说吧，想如何措置我？缢死还是鸩死？”
约莫是发觉到了我的目光，太后抚了抚迎手上的凤凰。
见太后的盯着上面，我说：“此物一向保藏在大理寺的密库当中，迩来才找到。太后必是也看出来了，这上面的收录之日，恰是当年云杏事发之时。”
我也看着她，并不说话。
“若不是你，事情也不会变成如此。”太后昂着头，“赵王从不将圣上视为威胁，若非你兴风作浪，他会将圣上安然带返来。只要到了京中，我自有体例清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