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贞看去,见开门的是一个少年,个头不高,总角孺装,约有七八岁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边幅敬爱。约莫是没有想到门外竟然有这么多人,这个少年楞了一下,旋即看到了陈瑀兄弟,又看到了县长吏,这几小我他都是熟谙的,继而看向荀贞,虽不认得,却从荀贞的衣冠印绶看出了他乃是其中二千石的大吏,於是这少年不慌不忙地施礼:“未知明将军光临,有失远迎,敢请明将军勿罪。明将军请稍候,基这就通报家父。”
把刘繇与夷门小吏侯嬴相提并论,戏志才的这个比方极不得当。
荀贞觉得然,点了点头,笑对二人说道:“文若所言固是,志才所言亦不差。他既不来见我,我登门访他便是。”
时价下午,日光正烈,陈瑀兄弟衣冠严整,久候之下,汗出浃背,儒服都被浸湿了。荀贞唤摆布,令腾出几辆车来,请他们兄弟登车,在淮浦县长吏等的指导下,车骑往淮浦县城行去。
荀彧慎重地说道:“刘正礼汉家宗室,其从父数任三公,名德响於海内,他又是公族后辈,既有‘骐骥’之隽誉於少年,闻年前他复辞侍御史不就任,固非常人可比。”
由良成向东南行三十余里,度过沭水,再行三四十里,至司吾。司吾是古钟吾国地,后为孙武、伍子胥所灭,被吴国兼并,前汉时,此地属东海郡,本朝归入下邳。荀贞在司吾逗留了半天,持续东南行,约百余里曲直阳,荀贞也只在此地逗留了半天,南下百余里,到了淮浦。
“州部五郡,中二千石的朱紫,唯镇东将军。朱紫既佩二千石印绶,想来定是镇东将军了。”
此里中所居多淮浦大族,路以青石铺成,两侧宅大墙高,日头暴虐,少见行人。将行至绝顶,路左有一小院,院门紧闭,一棵果树从院中的角落探出枝叶,碧绿富强,掩蔽住了半面的墙壁。停驻树荫下,轻风拂来,荀贞等顿觉清冷,身上被烤出的汗水似也为之一少。
到了淮浦县中,荀贞不入县寺,叫县长吏带路,请陈瑀兄弟相陪,先往刘繇现在的住处去。乐进给刘繇购置的宅院在县寺四周,刘繇固然接管了,但没有住出来,於陈瑀兄弟家边儿上自买了一处住舍。在里门外,荀贞命车骑步队停下,与荀彧及陈瑀兄弟等一道,步行入内。
“恰是贱名。”
荀贞一本端庄地说道:“吾为汝取一字,可否?观汝年虽孺子,举止温然,俨若一小小君子,字之伯温,汝意何如?”
荀贞见他言行有礼,落落风雅,不觉想起了自家的宗子季夏,心中爱好,笑问道:“孺子知我是谁么?就称我‘将军’。”
稍顷,院门翻开。
所谓“自称以名,称人以字”,“字”是用来让别人称呼的,以是凡是男人会於二十加冠时,到成年之龄,为便利交际而得一字,即“冠字”,“冠而字之,敬其名也”,但也有很多或因早慧、或因深得父辈喜好,而早在加冠前就已有字的,因是,荀贞对刘基有此一问。
刘繇的从父刘宠任官朝中期间,陈瑀、陈琮的父亲陈球也曾在朝中仕任,刘繇因得与陈瑀兄弟了解,相互家属的名誉附近,各自的故乡又相距不是太远,青、徐交界,他们之间遂订交为友。这也是刘繇为何从青州到了徐州后,直接去了淮浦陈家相投。
院分前后两进,后院门内转出一人。
荀彧、戏志才还是与荀贞同坐一车。
荀贞亲上前叩门。
荀彧知他之以是会如此说,实是因他一贯看不起那些出自高门、有大名而却或无实才的冠族后辈们,无法一笑,说道:“志才!我略知刘正礼事迹,此人绝非无能之辈,不成轻视。”对荀贞说道,“刘正礼年十九,率客由贼中篡取其从父归,胆勇可比臧宣高;为青州部济南处置,不惧中常侍之威,奏免济南相,刚正可比范孟博;兄为兖州刺史,然不往投,又具明睿之智。挟盛隆家资,怀宣高之勇,名以刚扬,腹藏聪敏,此君之能,强过刘兖州也。”
淮浦在淮水北岸,年初荀贞攻陶谦,多亏了陈登家献城,荀成这一起兵马才得以轻松渡淮。
戏志才笑道:“我笑却非因不觉得然。”
“侍御史”是御史中丞的属官,秩虽低,而权大,员额共有十五。今在西京长安出任御史中丞的桓典,於灵帝年间被司徒袁隗举高第,朝中拜为侍御史,是时,寺人秉权,桓典在朝无所躲避,常乘骢马,京师畏惮,为之语曰:“行行且止,避骢马御史”,可见其权之重。侍御史任满,出补外官的话,平迁大县之令,高擢则为刺史、二千石,动据州郡。
“信陵君爱重人才,访贤夷门,遂得世人歌颂,留名至今。刘正礼矜持声价,却正可成将军爱贤之名,思之及此,我为将军高兴,因此不由乃笑。”
刘基答道:“尚无字。”
县长吏对荀贞说道:“此即刘君住舍。”
就不说刘繇与刘岱的兄弟干系,只凭他的这一份家世与资格,他确也就有与荀贞抗礼的资格。
刘基当然不知“伯温”这个字的出处,但对荀贞俄然要给他起字却亦颇觉莫名其妙,心中迷惑,举止稳定,安闲地说道:“名与字者,礼当祖、父所授。明将军虽贵,亲不如基之祖、父。将军赐字,基不敢受。”
荀贞笑对他俩说道:“淮浦士吏多迎我,独不见刘正礼。刘君真名流高风。”
荀贞越看他越感觉爱好,起了玩弄他的心机,问道:“汝可有字?”
“那是为何?”
闻报陈珪兄弟也在县界拥帚,荀贞从车中下来。两下在道中相见,荀贞行以揖礼,笑道:“岂敢劳诸公迎候?”陈珪兄弟答礼,陈瑀年最长,由他回荀贞的话,他说道:“明将军驾至,县父老无不雀跃,瑀等为将军治下民,受沐恩德,权为代表,自当远迎。”
淮浦陈家是本地右姓,历世闻名,陈瑀、陈琮的父亲陈球官至太尉,光和二年,陈球与刘郃、阳球等谋诛寺人,事泄被捕,死於狱中,亦汉家之名臣。陈瑀兄弟本皆仕於州郡,因战乱之故,接踵弃官归乡,现俱居於家中,他们兄弟年事既长,又都出任过较高的官职,更首要的是,他们是陈登的父辈,不好与子划一,故而荀贞没有征辟他们入州府,只是常令处所虐待。
只见此人年近四旬,仪表堂堂,刘基与他的边幅稀有分相像,荀贞料知此人必就是刘繇了。
荀贞哈哈大笑,顾对陈瑀等人说道:“此子聪慧!”转过脸,问这少年,“你叫刘基?”
戏志才晒然一笑。
淮浦的长吏、县丞等迎荀贞於县界,陈登之父陈珪,陈珪的从兄弟陈瑀、陈琮等亦相从出迎。
荀彧重视到了这一幕,问戏志才道:“志才,卿缘何发笑?不觉得然乎?”
荀贞大笑,叫刘基过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拉着他的手,共出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