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认明师学艺招贤馆,查恶棍私访霸王庄

说话间,马勇返来禀道:“锦娘已到。”马强叮咛:“快快带上来。”果见个袅袅婷婷女子,身穿朴实衣服,头上也无珠翠,哭哭啼啼来到厅前。马强见她固然哭泣,那一番娇柔娇媚,真令人见了生怜,不由的笑逐颜开,道:“那女子不要哭泣。你要好好依从于我,享不尽繁华,受不尽繁华。你尽管向前些,不关键臊。”忽闻声锦娘娇呖呖道:“你这强贼,无端的劫掠良家女子,是何事理?奴今到此,唯有一死罢了,还讲甚么繁华繁华!我就向前些。”谁知锦娘悄悄携来剪子一把,将手一扬,竟奔恶贼而来。马强见势不好。把身子往旁一闪,刷的一声,把剪子扎在椅背上。马强嗳哟一声,“好不识汲引的贱人!”叮咛恶奴将她下在地牢。恶贼的一团欢畅顿时扫尽,无可释闷,且与世人喝酒作乐。

李氏心下难堪,蓦地想起一计来:“须如此如此,这朋友方能归去。”想罢,说道:“孩儿不要哭泣。我有三件事,你要依从,诸事办好,为娘的必随你去如何?”倪继祖赶紧问道:“哪三件?请母亲申明。”李氏道:“第一件,你今后后必要好好攻书,务必要得了一官半职;第二件,你须将仇家拿获,与你爹爹雪耻;第三件,这白玉莲花乃祖上遗留,原是两个分解一枝,现在你将此枝仍然带去,须把那一枝找寻返来。三事齐备,为娘必随儿去。三事当中倘缺一件,为娘的再也不能随你去的。”说罢,又叮嘱倪忠道:“恩公平生全仗忠义,我也不消饶舌。全赖恩公始终如一,便是我倪氏门中不幸之大幸了。你们速速归去罢!免得你那父母在家盼望。”李氏将话说完,一摔手回后去了。

谁知朋友路儿窄,马强因锦娘不从,下在地牢,喝酒以后,又带了恶奴出来,骑着高头大马,迎头便遇见了翟九成。翟九成一见,胆裂魂飞,回身就跑。马强一叠连声叫“拿”。恶贼抖起威风,追将下去。翟九成上了年纪之人,能跑多远,早被恶奴揪住,连拉带扯,来到马强的马前。马强问道:“我骂你这老狗!你叫你外孙女用剪子刺我,我已将她下在地牢,正要差人寻你。见了我,不知请罪,反倒要跑,你也便可爱的很呢!”恶贼原筹算拿话恐吓恐吓翟九成,要他赔罪,好叫他劝他外孙女依从之意,不想翟九成喘吁吁道:“你这恶贼,硬抢良家之女,还要与你请罪。我恨不能立时彼苍报仇雪耻,方遂我心头之愿。”马强听了,圆瞪怪眼,一声呵叱:“嗳呀!好老狗!你既要彼苍,必有上告之心,想来必有冤状。”只传闻了一声“搜”,恶奴等上前扯开衣衿,便暴露一张纸来,赶紧呈与马强。恶贼看了一遍,一言不发,暗道:“好短长状子!这是何人与他写的?倒要留意访查访查。”叮咛恶奴二名将翟九成送到县内,立即严追负债。正然叮咛,只见那边过来了一个也是乘马之人,前面跟定老仆。恶贼一见心内一动,眉一皱,计上心来。

你道这马强是谁?本来就是太岁庄马刚的宗弟,倚仗朝中总管马朝贤是他叔父,他便无所不为。他霸田占产,劫掠妇女。家中盖了个招贤馆,采取各处豪杰豪杰,是以恶棍光棍投奔他家的很多。此中也有一二豪杰,因无处可去,临时居住,看他的动静。现时驰名的便是黑妖狐智化、小诸葛沈仲元、神手大圣邓车、病太岁张华、赛方朔方貂,其他的知名小辈不计其数。每日里舞剑抡枪,比刀对棒,鱼龙稠浊,闹个不了。一来二去,声气大了,连襄阳王赵爵都与他交结来往。

且说翟九成因护庇锦娘,被恶奴们拳打脚踢,乱打一顿,仍将锦娘抢去,只急得顿脚捶胸,嚎啕不止。哭够多时,检点了一下,独独不见了剪子,暗道:“不消说了,这是外孙女去到那边,一死相拼了。”忙到那边看望了一番,并无动静。又恐被人瞥见,本身倒要刻苦,只得低头沮丧的返来。见路旁有柳树,他便席地而坐,一面安息,一面想道:“自我女后代婿亡故,留下这条孽根。我原筹算将她扶养大了,聘嫁出去,了结平生之愿。谁知高山生波,竟有这没法无天之事。再者锦娘一去,不是将恶贼一剪扎死,她也必自戕其生。她若死了,不消说了,我这扶养勤奋付于东流;她若将恶贼扎死,莫非他等就饶了老夫不成?”越思越想,又是焦急,又是惊骇。俄然把心一横,道:“嗳!眼不见,心不烦,莫若死了洁净!”站起家来,找了一株柳树,解下丝绦,就要自缢而死。

因而倪继祖一心想着报仇,奋志攻书。迟了二年,又举于乡,益发欢畅,每日里会商研求。看看的又过了二年。明春是大比之年,倪继祖与先生商讨,办理行装,一同上京测验。太公跟前俱已禀明。谁知到了临期,程先抱病倒,竟自呜呼哀哉了。是以倪继祖带了倪忠,悄悄到白衣庵,别了亲娘,又与老尼留下银两,主仆一同进京。这才有会仙楼遇见了欧阳春、丁兆兰一节。

这恶贼在招贤馆立等,便向世人夸耀道:“本日我又大喜了。你等只说前次那女子生的仙颜,那里晓得比她另有强的呢。少时来时,叫你们世人开开眼咧。”世人听了,便有几个阿谀道:“这都是员外福田造化,我们如何敢比。这喜酒是吃定了。”此中就有听不上的,用话打趣他:“好虽好,只怕叫前面晓得了,那又不好了。”马强哈哈笑道:“你们吃酒时,作个雅趣,不要吵嚷了。”

且说李氏一见了莲花,睹物伤情,复又大哭起来。倪继祖与倪忠商讨,就要接李氏一同上庄。李氏赶紧止悲,说道:“吾儿休生妄图!为娘的再也不染尘凡了。原想着你爹爹的仇恨,此生再世也不能报了,不料倪氏门中有你这根芽。只要吾儿好好攻书,得了一官半职,能够与你爹爹报仇雪耻,为娘的平生之愿足矣。”倪继祖见李氏不肯上庄,便哭倒跪下,道:“孩儿不知亲娘便罢,现在既已晓得,也容孩儿略尽孝心。就是孩儿养身的父母不依时,自有孩儿哀告哀告。何况我那父母也是好善之家,如何不能容留亲娘呢?”李氏道:“言虽如此,但我自知罪孽深重,平生忏悔不来。倘若再堕俗缘,唯恐不能消受,反要生出灾殃,当时吾儿岂不悔怨?”倪继祖听李氏之言,心坚如石,毫无回转,便放声大哭道:“母亲既然如此,孩儿也不归去了,就在此处奉养母亲。”李氏道:“你既然晓得读书要明理,俗言‘顺者为孝’,为娘的虽未扶养于你,莫非你不念劬劳之恩,竟敢违背么?再者你那父母哺乳三年,好轻易养的你长大成人,你未能酬谢于万一,又肯作此负心之人么?”一席话说的倪继祖一言不发,唯有低头抽泣。

忽听有人说道:“老丈休要如此,有甚么事何不对我说呢?”翟九成转头一看,见一条大汉碧眼紫髯,赶紧上前哭诉情由,口口声声说本身无路可活,难以对归天的女后代婿。北侠欧阳春听了,道:“他如此恶霸,你为何不告他去?”翟九成道:“我的爷!谈何轻易。他有钱有势,并且申明在外,那个不知,哪个不晓。纵有呈子,县里也是不准的。”北侠道:“不是这里告他,是叫你上东京开封府去告他。”翟九成道:“哎呀呀!更不轻易了。我这里到开封府,路途悠远,如何有很多的盘费呢?”北侠道:“这倒不难。我这里有白银十两,相送如何?”翟九成道:“萍水相逢,如何敢受很多银两。”北侠道:“这有甚么要紧呢。只要你拿定主张,若到开封,包管此恨必消。”说罢,从皮兜内摸出两个银锞,递与翟九成。翟九成便扑翻身拜倒,北侠搀起。

你道那儒士与老仆是谁?本来就是倪继祖主仆。北侠因瞥见倪继祖,方想起老仆倪忠来。认明后,他却躲开。倪忠带了翟九成,见了倪继祖。太守细细的问了一番,并给他写了一张呈子。翟九成欢天喜地回家,五更天预备起家赴府告状。

只见那边过来一人,手提马鞭,道:“你何必舍近而求远呢?新任太守极其廉洁,你何不到那边去告呢?”北侠细看此人有些面善,一时想不起来。又听此人道:“你如若要告时,我家东人与衙中熟悉,颇颇的可托。你不信请看那边树林下坐的就是他。”北侠先挺身往那边一望,见一儒士坐在那边,中间有马一匹。不看则可,看了时倒抽了口气,悄悄说:“这不好!他如何这般形景?霸王庄能人极多,倘然看破,当时连性命不保。我又不好劝止,只好暗中助他一臂之力。”想罢,即对翟九成道:“既是新任太守廉洁,你就托他东人便了。”说罢,回身往东去了。

这里倪继祖如何肯走,还是倪忠连搀带劝,真是一步几次头,好轻易搀出院子门来。老尼前面相送。倪继祖又谆嘱了一番,方离了白衣庵,竟奔倪家庄而来。主仆在路途当中,一个是短叹长叹,一个是直言相劝。倪继祖道:“方才听母亲叮咛三件事,细心想来,作官不难,报仇轻易,只是那白玉莲花却往那边找寻?”倪忠道:“据老奴看来,物之隐现,自有定命,却倒不难。还是作官难。总要官人今后好好攻书要紧。”倪继祖道:“我有海样深的仇,焉有本身不长进呢?白叟家休要忧愁。”倪忠道:“官人如何这等呼喊?唯恐折了老奴的草料。”倪继祖道:“你甘屈人下,满是为我而起。你的恩重如山,我如何故主子相待!”倪忠道:“言虽如此,官人若当着外人还要还是,不成露了形迹。”倪继祖道:“逢场作戏,我是晓得的。另有一宗,本日之事,你我归去千万莫要泄漏。待功成名就以后,大师再为言明,庶乎相互无益。”倪忠道:“这不消官人叮嘱,老奴十五年风景皆未泄漏,莫非此时倒坦白不住么?”二人说话之间,来到庄前。倪继祖见了太公、梁氏,俱各还是。

本来马强打发恶奴马勇前去讨账返来,说借主翟九立室道艰巨,分文皆无。马强将眼一瞪,道:“没有就罢了不成?缓慢将他送县官追。”马勇道:“员外不必活力,此中却有个极好的事情。方才小人去到他家,将小人让出来,苦苦的要求。不想炕上坐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小人问他是何人,翟九成说是他外孙女,名叫锦娘。只因他女后代婿亡故,留下女儿毫无倚靠,是以他自小儿扶养,本年已交十七岁。这翟九成全仗着他作些针线,姑息度日。员外曾叮咛太小人,叫小人细细留意探听,如有仙颜妇女立即回禀。据小人本日瞥见这女子,真算是少一无二的了。”一句话说的马强心痒难搔,顿时乐的两眼连个缝儿也没有了,立即派恶奴八名,跟从马勇到翟九立室将锦娘抢来,抵销欠账。

独独占一个小豪杰,心志傲岸,气度不俗,年十四岁,姓艾名虎,就在招贤馆内作个馆童。他见世人当中,唯独智化是个豪杰,并且本领高出人上,便时候谨慎,诸事留意,敬奉智化为师。真感得黑妖狐欢乐非常,便把他悄悄的收作门徒,悄悄传他技艺。谁知贰心机活变,一教便会,一点就醒,不上一年风景,学了一身技艺。他却经常悄悄的对智化道:“你白叟家今后不要劝我们员外,不但白搭唇舌,他不肯听;反倒招的那些人背后里抱怨,说你白叟家忒怯懦了。‘抢几个妇女甚么要紧。如果这么害起怕来,将来还无能大事么?’你白叟家本身想想,这一群人都不成了逃亡之徒了么?”智化道:“你莫多言,我自有事理。”他师徒只顾背后里闲谈。谁知招贤馆早又生出事来。

自布施了张老儿以后,在路路程非止一日,来到东京,租了寓所,静等明春赴考。及至测验已毕,倪继祖中了第九名进士;到了殿试,又钦点了榜眼,用为编修。可巧杭州太守出缺,奉旨又放了他。主仆二人好生欢乐。又拜别包公,包公又叮嘱了好些话。主仆衣锦回籍,拜了父母,禀明认母之事。太公、梁氏本是好善之家,听了甚喜,一同来到白衣庵,欲接李氏在庄中同住。李氏因孩儿马上到差,一来庄中住着不便;二来本身心愿不遂,决意不肯,是以仍在白衣庵与老尼同住。倪继祖没法,只得安设让步,且去上任。“等接任后,倘能二事如愿,当时再来驱逐,约莫母亲也就无可推托了。”即叫倪忠束装就道,来到杭州,刚一接任,就收了无数的词状,细细看来,满是告霸王庄马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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