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睡到傍晚时分,嵇康他们醒转以后吃饱喝足,再看到那葫芦里的酒,真是又爱又恨,倒了半杯渐渐咀嚼。

向秀无法道:“嗐,都是那阮嗣宗害的,也不知他从哪得来的酒,才几杯下肚便醉了。”

等他昂首看的时候,阮籍也趴在桌上不省人事,手臂一松,杯子打翻,连葫芦也撞得摇摇欲坠。向秀赶快用一只手抓住葫芦,盖好木塞,将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嵇康拖到另一边的草席上,转头看了看阮籍,无法点头,又将他也一并拖过来,盖上被褥,感喟一声来到门

月起东山,三人来至屋后搭建的凉亭当中,这凉亭搭在两颗树中间,离地有五尺来高,恰好临风弄月。

向秀看着阮籍倒酒,酒水清澈透明,与常日所见公然分歧,猎奇问道:“这酒……真有如此好喝?”

嵇康不假思考,点头决然答道:“不受!”

阮籍抬了抬眼皮:“子期若想尝尝,分你一杯也无妨。”

向秀看了看堂上沉甜睡去的二人,徐行走出院子,坐在柳树下怔然不语,贰心中明白,虽说那酒极烈,但二人如此快便醉倒,也是因为心中愤激,酒不醉大家自醉。

实在像嵇康这等赤忱刚烈之人,听闻胡贼入侵,他的感到尤深,内心也就比别人更痛,但曹氏大权旁落,司马阴狠狡猾,如之何如?

向秀顿时连连点头,固然猎奇,却决然回绝,浅显的酒他喝上一口就浑身发红,瘙痒难耐,这酒看起来更加浓烈,哪敢等闲尝试?

阮籍看了看嵇康,言道:“以叔夜之才,何至于连一坛酒都吃不起?只是朝堂败北,小人反叛,贤弟不肯与竖子为伍罢了,当今汉室复兴,百姓安乐,叔夜……”

“必然要去!”阮籍转过身来,笑得比月光还皓亮,挑眉道,“不除此贼,吾心不快,心中不快,喝酒便有趣,如此余生难道苦闷至极?”

阮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发觉的无法之色,展颜大笑道:“好,本日与贤弟一醉方休,倒要看看你酒量究竟如何。”看着二人欢饮,向秀在一旁只无能看着感喟,此时喝茶也感觉有趣,变成二人斟酒,听他们东拉西扯,谈古论今,倒也风趣。不觉数杯酒下肚,还未等炖鸡上桌,嵇康便

绝,才有了出世之心。

妇人吃了一惊:“常日喝酒,一两坛都未曾醉,本日怎得如此之快?”

鲜卑军搏斗兖州,所做之事令人发指,残暴之举骇人听闻,试问谁又能无动于衷?嵇康性好寻求天然,办事高蹈独立,嫌弃功名繁华,栖苦衷外是对当世权贵的不满,向秀深知嵇康对那些世家极其讨厌,不肯与之同流合污,对那些教条礼法更是深恶痛

默饮半晌,阮籍俄然言道:“这壶酒,便赠与贤弟。”

向秀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头,这两人先来不提任何杀贼之事,宿醉以后这说话都云山雾罩的,不知在说些甚么,莫非梦里扳谈不成?

嵇康还是点头,盯着杯中残酒。

舌头发硬,醉态迷离,先前还嬉笑怒骂,这时候却涕泪连连,捶胸顿足。

嵇康缓缓抬开端来,看着阮籍的目光通俗而敞亮,顿了顿问道:“果然要去?”

“胡人戮我本家……心何恨?”嵇康趴在桌上,断断续续念叨着,遥指北方,“悔吾不能……不能仗剑杀敌,摈除胡贼,护……护我九州本家——”

“好!”就在此时,嵇康俄然也笑了起来,蓦地起家跑下凉亭,大声道,“吾新得一曲《广陵散》,恰好为兄壮行!”

阮籍眉毛一挑,很有得意之色,这壶酒他但是费了很多周折才弄来的,保存了两个多月硬是忍着没喝,就是心中挂念着嵇康,想和他一起分享,酒逢知己方能纵情。

阮籍斟满酒,与嵇康对酌,言道:“待胡贼除尽,此酒想必不久便可出于酒坊当中。”

“哦?”嵇康这一次渐渐地品着,滋溜溜喝了一口,只感觉喉头到胸口一阵发烫,非常痛快,长出一口气,“如此难道又要多打些铁器了?”

十余段,余只听过此中一段,实为天上之曲也!”

向秀看了看桌上班驳陈旧的那把剑,想起方才之言,神采一变,忙问道:“嗣宗兄该不会是要去鲜卑大营吧?”阮籍却摇了点头,淡淡道:“轲比能已是涸泽之鱼,命不久矣!”

嵇康咳得涕泪直流,面色通红,方才的超脱之姿尽失,恰好将他眼中的哀痛之色掩去,用衣袖擦着眼睛坐了下来。

看到那妇人正筹办端酒菜,向秀无法笑道:“嫂夫人,临时不必端来了,他们都……醉了。”

“聂政刺韩么?”阮籍闻言嘴角出现一抹笑意,抬头看向天上明月,缓缓道,“倒要洗耳一听。”

阮籍将半旧的宝剑放在桌案上,长身而起,看着半圆的明月,朗声道:“贤弟之剑,愚兄持之,恶贼不出,此恨何消?”

“叔夜兄,你醉了,快去安息吧!”向秀扶着嵇康安慰着,发明他沉甜睡去,才松了一口气,“嗣宗兄,快来帮我……”

向秀有些焦急,在一旁劝着嵇康,阮籍却神采自如,还是为嵇康斟酒,听他胡言乱语,也喝得面色潮红,方才还极其珍惜的美酒洒落桌上。

口。

阮籍一怔:“广陵散?”向秀吃了一惊:“广陵散便是《聂政刺韩傀曲》,此曲乃半年前叔夜康玩耍洛西之时在山中操琴,引出一老者,为这老者所赠,琴曲慷慨激昂,能闻戈矛杀伐之气,共有二

阮籍看着嵇康,洒然一笑:“若再归,当痛饮三日!”

嵇康仿佛没有听到阮籍的话,再次端起酒杯大声道:“如此佳酿,又遇知音,当一醉纵情!”

“好酒!”逝去眼中的泪水,嵇康指了指葫芦,嗓子有些沙哑,慨然道,“吾性好酒,饮此佳酿,方知二十年虚度矣!”

那妇人看了看草堂,张口欲言,却又回身退了归去,从厨房里拿出抹布来清算酒桌,自始至终温婉轻柔,不见涓滴责怨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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