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来,又是附议声一片,倒是听着比方才董裕那番恭维更加得民气。

不过本日之事产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就算无人提起,太上皇约莫也会查一查。只盼萧纯是真的把马脚藏好了。

我内心叹口气。

世人不管情愿不肯意,此时得了台阶,亦只得纷繁应下。

方才萧纯说出张廷佑父子名字的时候,董裕就仿佛认识到了甚么,面色变了变。

董裕向太上皇一礼,朗声道:“臣遵旨!”

太上皇道:“多谢太后美意。朕到北府大营驻跸,并非权宜之计,乃来京之前便有了筹算。当年安定大乱以后,朕一手将北府大营重修。这两年,朕未曾到营中看过一眼,思及北府大营乃京畿防备重中之重,心中常觉放不下。此次回京,合法将北府大营好好巡查一番,以保都城安宁无患。”

“自两年前圣上即位,上皇移驾洛阳,监督东面与北面平叛之事。却因事件繁忙,每逢穆天子与先帝忌辰,上皇皆未曾往陵寝拜见祭扫。二陵皆在都城东南,上皇住在芙蓉园当中,路程便利,倒也合宜。”

一番祝酒以后,太后放下酒杯,叹口气,暴露诚心之色:“上皇可贵回京,我等不但未曾出城远迎,竟连上皇驻跸之处也未曾筹办全面,思及此处,妾心中乃大不安宁。上皇本日说要住到北府大营,妾恳请上皇收回成命。大营在都城郊野,偏僻粗陋不说,朝臣百官要拜见上皇亦是不便。妾思考好久,芙蓉园中的玉华宫和承恩殿,皆先帝常驻跸之所,虽非新建,却也是一向补葺的,不但比建章宫好,也远胜大营。上皇不若就在芙蓉园当中驻跸,待建章宫补葺以后,再行移驾,如何?”

太上皇这才看向景璘。

这话说得非常冲动激昂,调子微微发颤,听着肉麻至极。

群臣也恭维,跟着一道又说了些吉利话,把酒饮了。

这时,明玉忽而接过话头,向太后道:“提及祭奠之事,妾这里倒也有一桩,要向太后禀报。”

“甚妥。”景璘面无神采地答道。

他最盼着的事就是太上皇再也不插手北府大营,让北府大营归于他的治下。现在太上皇竟然回京第一件事就是要住到北府大营里头去,他岂会乐意?

“哦?”太上皇看他一眼,道,“卿有何观点?”

明玉似看戏普通,抿了一口茶。

景璘和萧纯的神采都有些欠都雅。

太上皇淡淡道:“此事,便交由金吾卫去查,若真有内幕,当严惩不贷。”

赵王随即拥戴道:“太后所言极是。”

在场的人都拥戴起来。不过因为这些人大多是常日与太后景璘靠近的,声音并不热烈,倒更衬得董裕忠心昭昭,痴心一片。

“大理寺乃专管刑狱,此事虽有疑点,但无定论,交与大理寺不当。”这时,只听太上皇道,“朕记得,张芾属金吾卫?”

董裕明显终究抓住了机遇,放下酒杯以后,感慨道:“本日毬场情势,可谓千钧一发,臣等见突厥人竟频频破门,揪心不已。幸上皇驾临,领天朝健儿一改衰颓,大破突厥。臣等与百姓观之,无不心潮彭湃,欣喜涕零!上皇雄风,所向披靡,天下人有目共睹!我朝之福,社稷之福!”

这话,是问左相董裕的。

说着,萧纯的神采严厉,向上首拱手道:“本日乃太后寿辰,天子与民同乐,本喜庆平和。如有人此时怀了那不轨之心,行反叛之事,结果不堪假想。臣请严查此事,若真有图谋不轨之人,当以谋逆论处,以儆效尤!”

景璘还未出声,太后已经率先脱手。

太上皇手中握着酒杯,不置可否。

她和蔼道:“本日这宴席,乃为上皇拂尘洗尘而设,只谈家事。那些朝中之事,今后上朝再议。”

董裕忙道:“禀上皇,恰是。”

昱之是景璘的字,当今天下,只怕也只要太上皇还能这么叫他。

这事理说出来,太后即暴露赞成之色,微微点头。

金吾卫的人都是太上皇的,本身查本身,自是甚么成果也不会有。

景璘做深思状,半晌,微微点头,对太后道:“国丈所言,亦朕所虑也。本日毬场之状,臣民皆有目共睹,若不彻查不成服众。依朕看,便交由大理寺去办吧。”

世人虽各怀心机,但该有的面子还是不缺。

这话说得光亮正大,倒是景璘不爱听的。

太上皇正要答话,下首的赵王暴露浅笑,向他道:“关于上皇驻跸之所,臣身为宗正卿,亦同意太后所言。”

景璘也只喝了一小口,就把酒杯放下,仿佛那酒有毒。

太后亦点头:“圣上所言甚是……”

明玉是不惮喝酒的,本日倒是斯文得很,浅尝辄止,坐得端庄。

太后明显不断念,道:“上皇心系卫戍,乃天下之福。不过京中既有宫室,又岂有让上皇驻跸营中之理?上皇惦记取北府大营,可择日让圣上陪上皇一道巡营,二圣并驾,将士必是倍感欢乐鼓励,难道大善。”

本日毕竟是太后寿辰,世人先向太后贺寿,接着,向太上皇祝酒,说些拂尘的吉利话。

萧纯和他女儿不一样,身为国丈,倒是明里暗里都跟景璘穿一条裤子。只是他到底是沉不住气,竟当着太上皇的面向董裕发难。

现在太上皇四两拨千斤,他忙活一场,落了个对空挥拳。

“昱之觉得如何?”

当着景璘的面先做再问,也只要太上皇做得出来。

劈面的萧纯听得这话,却笑了笑,不咸不淡道:“左相所言甚是。本日与突厥之战,确切牵动听心。不过有一事,我至今不解。我朝健儿本势如破竹,突厥全然不是敌手,可恰好此时,场上马匹腹泻躁动,一时大乱,乃至我朝几近落败。赛后,我亲身往有司扣问,得知本日上场马匹,乃是从诸卫马场当中经心遴选的良驹,卖力看管之人,是黄门侍郎张廷佑之子张芾。”

太后浅笑着让内侍将酒满上,亲身捧起酒杯,向太上皇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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