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前我听乳母说过，她的婚事，是很早就定下的。夫家在洛阳也是个驰名有姓的大户，舅氏李为昭，是当时的洛阳令，与四姨母的父亲是故交，可谓门当户对。当年出嫁之时，吹打仪仗排了一条街，风景之至。
我说：“四姨母于我并非普通人，未曾亲身看个切当，又如何下结论？”
听得这话，我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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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毕竟是天有不测风云。前几年，四姨母的舅氏李为昭在任上出了岔子，被朝廷定罪免官。而四姨母的丈夫李濡也受了连累，加上本就在官府中与人相处不好，受气以后，一怒之下辞了官。
我没有答话，只望着外头。
“另有呢。李合，便是皇后说的合郎，是这李府的独子。李濡和四夫人对这合郎非常宠嬖，自幼率性，长大以后，也偶然读书，整日游手好闲，交了一群酒肉朋友。新妇姓曾，前年进的门，家中虽是小户，却有些资财。传闻四夫人是看中了陪嫁，这才跟媒人首肯了婚事。曾氏是个贤惠的，可合郎却老是看不起她，曾氏劝两句，合郎就要暴怒，非打即骂。曾氏年初小产，也是因为与合郎争论，被他推倒而至。”
这街上看着热烈，却不全然是行人。李府的侧门前，聚着好些人，手上多多极少都拎着东西。一名仆人在门前迎候着，收下来宾们拜见的帖子，入内通报。过了好一阵，仆人走出来，大声念了几个来宾的名号，将他们迎出来。那几人皆面露忧色，随即整了整身上的衣衫，走进门去。
我想起了那次见面时，她手腕上的红痕。当时，我觉得是不谨慎伤了，且四姨母在我面前向来和蔼，合郎小时候也一贯是听话的模样，不至于做出那不面子的事来，因而便未曾多问。
畴前，我每来洛阳，不是住在外祖家，就是住在自家的老宅里。父亲是国公，不管哪边的亲戚，凡是要见面，也大多是他们登门拜访。
不知是不是少时视野所限，现在再看，我感觉这宅子仿佛比影象中的小了很多，也旧了很多。不过它迩来明显获得了一番补葺，我看到那墙外搭着脚手架，几小我正繁忙这将外墙加高，重新粉刷。
李为昭郁郁寡欢，每日以酒消愁，没多久就因为醉酒走夜路，摔一跤，正正磕中脑袋，归天了。他生前华侈过分，并没有给儿子儿媳留下多少家财，而李濡身材不好，是个药罐子。就算有母家的借机，四姨母一家人的日子也变得捉襟见肘。
至此，李家急转直下。
我想了想，道：“不知登门的，都有些甚么人？”
我对四姨家宅的印象，仍逗留在多年之前。当时，这里虽比不上我们家豪奢光鲜，却也一看便知来头不小，很有官宦之家的场面。
“李家现在是惹人谛视得很，我在这四周刺探一圈，不消半日就晓得了很多。”马车里，我隔着绮罗朝外头张望，兰音儿在一旁说得饶有兴味，“早几年，李家家道不好，将这大宅里的几处院子都租了出去，本身留个前堂和后院。就在皇后大婚阿谁月，李家俄然将租客都赶走了，收回院子，重新粉刷了一边。街坊邻居都说，是皇后赏了很多钱，他们余裕了，这才重新整饬。”
“甚么人都有。”白氏道，“妾派仆人去张望，说是想求官的，想买爵的，想攀干系的，见到我们这边走不通，就跑到了四夫人那边去。”
兰音儿挠挠头，忽而道：“皇后总说上皇倔，可我感觉，皇后和上皇实在是一样性子。”
我了然，想了想，道：“将我的帖子呈上。”
说着，她叹口气：“妾素知四夫人是个眼界高的，恰好李家不争气，式微了，日子一年过得不如一年，那李郎还落下一身的病。她儿子合郎，读书无甚天禀，考不到功名，好不轻易才娶了新妇。四夫人只想着扬眉吐气，现在终究有了风生水起的机会，便不肯放过。”
“说到合郎那新妇曾氏，妾倒是传闻了一桩事。”杨氏插嘴道，“曾氏出身小户人家，自从嫁给合郎，日子过得非常不幸。四夫人不喜好她，合郎脾气大，待她更是不好。就在年初之时，她好不轻易怀了胎，滑一跤，竟是没了。合郎是以更是讨厌她，常日非打即骂。现在，四夫人感觉得了志，还筹算以无子为由将她休了，让合郎另娶。”
现在看来，倒是我想错了。
兰音儿讶然：“皇后还真的要去？他们这般张扬，光是看着也晓得不像话了，召进宫去怒斥一番，他们必不敢再犯，何需求亲身登门？”
兰音儿笑嘻嘻，拿着帖子下了马车。
“四姨母家，每日都很热烈，是么？”沉吟半晌以后，我问道。
四姨母的家，我虽去过，但数极少，且都是母亲还活着的时候带我去的。
白氏接着道：“皇后在入宫之前，至公子就说过，盯着我们家的人多了去了，今后切不成妄图那门庭若市的衰弱，当低调再低调，免得惹来费事上身。我等服膺此言，凡是来宾来，都让管事在前面接待了，送礼的，除了自家亲戚走动，一概退还。贵重之物，便是自家亲戚也不收。这般对峙下来，来宾虽少了很多，可还是络绎不断。那四夫人倒是好，大门翻开，来者不拒。”
那位曾氏，我是记得的。大婚那日，她跟着四姨母来道贺。厥后四姨母再来见过，她却未曾再呈现。
我一愣，拉下脸：“快去。”
而宅子门前的大街，倒是比影象中的更加热烈。
我说：“哦？”
“这些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门的。”兰音儿也张望着，对我道，“传闻出身平平或未曾带厚礼的，都要吃闭门羹。便是有官身的人登门，那也是要先看看甚么官，寒微些的，干站着半日无人理睬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