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上皇之命。”他朗声道，向子烨一礼。
“北戎和谈的日子已经定下，”林知贤道，“我朝使者的人选却未有下落，本日，鸿胪寺又来问了。未知上皇意下。”
“我要到白马寺里为太后修一座佛殿。”她抱着碧眼奴，一边摸着毛一边说，“此事，我出来前就已经向太后禀报过，她承诺了。”
一时候，七嘴八舌。
子烨微微点头，却看向了景璘。
这话，让很多报酬之侧目。
碧眼奴是方才从都城那边送过来的，我得知这动静的那一瞬就有了预感，明玉并不筹算跟景璘回京。
看去，却见是林知贤身边的一名朝臣，若我未曾记错，那是司徒杨鉴。
“妾记得，上皇年初去都城之时，就已经提起过。”她说，“当时，左相还特地筹办了名册，将四妃九嫔都安排好了。”
景璘身为天子，当初俄然离京到洛阳来，实在让都城那边非常措手不及。此番董裕跟着赵王来京，除了为子烨道贺，另一桩大事，就是向景璘禀报京中事件，将他迎归去。
我看一眼林知贤，方才这场争辩，他一语不发，亦是置身事外之态。
“哦？”他的手指轻握着金杯，道，“朕新进大婚，皇兄若说的是子嗣之事，可不必操心。”
“妾亦附议。”中间忽而传来一个声音。
“上皇。”明玉不睬会他，在席上向子烨欠身一礼，“选妃之事不成担搁，若将左相呈上的名册重议，必是合宜。”
此事，自前次我和子烨谈过以后，子烨不见应许，我也再未听到后续。现在，林知贤蓦地提起，我有些惊奇。不知他选在这个场合来问子烨，毕竟企图如何。
但明玉直接临门一脚，将窗户纸捅破了。
旁人纷繁拥戴，有人道：“向来天子采选，不出京畿。上皇在洛阳，名册自当出自洛阳，别处便不必操心了。”
我看去，却见是明玉。
我瞥着明玉。
明玉坐在那边，见我看向她，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神采，将一枚瓜子嗑开，仿佛统统与己无干。
景璘回京的日子，很快也到了。
马毬赛过后，洛阳城里因为我和子烨大婚而掀起的热烈，垂垂安静。
不独景璘，到洛阳来为大婚道贺的都城官宦贵胄们，也会跟着景璘一道归去。
我也怔住。
景璘淡笑：“还未出世，未知男女。”
“礼记有云，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以听天下以内治，以明章妇顺；故全海内和而家理。”赵霸道，“上皇现在已经立后，为子嗣计，当多纳妃嫔，充分后宫才是。”
我说：“年初时你不是已经在隆福寺的岩壁上为太后凿了卢舍那佛，怎现在又要在白马寺修殿？”
景璘回京的日子定下来以后，子烨特地在甘露殿设下宫筵，为他饯行。
他看着董裕，道：“上皇结婚前，朝中提请上皇一并采选，扩大后宫。上皇答曰，古来圣贤君王，皆已天下为先，不纵私欲。当今天下初定不过三年，采选之事无不破钞国库，滋扰百姓，故不成为。当下，上皇大婚已过，若又另开采选，难道违了初志？”
董裕一愣，随即干笑道：“这……中宫好记性。”
子烨喝着酒，目光似有似无地朝我扫了扫。
我无法地收回目光。
现在，董裕竟要先动手摘桃子，他们欢畅才怪。
国不成一日无君。
说罢，她的手指在碧眼奴的下巴上勾了勾，问它：“你说是不是？”
子烨的目光瞥了瞥我，持续道：“未知昱之当下仍成心否？”
董裕插话插不上，只能由着劈面一顿群情，面色有些欠都雅。
“哦？”子烨道，“何事？”
公然，话音才落，上面就有人笑了一声：“左相此议，为免焦急了些。”
说是二圣敦睦，实则不管多么场合，皆泾渭清楚。
杨鉴是林知贤的人。据我所知，在子烨结婚前，杨鉴这一干人等和董裕一样，都是力劝子烨采选的，也是把名册都筹办好了。但子烨一视同仁，十足不予理睬。
过了一会，还是子烨开口，道：“董卿之意，朕晓得了。此事，不必再议。”
景璘的目光定了定，倏而一振。
都城的官宦贵胄们也都来了，赵王和董裕是当中职位最高的。二人都坐在景璘的一边，而林知贤等洛阳朝廷的人，则坐在子烨一边。
董裕讪讪，忙应下。
“不管男女，添人老是大喜之事。”董裕忙道，“赵王之言，臣附议。”
明玉除外。
碧眼奴半眯着眼睛，收回呼噜呼噜的声音，半晌，懒洋洋地“喵”了一声。
景璘看着他，暴露笑意。
董裕方才提起此事，约莫是摸索。他并非真要将采选名册再度塞到子烨面前，而是筹算勾起洛阳这边朝臣的话头，结合他们，一并劝子烨。
子烨微浅笑了笑，却看向景璘：“听闻昱之宫中又要添丁，朕还未道贺。”
洛阳这边的朝臣，晓得董裕竟然连名册都筹办好了，那里会乐意。
待得方才的热烈畴昔，他看向子烨，不紧不慢道：“本日倒是另有一事，要请上皇示下。”
“臣年纪大了，身材一日不如一日，将来只怕也难到洛阳来向上皇叩首存候。”饮过一巡酒以后，赵王很有感慨，“臣身为宗正卿，以皇室畅旺为己任。圣上后代齐备，龙裔不竭，乃宗室之喜。现在，最令臣放不下心来的，便是上皇了。”
她看着董裕，似笑非笑。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俄然如此热情地在附和董裕，必定不是体贴子烨的后宫和子嗣那样简朴。
“恰是。”景璘道。
“昱之曾说过，成心往平朔城与戎王和谈？”
“那有甚么，太后情愿。再说了，我不在宫中，大家皆大欢乐，有甚么不好。”说罢，她眨了眨眼睛，“就算是回都城去，我也是要到寺院里去的，不如留在洛阳，还能跟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