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洪义赠金夫妻遭变,白雄打虎甥舅相逢

到了万全山,将车辆打发还去,便同老婆人山寻觅白氏娘家,觉得来到便能够找着,谁知问了多少行人,俱各不知。范生不由的烦躁起来,悔怨不该将车打发还去。原筹算既到了万全山,总然再有几里路程,叫老婆乘驴抱了孩儿,本身也能够步行,他却如何料获得竟会找不着呢。是以便叫老婆带同孩儿在一块青石上安息,将黑驴放青龈草,本身便放开脚步,一向出了东山口,逢人便问,并无有一个晓得白家的。心中好活力闷,又记念着老婆,更搭着两腿酸疼,只得渐渐踱将返来。及至来到青石之处,白氏娘子与金哥俱各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只急得眼似金铃,四下了望,那里有小我影儿呢。到了此时,不觉大声呼喊,声声响处,山鸣谷应,却有谁来承诺?唤够多时,声哑口干,也就没有劲了,他就坐在石上,放声大哭。

至次日凌晨,正在梳洗,忽听有人叩门。范生赶紧出去,开门一看,倒是个知己的老朋友刘洪义,不堪欢乐。二人联袂,进了茅舍。因刘洪义是个大哥之人,并且为人忠梗,夙来白氏娘子俱是不躲避的,便上前与伯伯见礼。金哥也来拜揖。刘老者好生欢乐。逊坐烹茶。刘老者道:“我今来特为一事,与贤弟商讨。当今分外旷典,加了恩科,贤弟可晓得么?”范生道:“昨日会文去方知。”刘老者道:“贤弟既已晓得,可有甚么筹算呢?”范生叹道:“别人可瞒,似老兄跟前,小弟焉敢扯谎。兄看室如悬磬,叫小弟如之何如?”说罢,不觉凄然。刘老一见,便道:“贤弟不要如此。但不知赴京用度可很多少呢?”范生道:“此事说来,特别叫报酬难。”便将昨日白氏欲要趁便探母的话,说了一遍。刘老者闻听,连连点头:“人生莫大于孝,这也是该当的。如此算来,约用多少呢?”范生答道:“昨日小弟细细策画,若三口人一同赴京,统统用度起码也得需七八十两。一时如何措办得来呢?也只好丢开罢了。”刘老者闻听,沉吟了半晌,道:“既如此,待我与你筹划筹划去。倘得事成,岂不是件功德呢?”范生连连称谢。刘老者立起家来要走。范生断不肯放,是必留下用饭。刘老者道:“用饭是小事,唯恐迟误了闲事。容我早早归去,筹措筹措事情要紧。”范生便不肯紧留,送出柴门。别离时,刘老者道:“就是明日罢,贤弟务必在家入耳我的信息。”说罢,告别而去。

此时那婆婆也来看视,见他虽有尘垢,倒是眉清目秀,心中心疼的不知要如何样才好。那樵夫便将从虎口救出之话,说了一回。那婆婆听了,又不堪惶恐,便抚摩着小儿,道:“你是虎口余生,将来造化不小,繁华绵长。休要惊骇,渐渐的将故乡住处奉告于我。”小儿道:“我姓范名叫金哥,年方七岁。”婆婆见他说话明白,又问他:“可有父母没有?”金哥道:“父母俱在。父名仲禹,母亲白氏。”婆婆听了,不觉惊奇,道:“你家住那里?”金哥道:“我不是京都人,乃是湖广武昌府江夏县安善村居住。”婆婆听了,赶紧问道:“你母亲莫非乳名叫玉莲么?”金哥道:“恰是。”婆婆闻听,将金哥一搂,道:“哎哟!我的乖乖呀!你可疼煞我也!”说罢,就哭起来。金哥怔了,不知为何。中间樵夫道:“我奉告你,你不必发怔。我叫白雄。方才提的玉莲,乃是我的同胞姐姐。这婆婆便是我的母亲。”金哥道:“如此说来,他是我的母舅,你便是我的外祖母了。”说罢,将小手儿把婆婆一搂,也就痛哭起来。

正在悲恐之际,只见那边来个大哥的樵人,赶紧上前问道:“老丈,你可曾见有一妇人带领个孩儿么?”樵人道:“见可见个妇人,并没有小孩子。”范生即问道:“这妇人在那里?”樵人摇首,道:“提及来凶得很呢。足下,你不晓得离此山五里远,有一村名唤独虎庄,庄中有个威烈侯名叫葛登云。此人凶悍非常,劫掠官方妇女。方才见他射猎返来,顿时驮一个哭泣的妇人,竟奔他庄内去了。”范生闻听,忙忙问道:“此庄在山下何方?”樵人道:“就在东南边。你看那边远远一丛树林,那边就是。”范生听了一看,也不道别,竟飞跑下山,投庄中去了。

你道金哥为何不见?只因葛登云带了一群豪奴,进山搜索野兽,不想从深草丛中赶起一只猛虎。虎见人多,各执兵刃,不敢扬威,它便跑下山来。恰好从青石颠末,它就一张口把金哥叼去,就将白氏吓的昏晕畴昔。正遇葛登云赶下虎来,一见这白氏,他便令人驮在顿时,回庄去了。那虎往西去了,连越两小峰。不防那边树上有一樵夫正在伐柯,忽见猛虎衔一小孩,也是急中生智,将手中板斧照定虎头抛击下去,正打在虎背之上,那虎蓦地被斧击中,将腰一塌,口一张,将小儿便落在灰尘。樵夫见虎受伤,便跳下树来,手疾眼快,拉起扁担照着虎的后胯就是一下,力量不小。只听吼的一声,那虎蹿过岭去。

且说恩科文书行至湖广,便轰动了一个饱学之人。你道此人姓甚名讹?他乃湖广武昌府江夏县南安善村居住,姓范名仲禹,老婆白氏玉莲,孩儿金哥年方七岁,一家三口度日。他虽是饱学名流,倒是一个寒儒,家道艰巨,止于糊口。一日,会文返来,长叹短叹,闷闷不乐。白氏一见,不知丈夫为着何事,或者与人合了气了,便向前问道:“相公本日会文返来,为何不悦呢?”范生道:“娘子有所不知,本日与同窗会文,却未作课,见他们一个个装束行李,筹措起家。我便问他:‘如此的忙迫,要往那里去?’同窗朋友道:‘如何?范兄你还不晓得么?现在圣上分外的旷典,加了恩科,文书早已行到本省。我们尚要前去赴考,何况范兄呢!范兄若到京时,必是鳌头独占了。’是我听了此言,不觉绝望而归。娘子,你看家中一贫如洗,我门生焉能到得京中赴考呢?”说罢,不觉长叹了一声。白氏道:“相公,本来如此。据妾心想来,此事也是徒愁无益。妾身也久有此意。我自别了母亲,今已数年之久,原筹算相公进京赴考时,妾身意欲同相公一同起家,一来相公赴考,二来妾身也可趁便看望母亲。无法事不遂心,家道艰巨,也只好置之度外了。”白氏又安慰了丈夫很多言语。范生一想,原是徒愁无益之事,也就只好丢开。

范生送了刘老者返来,心中又是欢乐,又是感慨:欢乐的是,事有刚巧;感慨的是,本身艰巨却又赘累朋友。又与白氏娘子望空扑影地盘算了一回。到了次日,范生如坐针毡普通,坐立不安,时候盼望。好轻易天将交午,只听有人叩门,范生忙将门开了。只见刘老者拉进一头黑驴,满面是汗,喘吁吁地出去,说道:“好黑驴!好久不骑他,他就闹起手来了。一起上累的老夫通身是汗。”说着话,一同来到屋内坐下,说道:“幸丧事已成绩,竟是贤弟的机遇。”一面说着,将驴上的钱靫儿从内里拿下来,放在屋内桌上;取出两封银子,又放在床上,说道:“这是一百两银子。贤弟与弟妇带领侄儿能够进京了。”范生此时真是喜出望外,便道:“如何用的了这很多呢?再者不知老兄如何借来,望乞明白唆使。”刘老者笑道:“贤弟不必多虑。此银也是我相好借来的,并有利钱;纵无益钱,有我一面承管。再者银子虽多,贤弟尽管拿去。鄙谚说的好:‘穷家富路。’我又说句不吉利的话儿,倘若贤弟落了孙山,就在京中居住,不必来回跋涉。到了来岁就是正科,岂不费事?老是宽余些好。”范生听了此言有理,晓得刘老为人豪放,也不称谢,唯有铭感罢了。刘老又道:“贤弟起家利用何物,也当办理。”范生道:“现在有了银子,便好办了。”刘老者道:“既如此,贤弟便计虑明白。我本日也不归去了,同你上街办理行装。明日极好的黄道日期,就要起家才好。”范生便同刘老者牵了黑驴,出柴门,竟奔贩子购置行装。白氏在家中,也清算起家之物。到了晚间,刘老与范生同来,一同清算行李,直闹到三鼓方歇。统统粗使的家伙以及房屋,俱托刘老者看管。刘老者上了年纪之人,如何睡的着;范生又惦记取明日行路,也是不能安睡。二人闲谈,刘老者便叮嘱了多少言语,范生一一服膺。

樵夫忙将小儿扶起,抱在怀中,见他另有气味,看了看虽有伤痕,却不甚重;呼喊多时,垂垂的复苏过来,不由得满心欢乐。又恐再遇野兽,不是当耍的,吃紧搂定小儿,先寻着板斧,掖在腰间;然后提了扁担步下山来,一向竟奔西南,进了八宝村。走未几会,到了本身门首,便呼道:“母亲开门,孩儿返来了。”只见内里走出一个半白头发的婆婆来,将门开放,不觉失声道:“嗳哟!你从那边抱了个小儿返来?”樵夫道:“母亲,且到内里再为细述。”婆婆接过扁担,关了流派。樵夫进屋,将小儿悄悄放在床上,本身拔去板斧,向婆婆道:“母亲,可有热水取些来?”婆婆赶紧拿过一盏。樵夫将小儿扶起,叫他喝了点热水,方才转过气来,嗳哟一声,道:“吓死我了!”

要知如何,且听下回分化。

单言范生一起赴京,不过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倒是平安然安地到了京都,找了居处,安设家小。范生就要到万全山寻觅岳母去,倒是白氏拦住,道:“相公不必太忙。原为的是考场而来,莫若场后诸事已毕,再去不迟。一来别了数年,到了那边,未免有很多应酬,又要用心。目下且养心神,候场务完了,我母子与你同去。二来相别好久,何争此一时呢?”范生听白氏说的有理,只得且摒挡科考,投文投卷。

刚到拂晓,车子便来,急将行李装好。白氏拜别了刘伯伯,不觉泪下。母子二人上车。刘老者便道:“贤弟,我有一言奉告。”指着黑驴道:“此驴乃我蓄养多年,我今将此驴馈送,贤弟骑上京去便了。”范生道:“既蒙兄赐,不敢推让。”范生拉了黑驴出柴门。二人掌控,难割难舍,不忍分离。范生哭的连话也说不出来。还是刘老者硬着心肠,说:“贤弟请乘骑,恕我不远送了。”说罢,竟自进了柴门。范生只得含悲去了。这里刘老者封闭流派,照看房屋。这且不表。

参加期已近,倒是奉旨钦派包公辅弼的主考,真是至正忘我,利弊全消。范生三场完竣,甚是对劲,因想:“老婆同来,原为看望岳母,场前贤妻谅解于我,恐我用心费心。早退现在,我若不谅解贤妻,她母女别离数载之久,今离天涯,不能使她母女相逢,岂不显得我过于情薄么?”因而备上黑驴,觅了车辆,言明送至万全山即回。伉俪父子三人,锁了寓所的门,一向竟奔万全山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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