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内心喊了一声坏。这上官恭敢如此开口,定然是有背工,兄长问出这话来,便是上了他的套。

公然,上官恭不紧不慢道:“此事,有家书为证。”

白氏道:“娘子去吧。”

白氏看了看我,似不好接话。

“阿珞你记取,今后再有人在你面前提你母亲,说甚么不好听的,你只当他们是蠢货。你不痛快了,不必忍着,该顶撞便顶撞,想骂便骂。”我说,“你记着,你不是孤儿,你在这人间另有我们。不管甚么事,我们都会像你母亲普通护着你,晓得么?”

“里长所言极是。”只听兄长道,“恭伯父为保全祖侄子产业,经心极力,侄子不敢健忘。想当年,父亲曾对侄子说过,看管地步非等闲之事,他将这些祖产交给恭伯父打理,就是看中了恭伯父品性,夸奖恭伯父有情有义,刚正不阿,乃族人榜样。也是是以,他曾嘱托侄子,这些祖产,只如果恭伯父看管,期间一应产出便归恭伯父名下。他还说,将来有朝一日若遇了事要回籍居住,恭伯父便会将田产交还,保侄子一家衣食无忧。”

本来这就是刚才那几个妇人嘴里的族长上官恭的老婆。

我仔谛听着,微微点头。兄长不枉对着我讲了很多年大事理,这番话,客气当中带着些路数,把道义的高帽扣到了对方头上,让他摘不下来。

史氏“嗯”一声,看了看阿珞,对白氏道:“记得妾上回到府上去的时候,阿珞还在襁褓当中。妾当时就对你说,都说男似母女似父,这闺秀眉眼不似维郎,倒跟四娘更像一下。可惜四娘竟是去了,阿珞小小年纪失了父母,当真薄命。”

“我们家蒙二圣并太后之恩,赦免无罪。”我说,“自免罪之日起,我出家归家,与庶母手足团聚。”

堂上人头黑鸦鸦的,比前面的女眷不晓得多出了多少,倒是温馨得很,只要一个声音在说话。

世人见状,客气地纷繁行礼。史氏身后的几个妇人面面相觑,也或福身或欠身,唯有史氏仍站在那边,面色不定,仿佛非常为我方才说的话不快。

“这个么,”他摸着胡子,浅笑地看向兄长,“国公实在过誉了,不过他当年与我的商定,只怕与贤侄所言有所出入。当年,国公将这祖产托给我时,曾说过再不会收回。想来,他是忘了?”

本来是在说闲事,倒是恰好。

“甚么人都能顶撞。”我说,“莫怕,顶不过另有我帮你。”

我点头:“多年不见恭大伯,我该带阿珞去拜见才是,后堂这边,倒是失陪了。”

那妇人明显没推测我会接话,愣了愣。

“……至公子方才提的地步,这些年,都是恭郎在看管。当年国公抄家以后,这些地步本来也是要被收走的,恭郎特地去了都城一趟,传闻抄没以后就要卖了,因而从速返来跟族人筹议。都是上好的田土,又是家传的,就这般丢了难道愧对先人?我等都感觉这地步该保,刚好恭郎在上头也另有些人脉,便由他出面疏浚。好说歹说,这些地步固然还在羁押之列,但暂不售卖。恭郎看着荒了可惜,刚好畴前耕作的耕户也在,就让耕户们持续耕作。如此,地步才未曾荒废了去。故而这些年,恭郎没有功绩也有苦劳,至公子说呢?”

“阿珞虽失了父亲和生母,却另有几位庶母和手足护着,即使有些盘曲,这些年也还是安然过来了。”我淡淡打断,看着方才说话的妇人,道,“这位族亲说得在理,繁华无常,便是当下风景的人,今后如何为未可知。这辈子苦不薄命的,不到入土之时便无定论,不是么?”

四周几个族中妇人纷繁点头,有人叹道:“大娘说得极是,繁华无常,当年谁又能想到这些……”

我未几言,带着阿珞往前堂而去。

说罢,我款款施礼。

先前杨氏与我说过,阿珞刚接来的时候,日日夜夜闹着要母亲,厥后虽懂事些不闹了,但她们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四娘,唯恐她悲伤。

她看着我,目光又高低打量一番,暴露一抹嘲笑,对白氏道:“阿黛还是像当年普通伶牙俐齿。妾若未曾记错,她先前削发了,是么?”

我们家是国公,畴前,族中的人与我见礼之时,大多不直呼其名,要么叫我娘子,要么叫我黛娘子。能叫我阿黛的,只要非常靠近的人,或者连父亲也要恭敬三分的长辈。而这妇人,如何看也不属于这两种。

我不睬会她,对白氏道:“不知恭大伯到了么?”

却听里长笑了一声,转头向中间问道:“恭郎,至公子这话,确否?”

阿珞“嗯”一声,想了想,却道:“甚么人都能顶撞么?”

听得这称呼,我不由地也将那妇人打量一眼。

那位我该称为伯父的上官恭,倒是个长相斯文的人,体貌微胖,嘴上长着山羊胡子,仿佛非常喜好捋,油亮油亮的。

我拉着她持续前行,才进门,我就发觉到了氛围不对。

我忙看向阿珞,只见她望着史氏,目光定定,不说话。

听得这话,我明白过来。

白氏站在一旁,目光闪了闪,向我浅笑道:“娘子,这位是族长家里的史娘子,娘子该称一声大伯母。”

“拜见大伯母。”我拉着阿珞施礼。

我不急着走出来,只带着阿珞站在前面,持续听下去。

兄长明显也是没推测他会如此直接地否定,停顿半晌,拱手道:“不知伯父所言,可有左证?”

说罢,我环顾四周的族亲妇人,浅笑:“本日起,我们家回到这老宅居住,与诸位不但是族亲,还是近邻。一应之事,还请诸位多多照拂,感激不尽。”

才上石阶,我愣住脚步,看着阿珞。

她说话的语气和缓,轻飘飘的,不管白氏还是孟氏,面色皆是一变。

阿珞的眼睛闪了闪,又“嗯”一声。

轮到史氏面色微变。

白氏道:“到了,就在前堂。”

我愣了愣。

我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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