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槐干脆不躲了。她昂首,忍不住哽咽,一字一顿控告道:“你打死我好了,归正你也不缺我一个女儿!我是没见过像你这般狠心的爹!”

“如若你阿娘还活着,怕是比你还要奋不顾身。算了,你想做甚么就去做吧,去为你做错的事埋单,就当元家没你这小我……”

元槐眸光渐渐沉了下去,闭眼深吸一口气,眉眼当中一点温度不见。

元贞一下子愣住了,木头似的站在那边不动。

“奴婢冬儿拜见府尹大人。奴婢的主子死得蹊跷,望彼苍大老爷替夫人做主。”

“我不走,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我是不会走的。”元槐不管不顾地摆脱紫苏的手,回身看向江侍郎,“元槐幼年丧母,无人管束,治得鼠疫,却也晓得甚么药能开,甚么药不能开。在江夫人之死上,江侍郎敢说本身一点任务都没有吗?”

“江侍郎状告元氏四娘不守妇道,违规行医,开出保胎药方,致产妇胎停灭亡,可有此事?”

这煽风燃烧的行动,元槐刹时明白了颐指气使间的意义,这是恐怕她摆脱不了杀人怀疑呢。

俄然的一句话,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了安静的水面,顿时堕入对峙的沉默中。

“这么多罪行,真是操心了。”元槐轻掀眼皮,“府尹大人,您仅听江侍郎一面之辞,就要定我的罪,我又有甚么好说的。”

元槐给江夫人开药方,在江侍郎口中是谋财害命,落在元贞嘴里就是混闹,这清楚就是成心护短。

他见无人去请家法,便伸手就要朝着元槐打去。

看元槐那番哭天抢地的架式,元贞顿时红了眼眶,面前仿佛闪现出那抹孤注一掷的身影,终究败下阵来。

奉京府尹正襟端坐,猛地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有何冤情?速速道来。”

元槐腮帮微动,眼底酝酿出一场风暴,“我劝你趁早把我打死,让我早点下去和我阿娘团聚去!阿娘,你好狠的心啊,丢下女儿一小我……”

自始至终,她的语气和神情都是那般安闲,不见涓滴失态,连眉头未曾皱,却句句都占了个理字。

听着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元槐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表达的意义也很较着。

跟着奉京府尹的话,一个不起眼的女子走了出去,对着高堂恭敬屈膝下跪。

“我错在生在元家。”

谁都能看出来,这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威胁。

秦大娘子一听要闹到公堂上,见元槐那般淡定,当即摆出一副为她好的势头,“四丫头,常日你看个小病小灾的,我和你父亲都未曾说过甚么,谁晓得竟闹出了性命。嫡母晓得,你内心自责,事到现在也只能一命抵一命了……”

江侍郎被问得始料不及,猛地一拍桌子,整张脸都被憋成猪肝色。

“说!你错哪儿了?”

想说甚么就说好了,让她自认不利,绝无能够。

“宣人证!”

话音一落,她又昂首看向眉头舒展的元贞。

高大敞亮的厅堂里,元贞沉默不语,身边站着看热烈不嫌事大的秦大娘子。

药婆、稳婆都是良家妇女避之不及的,只因在世人眼中,出产是肮脏之事,三姑六婆都是品德废弛的坏女人,是以她们处置的行业也被人所不齿。

元槐闪避不及,冬袄敏捷裂了一道口儿,那种清楚刻骨的疼痛传至四肢百骸时,才明白元贞是来真的。

元贞一脸怒容,“来啊,请家法来!”

元贞本欲息事宁人,却不想元槐把事情闹大,而江侍郎也已经甩袖扬长而去。

听到家法这词儿,紫苏吓傻了,元家家法是牛皮制成的鞭子,长年浸泡在盐水的,打在身上不敷以伤筋动骨,倒是能让人痛得死去活来。

元槐垂眸,纤长的睫毛粉饰住眼底的情感,半天憋出一句:“我错了。”

元槐瞧着那胆怯的模样,恰是当日跪求她救江夫人的婢女。

“夫君,四丫头不是不明事理的丫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也没法儿给她兜底啊。您别动气,还是把她交由江侍郎措置吧。”

“妇科生养也算不入流吗?那公堂诸位又是如何出世,如何入流?”

很久,元贞摇了点头,背动手走了。

秦大娘子模糊看出护短的苗头。

鸡毛掸子在空中挥起又落下,如雨点般挥打在元槐身上,收回清脆而刺耳的动静。

江侍郎站在堂下,率先将江夫人找元槐开药方前后的事说了一遍。

元槐自是被传唤上公堂,视野从江侍郎指着本身的那根手指淡然掠过。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直接将元贞的肝火给点着了:“她的确不是不明事理的丫头了,本年都十七了,却还是给我到处惹事!”

伴随咔嚓一声,鸡毛掸子断成两截。

“药方是你白纸黑字写下,还要推委与你无关!好啊,我江某即便豁出去这条老命,也要给我妻和尚未出世的孩儿讨回公道!”

“治病救人是男人分内的事,岂容你一介女流混闹?”元贞狠狠瞪了元槐一眼,回身又看向仓促而来的紫苏,“紫苏,还不把四女人带走!”

江侍郎果然去奉京府递交诉状,状告元槐不法行医,开出保胎药方,致其妻儿灭亡。

“阁老,阁老,求求你别打女人!”紫苏扑在元槐身前,硬着头皮为元槐讨情,“女人,快给阁老认个错!”

闻听此言,元槐预备的眼泪也掉不下来了。

“我叫你擅自行医,叫你不守妇道,还嫌不敷丢人要去当药婆吗?!”元贞抄起鸡毛掸子,劈脸盖脸地一顿训。

这回轮到元贞绷不住了。

江侍郎怒睁着眼,他是铁了心要元槐认罪,转而深深看了元贞一眼,“还望元阁老给我妻儿一个交代,不然,休怪我不顾同僚之情告到御前。”

奉京府尹看元槐一眼,含着一丝轻视,诘责道:“元氏四娘,你既是元阁老之女,锦衣玉食,为何会犯下如此不入流之事?就不怕元阁老迈义灭亲?”

“你没错,是我错了,早知你出世时就该把你掐死。翅膀硬了,还敢顶撞了,你一个女儿家,不顾脸面给江夫人开保胎药方,的确感冒败俗,不知廉耻!”元贞神采更加丢脸,“本日不打死你,你是不长记性!”

奉京府尹见元槐这般辩口利舌,将那惊堂木一拍,喝道:“大胆元槐,公堂之上,怎能任你抵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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