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韫被逗笑,“上刀山下火海倒不消,小事一桩。你瞧,我的伤也好得差未几了,都是多亏了虚若师父。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典,如果不声不响不去道声谢,说不畴昔罢?”

现在,这声音对她而言的确是林籁泉韵!谢成韫欣然回身,只见一个身穿玄色僧袍的年青和尚,修眉深眸,漂亮矗立,手持佛珠站在院门口,安静地看着她。

手里捻着一颗棋子,优哉游哉在苗条的指间玩弄,安闲不迫地落下,修眉斜飞,桃花眼眯成一弯新月,启唇一笑,对虚若道:“你输了。”

元冬放动手里的针线笸箩,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蜜斯,有何叮咛?”

元冬扭扭捏捏,“但是……但是蜜斯如果去伸谢,舞月不就晓得了么?”

谢成韫松了口气,石桌棋盘、白玉碧玉棋子,与宿世的影象分毫不差。她在赌,接下来,她只要一步不差地遵循宿世的棋路走子,便能重现当年的棋局,唐楼与虚若的棋局。

“哦?那第二件事是?”

谢成韫瞟了空见一眼,对虚若道:“师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施主来得不巧,师父出门去了。”

“元冬。”谢成韫对元冬勾了勾手,表示她过来。

虚若这才当真打量起谢成韫来,小丫头看起来弱不由风,却站如青松,神情倨傲,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眼中透暴露与春秋不符的沉稳和自傲。

元冬泪眼汪汪的,“让蜜斯受委曲了,蜜斯想得真殷勤!”

谢成韫落下第一颗子。心道,佛祖佑我。不放心又加了句,唐楼佑我。她一边回想,一边一丝不苟地照搬唐楼的路数布局,一步也不能错。虚若紧随厥后,不慌不忙。

空见答道:“师父,我也不知这位施主是何人,她说她找师父您。”

谢成韫点头,“傻丫头,你何时见过伸谢还要叫人代庖的?”

空见已经惊奇得合不拢嘴,师父竟然输了,还输给了一个黄毛小丫头!

虚若鬼使神差问了句:“赌甚么?”

谢成韫感觉本身还需求更狂一些,因而安然自如道:“你也能够提一个要求,不过你应当是没这个机遇。”

元冬感激涕零,“蜜斯太仗义了,待我的确情深义重!”

谢成韫窥了窥门口,舞月就站在门外守着,她诵经的时候是不让舞月出去的。她对元冬眨眼道:“元冬,我对你够意义罢?”

此话一出,正在洒扫的小沙弥空见不由得一顿,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如许傲慢高傲的女人,不知师父是何反应。他偷偷瞄了虚若一眼,却发明师父竟然,在笑……

谢成韫在内心乐道:虚若这个棋痴连武功都懒得学,要能抽暇去学医术那才见鬼了!笨丫头,我随口扯谈的你也信!戋戋烫伤药,偌大一间寺院总能寻出一两盒来。只要虚若还在,只要虚若还是她宿世晓得的虚若,统统都好办。

“施主先请。”虚若开口。

虚若起家,“施主请随我来。”说完独自走到室内。

……

谢成韫见礼道:“小女子谢成韫,见过虚若师父。”

虚若淡淡道:“难逢敌手。”

她挑眉,虚张阵容道:“师父不试一下,安知面前站着的是否是敌手?师父可敢和我一赌?”

“啊?”元冬傻眼。

谢成韫笨拙地从后窗翻下,对元冬挥挥手,元冬忙不迭把窗关好。

虚若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走到石桌旁坐下,桌面上刻纵横各十九条线。虚若将两只棋盅的盖子翻开,一盒白玉棋子,一盒碧玉棋子,颗颗棋子晶莹剔透,代价连城,这是虚若从不离身的宝贝。

“恰是。”

谢成韫长出一口气,赌赢了。

他已经多年未曾碰到过敌手了,高处不堪寒的孤单又有几人能懂?丫头固然狂傲却不令人讨厌,反而让他忍不住跃跃欲试。

一下抛弃两个尾巴,谢成韫心中像放下一副千斤重担般轻巧,秋风醉人,她走在秋枫红叶石道上,在班驳的秋光中绽放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是。”师父还真信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了,空见讶异地放下扫帚,去取棋子。

或许是表情好的原因,或许是寺庙的药疗效奇异,谢成韫的手伤规复得很快,不过两日,便好得差未几了。看动手上淡淡的粉色烫痕,她想,是时候去拜访虚若了,她另有一个赌局等着他呢。

“施主想要甚么?”愿赌伏输,虚若心悦诚服地问道。

既然虚若发话了,谢成韫也不客气,将盛放碧玉棋子的棋盅放到本身这边。实在,即便虚若不说,她也会选黑子。宿世唐楼执黑,虚若执白。

莫非真是功德多磨?谢成韫难掩绝望,正要分开,听到身后一副清澈的嗓音问道:“空见,你在与何人说话?”

谢成韫伸手给元冬敲了一记爆栗,“你傻啊,这事儿天然是要瞒着她!”

“好好好,奴婢不问,奴婢不问。”元冬奉迎道,仔细心细在谢成韫的伤处包上一层纱布,“蜜斯,这两日可千万别沾到水。”

“晓得了。”

谢成韫道:“我与师父对弈一局,若师父输了,便承诺我一个要求。”

以是只能本身和本身下?够狂!你狂我比你更狂。

元冬从速表忠心,“蜜斯固然叮咛,非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元冬必然在所不辞!”

“那好,蜜斯我现在有求于你,你看着办罢!”谢成韫抬高了嗓音。

“就……这件事?”元冬苍茫道,“蜜斯是想让奴婢去伸谢?”

虚若的神采越来越严厉,从最开端的淡定自如到眉宇深锁。

“那里不对了?”谢成韫眉梢挑了挑。

“蜜斯要亲身去伸谢?”

两人借着谢成韫沐浴的机遇,背着舞月正偷偷摸摸上药。

虚若问道:“不知施主找贫僧所为何事?”

虚若想了想,道:“只要不犯戒,你能够提任何要求。若输的是你,你又当如何?”

谢成韫直勾勾看这虚若,道:“我要无相内功的心法。”

虚若摇了点头,“见教不敢当。恐怕要令施主绝望了,既然施主传闻过贫僧,可知贫僧现在只和本身对弈?”

谢成韫跟在虚若身后,也进了禅房,顺手关上房门。

“小师父可知他何时返来?”

“我待会儿从后窗跳出去,你留在这里替我讳饰,千万莫要让舞月出去。”

谢成韫行礼,道:“小师父,我找虚若师父。”

宿世,便是在这间禅院的这张石桌之上,虚若以一目之差输给了唐楼。唐楼举着从虚若那边博得的《无相神功》,意气风发,笑如春山,对她道:“谨贺阿韫生辰。”

“不过,有一点蜜斯但是说得不对呢!”

“你赢了。”虚若将手上的一颗白子扔进棋盅,看着谢成韫,眼中几种情感交叉,不成思议,颓废,满足,称心。

“蜜斯,为何你会晓得伽蓝寺有个叫虚若的和尚啊?”元冬边替谢成韫上药边问。

“施主现在能够说了罢?”

“空见。”虚若叮咛小沙弥,“取棋来。”

“虚若师父那里懂岐黄之术了,清楚是一窍不通,乍一听到我问他要烫伤药膏,他还愣了一下呢!”元冬掩嘴笑起来,“幸亏削发人慈悲为怀,他还是找别的师父去借了一盒来给我,不然本日费事可就大了。”

虚若垂眸回想,俄顷淡然道:“本来是你。小事一桩,不敷挂齿。我佛慈悲,救死扶伤本是贫僧分内之事,再说那药膏并非贫僧之物,却要劳烦施主特地跑一趟伸谢,实在是罪恶,罪恶。”

“问那么多做甚么,保住你的小命不就行了。”谢成韫不耐烦地敷衍。

谢成韫将受伤的手搁在浴桶边沿,任元冬替她上药。元冬谨慎翼翼将药膏涂到她的伤处,清清冷凉的,减缓了灼痛,总算舒畅些了。

空空荡荡的棋盘垂垂被越填越满,白绿交叉。盘中厮杀波澜壮阔,统统都在遵循宿世产生过的局势在走。在一旁观战的空见已全然沉浸在这场出色绝伦的博弈中。

宿世,谢成韫曾与唐楼到伽蓝寺拜访过虚若一次,只不过她当时是被唐楼骗去的。时隔多年,通往虚若禅院的路她已经记不清,幸亏不难探听,一起走一起问,未几时便到了目标地。院门虚掩着,她悄悄一推便推开了。院中一个小沙弥,正在洒扫。

不久,空见抱着两只棋盅出来,走到院子一侧的石桌旁,将两只棋盅置于石桌之上。

谢成韫不解,道:“为何?”

“小女子前来所为两件事,第一件是要多谢师父慷慨赠药,医好了我手上的伤。”

小沙弥见到她,见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有何贵干?”

谢成韫反而逐步轻松起来,乃至偶尔分神脑中闪现唐楼彼时的模样:

“听闻师父棋艺高深,小女子想向师父请教一二,师父可愿见教?”说话的时候,谢成韫目不转睛地盯着虚若,总算看到他的眼波微微动了动。

小沙弥点头,“小僧也不知。”

谢成韫抿嘴一笑,“这只是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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