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仲道带领武卫军奇袭江宁,江宁邑丞马遥父缚都府祝钦山归降。徐汝愚于斯役,未损一兵一卒获得江宁、新安,打通雍扬、清江之间的陆路通道。徐汝愚未囚祝钦山,将他纵归祝氏。祝钦回到吴州,在吴州已无权势,祝连枝也看不扎眼,只得跟着祝白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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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钦山持续说道:“民气便是如此,各地驻军没有望风而降,已是非常的忠义了。”
樊文龙想起与徐汝愚初见时的景象,那还是抚州会战之前的事,徐汝愚带领两千兵力在白叟峰与公良小天带领的一万五千余流寇对峙。樊文龙带领五千樊族精锐从侧后偷袭流寇,一击溃之,为徐汝愚解去白叟峰之围。徐汝愚一袭青衫、略染血迹,目光安闲淡定,无侵凌之威,却让人佩服。白叟峰一战,徐汝愚被困白叟峰,安坐如素,也不向樊族救济,倒是樊族明知徐汝愚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还是按捺不住,主动往援。越郡之战停止到现在,江宁兵欺祝氏,对樊族不睬不睬,世人大抵料不到还是樊族最早归降。
几近停顿下来的越郡战事,进入十月下旬,又俄然敏捷转动起来。
眼望着从身边源源不竭畴昔的人流,樊文龙心生无穷感慨。
邵海棠说道:“东海下彭城,张季道将率北线精兵南下,与陈预共挡江宁锋芒,在此期间,东海权益将逐步移至张季道手中。西京事情,张季道挑选如许的机会取替陈预,只怕想当东海王。”
祝白衍白面微须,挞伐无度,掏空身材,颀长的双目里没有甚么神光。江宁策动越郡战事以来,江宁在江水南岸与吴州没有接辖之地,在雍扬、镇海又没有摆设兵力,祝白衍临时感受不到江宁的威胁。
“啊……”
邵海棠转脸看了他一眼,又转脸朝向徐汝愚,说道:“西京事情,内廷颠覆,诸家皆觉得大楔机也,不但张季道想当东海王,元氏也想新加帝号。”
“樊文龙起兵仓促,必不能做好攻城的筹办,吴州有五千兵马足以守城,何况我们又不是死守,只需让徐汝愚晓得主公的分量便可……”
听得樊族领兵大将为樊文龙时,惊得双脚急伸,撑得连人带座向后翻倒。祝白衍从地上爬起来,错愕失措,口里结巴着:“樊、樊、樊文龙……不是投、投奔……”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徐汝愚猜想张季道有能够请出长叔寂,张仲道听了,愣在那边。
祝钦山微微一叹,说道:“此时只怕各地驻军不听调令。”
介海离樊文龙另有百步许,便下了马来,疾步迎上来,揖礼说道:“青凤骑左镶尉介海见樊将军。尉将军带领青凤骑全军已进入吴州境内,令我带领两镶骑营过来听樊将军调遣。”
“死守吴州,只到江宁派出充足分量的人出面。”
祝白衍乍听樊族出兵往吴州而来,内心不信,说道:“两家并无合兵之议,樊彻领兵过来做甚么?”
徐汝愚说道:“陈预视江宁、张季道皆为豺狼,但是江宁尤凶,陈预两害衡量择其轻,又迫于表里压力,不得不向张季道让步。除非江宁不为害,陈预倒会与张季道争一争。”
既然没法制止,宁肯直面迎上,张仲道站在堂前,身躯颀硕,脸上神情萧漠,内心却隐痛难抑:分道扬镳数载,真是到兄弟执戟相见的时候?
虽说祝连枝死因不明,祝昆达脱不去怀疑,倒是徐汝愚在惠山伏击而至,指不定是徐汝愚决计为之,徐汝愚当时实有击毙祝连枝的余暇。两军交兵,徐汝愚敢在敌阵伏击主帅,只能叹其用计的胆略出凡人所料。曹散当众提及,却有十二分的热诚意味,若非世人反对,祝白衍连杀他的心都有,最后剥去他的衣物,鞭打了数十藤条,摈除出城了事。以后,江宁悍然策动越郡之战,百曰下历阳,祝同山率历阳残兵三万归降。此时祝白衍半数辱曹散之事,方生出一丝悔怨,暗道:江宁势强,酒后放肆不免。又知曹散回到江宁以后,不但不受出使受辱之事而有碍于宦途,反而出领靖安司如许的要职,成为徐汝愚的近臣。祝白衍心中忧愁更甚,也不提祝昆达与有能够有杀父之仇,只望祝昆达抵死不降,替他挡住江宁的锋芒,又与樊彻联络甚密,心想:越郡惟能让江宁稍有顾忌者,只剩樊彻了。
“我顿时就发调令,让临江驻军返回吴州,华亭、望亭的驻军也调返来……”
宜观远说道:“元氏避祸南平,以汉廷自居,南平奉其为正朔,以此为复辟之据,但是元矗真要加尊帝号,阻力倒是来自南平内部。”
祝钦山说道:“樊文龙是归降江宁,现在连樊彻也归降了江宁。”
“此时投降,只是成全了樊文龙,于主公却无益,说不定樊文龙会将主公当作他的功劳。江宁痛恨主公的人可不在少数,樊文龙大抵情愿送这顺水情面……”
张仲道恨恨哼了一声,却未出声。
“主公可知我在江宁的遭受?”
方肃说道:“张季道与陈预夺权,已走到最后一步了。”
张仲道瓮声说道:“江宁权势已成,汝愚便是以十二分的诚意去与陈预说和,陈预也不会信赖。天下能知汝愚心胸者,陈预算是此中一人,汝愚崛起江宁,心胸天下,焉会止于东南一隅?心胸天下者,已忘我交,固然不肯,这东海还是要取的。仲道愿请去江宁行辕总管一职,为汝愚扫清北上停滞。”
文先勇将青骏赠给徐汝愚欲害之。徐汝愚又将青骏赠给樊文龙,尚无疆场奔蹄的机遇。
进入十月下旬,停滞下来的越郡战事让新安四周的军事变更搅动起来。
凤陵行营旗下的五校军于十月二十一曰夜间分开新安东境,往崇义方向而去,临崇义折向,沿震泽湖南岸往东南行。锋芒直指临溪、余杭之间的空地。
数月前,惠山之战过后,越郡战事尚未策动之前,江宁遣曹散来讲降,祝白衍心生不耐,却也不敢拂江宁的颜面,礼节甚隆。但是席间,曹散言语张狂、神情踞傲,酒后常有祝连枝混迹东南数十载不过尔尔、屈死部众之手、其子却与部众窃据其地等等不堪入耳的话来。
邵海棠见著识微,晓得不是提及此事的机会,与梅铁蕊等人换了个眼色,又回到东海正题上来,说道:“张季道谋东海久矣,即便他不能代替陈预,也会豆割东海,盘据淮水中游的地区。张季道节制仪兴以来,所行诸制,学江宁的处所也多,如军户、屯田等制,将仪兴运营得滴水不漏。河水之阴,江水之阳,地广两千里,却有七家权势盘据,每家阵势皆薄,不敷以挡呼兰铁骑,此汝愚之忧。张季道为一己私欲,管束青州伊氏、清河李氏的精兵,令河水两岸情势殆坏,殊为可爱。若使张季道得志,天下危矣,江宁当设法阻张季道谋取东海权益。”
青凤骑设八镶,一镶五百人,设左镶尉领之,权职同营尉。尉潦派来一千精骑,介海为一千骑的主将,亲身来马前禀报,毫无怠慢之意。
青骏长额微侧,打着响鼻,长嘶一声,只是让樊文龙按着不能扬蹄疾奔。
北方已是酷寒季候,此地还不觉寒。从临溪往北,震泽湖东岸一马平地,连低矮的丘陵也极少见,一眼望去,了无停滞,最早从地平线涌出来的是无数面锦幡绣旗,顶风舞动,战旗上的荒兽栩栩如生,张牙屈爪而腾踊,耳际似有无穷远尽的嘶吼之声。一骑驰出,随后千万人头攒动,号角擂鼓金号之声井然。
当祝昆达探知樊族雄师的主将为樊文龙时,惊得目瞪口呆:樊族早就降了?
元矗吗?徐汝愚想起秦钟树来,暗道:应当称秦子卿了吧。元氏避到南平,去帝号已有半纪,内心的野念就像藏在地渊里的地火一样,燃着熊熊暗红的火焰,从未有燃烧的时候。
元矗空有其名,南平权益大半在容氏手中。容氏早就滋长取而代之的心,又怎会让元矗借此机遇重登中州帝位?
樊文龙轻抚马颈,驱之过河,青骏长嘶一声,跃上江堤,又纵下江堤,在空位上旋身踟躇。远处传来呜呜号角,数骑驰来,樊文龙瞥见此中一人倒是介海,暗道:青凤骑已经进入吴州了?策马迎上去。
祝白衍神采如土,说道:“吴州只要五千守军,如何守得住?他们不来,三叔不如随我避光临江去?”
祝白衍为防江宁从雍扬出兵渡江来袭,将兵力多摆设在江水沿岸,吴州、华亭、吴县、望亭等与兰陵、余杭靠近的城池,却无多少驻军。
徐汝愚敛去脸上的哀伤,藏在心间,暗道:终会有很多无法。与邵海棠、方肃、张仲道等人移到前殿,许伯英、梅铁蕊、宜观远、江凌天、寇子蟾等人也连续赶来。
樊文龙端坐青棕骏上,望着远方横亘城视野里的吴江水。超出吴江,便是吴州境内了。不知祝白衍会是如何的一番神采。
徐汝愚点点头,说道:“傅氏灭亡,元氏要在临湘称帝也无不成,只是容雁门北上复辟的借口却没了。盘据处所的群雄上表称臣便可,南平世人却要向元矗行三叩九拜之礼,不知容雁门能不能吞下这气。”
祝白衍只觉颈脖发紧,一时候无觉得计,说道:“三叔,你说如何是好?”
熄不尽称王称霸的心机,熄不尽的烽火殛毙,看着堂前诸公欲言又止的神情,徐汝愚暗叹一声,忖道:江宁也有人想劝我自号为王。沐猴而冠,而临众生。徐汝愚想到这,脸上暴露自嘲的轻笑,略带着几分苦涩。
祝白衍手撑着地,正要挣扎着站起来,听得祝钦山此言,又惊跌在地,箕坐在地上,说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抓住祝钦山的手腕,说道,“不如翻开城门……”
徐汝愚拾阶而上,走到长案之前,神采答复安静,顾视摆布,声音降落,说道:“外族寇境,陈氏仍存盘据之心,请诸公与我同谋之。”
“此时万不成离城可去,尉潦所率的青凤骑不知行迹多时,焉知不是潜到吴州田野?”
凤陵行营统辖五校、骁卫、宿卫三部兵马,历阳战事结束以后,除肖乌野、李公麟带领两万宿卫军精锐到历阳府西境设防,班昭邻带领一万精锐驻守原凤陵、怀玉山的防地,其他七万精兵都集结在新安一线,向占有湖州、兰陵的祝昆达权势逼进。洛伯源带领一部武卫军在新安、江宁之间策应,子阳雅兰带领一部武卫军出江宁向东策应,逼近兰陵。尉潦率青凤骑至新安、崇义之间,与崇义李逸所带领的清江卫戍军一部,监督樊族动静。
“为甚么不听调令,我是他们的主公啊?”
徐汝愚微微一叹,说道:“数月间,我布下一招隐棋,如能得计,或许此时髦无需与东海兵戎相见。”稍稍一顿,神采刹时庄严起来,语音铿然,“但是也需有与东海兵戎相见的筹办。”
正让祝昆达利诱不解的时候,樊族兵马出余杭、临溪、乌程等城,向临溪集结,集结起的雄师却没有去迎击犯境的五校军,反而背叛五校军行进的线路,沿震泽湖,往东北而行。
兵临城下,两家使节来往城门甚频,却未展开守势。对于江宁而下,兰陵、湖州若下,则是江宁要地,天然不肯看到烽火将此地变成一片狼籍。
在这支庞然行列的西侧,在连接吴州与余杭的官塘河上,数以千计的舟船顺水北上,进入吴江,分出一批舟船横在吴江之上,用绳索环扣,构成数十座舟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