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战猇亭先主得仇人守江口书生拜大将(2)

权大惊,举止失措。阚泽出班奏曰:“现有擎天之柱,如何不消耶?”权急问何人。泽曰:“昔日东吴大事,全任周郎;后鲁子敬代之;子敬亡后,决于吕子明;今子明虽丧,现有陆伯言在荆州。此人名虽儒生,实有雄才,大略,以臣论之,不在周郎之下;前破关公,其谋皆出于伯言。主上若能用之,破蜀必矣。如或有失,臣愿与同罪。”权曰:“非德润之言,孤几误大事。”张昭曰:“陆逊乃一墨客耳,非刘备敌手;恐不成用。”顾雍亦曰:“陆逊年幼望轻,恐诸公不平;若不平则生祸乱,必误大事。”来骘亦曰:“逊才堪治郡耳;若托以大事,非其宜也。”阚泽大喊曰:“若不消陆伯言,则东吴休矣!臣愿以百口保之!”权曰:“孤亦素知陆伯言乃奇才也!孤意已决,卿等勿言。”因而命召陆逊。逊本名陆议,后改名逊,字伯言,乃吴郡吴人也;汉城门校尉陆纡之孙,九江都尉陆骏之子;身长八尺,面如美玉;官领镇西将军。当下奉召而至,参拜毕,权曰:“今蜀兵临境,孤特命卿总督军马,以破刘备。”逊曰:“江东文武,皆大王故旧之臣;臣年幼无才,安能制之?”

韩当口虽应诺,心中只是不平,先主使前队搦战,唾骂百端。逊令塞耳休听,不准出迎,亲身遍历诸关隘口,安抚将士,皆令死守。先主意吴军不出,心中烦躁。马良曰:“陆逊深有策画。今陛下远来攻战,自春历夏;彼之不出,欲待我军之变也。愿陛下察之。”先主曰:“彼有何谋?但怯敌耳。向者数败,今安敢再出!”前锋冯习奏曰:“即今气候酷热,军屯于赤火当中,取水深为不便。”先主遂命各营,皆移于山林富强之地,近溪傍涧;待过夏到秋,并力进兵。冯习遂奉旨,将诸寨皆移于林木阴密之处。马良奏曰:“我军若动,倘吴兵骤至,如之何如?”先主曰:“朕令吴班引万余弱兵,近吴寨高山屯住;朕亲选八千精兵,伏于山谷当中。若陆逊知朕移营,必乘势来击,却令吴班诈败;逊若追来,朕引兵凸起,断其归路,小子可擒矣。”文武皆贺曰:“陛下神机奇谋,诸臣不及也!”马良曰:“近闻诸葛丞相在东川点看各处隘口,恐魏兵犯境。陛下何不将各营移居之地,画成图本,问于丞相?”先主曰:“朕亦颇知兵法,何必又问丞相?”良曰:“古云兼听则明,偏听则蔽。望陛下察之。”先主曰:“卿可自去各营,画成四至八道图本,亲到东川去处丞相。如有不便,可急来报知。”马良领命而去。因而先主移兵于林木阴密处避暑。早有细作报知韩当、周泰。二人听得此事,大喜,来见陆逊曰:“目今蜀兵四十余营,皆移于山林密处,依溪傍涧,就水歇凉。都督可乘虚击之。”恰是:蜀主有谋能设伏,吴兵好勇定遭擒。

次日,陆逊传下号令,教诸将各处关防,牢守隘口,不准轻敌。众皆笑其懦,不肯死守。次日,陆逊升帐唤诸将曰:“吾钦承王命,总督诸军,昨已三令五申,令汝等各处死守;俱不遵吾令,何也?”韩当曰:“吾自从孙将军安定江南,经数百战;其他诸将,或从讨逆将军,或从当今大王,皆披坚执锐,出世入死之士。今主上命公为多数督,令退蜀兵,宜早定计,调拨军马,分头征进,以图大事;乃只令死守勿战,岂欲待天他杀贼耶?吾非贪恐怕死之人,何如使吾等堕其锐气?”因而帐下诸将,皆回声而言曰:“韩将军之言是也。

逊领命下坛,令徐盛、丁奉为保护,本日出师;一面调诸路军马,水陆并进。文书到猇亭,韩当、周泰大惊曰:“主上如何故一墨客总兵耶?”比及逊至,众皆不平。逊升帐议事,世人勉强参贺。逊曰:“主上命吾为大将,督军破蜀。军有常法,公等各宜遵循。违者国法无亲,勿致悔怨。”众皆沉默。周泰曰:“目今安东将军孙桓,乃主上之侄,现困于彝陵城中,内无粮草,外无救兵;请都督早施良策,救出孙桓,以安主上之心。”逊曰:“吾素知孙安东深得军心,必能死守,不必救之。待吾破蜀后,彼自出矣。”众皆暗笑而退。韩当谓周泰曰:“命此孺子为将,东吴休矣!公见彼所行乎?”泰曰:“吾聊以言试之,早无一计,安能破蜀也!”

此时先主威声大震,江南之人尽皆胆裂,日夜号哭。韩当、周泰大惊,急奏吴王,具言糜芳、傅士仁杀了马忠,去归蜀帝,亦被蜀帝杀了。孙权心怯,遂聚文武商讨。步骘奏曰:“蜀主所恨者,乃吕蒙、潘璋、马忠、糜芳、傅士仁也。今此数人皆亡,独占范疆、张达二人,现在东吴。何不擒此二人,并张飞首级,遣使归还,交与荆州,送归夫人,上表乞降,再见前情,共图灭魏,则蜀兵自退矣。“权从其言,遂具沉香木匣,盛贮飞首,捆绑范疆、张达,囚于槛车以内,令程秉为使,赍国书,望猇亭而来。

未知陆逊可听其言否,且看下文分化。

权曰:“阚德润以百口保卿,孤亦素知卿才。今拜卿为多数督,卿勿推让。”逊曰:“倘文武不平,何如?”权取所佩剑与之曰:“如有不听号令者,先斩后奏。”逊曰:“荷蒙重托,敢不拜命;但乞大王于来日会聚众官,然后赐臣。”阚泽曰:“古之命将,必筑坛会众,赐白旄黄钺、印绶兵符,然后威行令肃。今大王宜遵此礼,择日筑坛,拜伯言为多数督,假节钺,则世人自无不平矣。”权从之,命人连夜筑坛完整,大会百官,请陆逊登坛,拜为多数督、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候,赐以宝剑印绶,令掌六郡八十一州兼荆楚诸路军马。吴王嘱之曰:“阃以内,孤主之;阃以外,将军制之。”

多官苦告方免。程秉捧首鼠窜,回奏吴主曰:“蜀不从媾和,誓欲先灭东吴,然后伐魏。众臣苦谏不听,如之何如?”

吾等甘心决一死战!“陆逊听毕,掣剑在手,厉声曰:仆虽一介墨客,今蒙主上托以重担者,以吾有尺寸可取,能忍辱负重故也。汝等只各守隘口,牢把险要,不准妄动,如违令者皆斩!“众皆忿忿而退。却说先主自猇亭布列军马,直至川口,接连七百里,前后四十营寨,昼则旗号蔽日,夜则火灿烂天。忽细作报说:东吴用陆逊为多数督,总制军马。逊令诸将各守险要不出。“先主问曰:陆逊何如人也?‘马良奏曰:“逊虽东吴一墨客,然年幼多才,深有策画;前袭荆州,皆系此人之狡计。”先主大怒曰:“竖子狡计,损朕二弟,今当擒之!”便传令进兵。马良谏曰:“陆逊之才,不亚周郎,未可轻敌。”先主曰:“朕用兵老矣,岂反不如一黄口孺子耶!”遂亲领前军,攻打诸处关津隘口。韩当见先主兵来,差人投知陆逊。逊恐韩当妄动,急飞马自来旁观,正见韩当立马于山上;了望蜀兵漫山遍野而来,军中模糊有黄罗盖伞。韩当接着陆逊,并马而观。当指曰:“军中必有刘备,吾欲击之。”逊曰:“刘备举兵东下,连胜十余阵,锐气正盛;今只乘高守险,不成轻出,出则倒霉。但宜嘉奖将士,广布守御之策,以观其变。今彼驰骋于平原广野之间,正得意志;我死守不出,彼求战不得,必移屯于山林树木间。吾当以奇计胜之。”

糜芳听毕,大惊,遂与傅士仁商讨曰:“军心变动,我二人道命难保。今蜀主所恨者马忠耳;何不杀了他,将首级去献蜀主,告称:我等不得已而降吴,今知御驾前来,特地诣营请罪。”仁曰:“不成。去必有祸。”芳曰:“蜀主宽仁厚德:目今阿斗太子是我外甥,彼但念我国戚之情,必不肯侵犯。”二人计算已定,先备了马。半夜时分,入帐刺杀马忠,将首级割了,二人带数十骑,径投猇亭而来。伏路甲士先引见张南、冯习,具说其事。次日,到御营中来见先主,献上马忠首级,哭告于前曰:“臣等实无反心;被吕蒙狡计,称言关公已亡,赚开城门,臣等不得已而降。今闻圣驾前来,特杀此贼。以雪陛下之恨。伏祈陛下恕臣等之罪。”先主大怒曰:“朕自离成都很多时,你两个如何不来请罪?本日势危,故来巧舌,欲全性命!朕若饶你,至地府之下,有何脸孔见关公乎!”言讫,令关兴在御营中,设关公灵位。先主亲捧马忠首级,诣前祭奠。又令关兴将糜芳、傅士仁剥去衣服,跪于灵前,亲身用刀剐之,以祭关公。忽张苞上帐哭拜于前曰:“二伯父仇敌皆已诛戮;臣父仇恨,何日可报?”先主曰:“贤侄勿忧。朕当削平江南,杀尽吴狗,务擒二贼,与汝亲身醢之,以祭汝父。”苞泣谢而退。

却说先主欲出兵进步。忽近臣奏曰:“东吴遣使送张车骑之首,并囚范疆、张达二贼至。”先主两手加额曰:“此天之所赐,亦由三弟之灵也!”即令张苞设飞灵位。先主意张飞首级在匣中面不改色,放声大哭。张苞自仗利刀,将范疆、张达万剐凌迟,祭父之灵。祭毕,先主肝火不息,定要灭吴。马良奏曰:“仇敌尽戮,其恨可雪矣。吴大夫程秉到此,欲还荆州,送回夫人,永缔盟好,共图灭魏,伏候圣旨。”先主怒曰:“朕切齿仇敌,乃孙权也。今若与之连和,是负二弟当日之盟矣。今先灭吴,次灭魏。”便欲斩来使,以绝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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